陳姨說完,馬上低頭開始切土豆絲,熟練的手起刀落,切出來的土豆絲很漂亮整齊的碼在菜板上。
我沒心思欣賞陳姨的刀功,眼光基本全在盯着她看,看到陳姨連着切好了兩個土豆停刀時。
陳姨發覺一直全被我盯着看,滿臉不自然的笑着問我怎麼了。
我搖搖頭,繼續盯着陳姨,“陳姨,我最近聽說一件事,和我媽年輕時候有關的一件事,讓我挺鬧心的。”
大概沒料到我會突然說起這個,陳姨聽着我的話,神色變化還挺大,等我說完時,陳姨緊跟着就問我,“是嗎,你鬧心啥呢?”
這種口氣的陳姨,纔是我熟悉的那個。
我一臉無奈的放下手裡的菜,坐在了一邊,低下頭注視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足有一分鐘後,我才擡起頭又看着陳姨,“陳姨,我聽說我媽在生我之前,還生過一個孩子,你知道這事嗎?”
廚房裡安靜了好一陣,我和陳姨都不說話不動,只是彼此看着對方,僵在原地。
我判斷不出陳姨會怎麼回答我,等待的時候心裡一陣陣焦躁不安,最後感覺自己的試探又是沒什麼結果時,索性又拋給陳姨一個問題。
“陳姨,我爸媽都不在了,你算是我身邊很親近的人了,現在又在我身邊我還,我還是挺信任你的……我還聽說,我媽在嶽海這裡還有一處房子,這事你知道嗎?我總覺得,我媽的很多事情,陳姨你要比我這個女兒知道的更多。”
我沒再說下去,停下來用一種安靜期待的眼神,看着陳姨。
以我對陳姨的那點了解,知道我剛纔對於她跟我媽主僕之間關係親近的那番說辭,還是很受用的。
果然,陳姨眼神怔怔的安靜了一陣後,像是真的被我觸到了什麼點,眼神重新聚焦起來看我時,神情之間明顯多了我久違的一種真情實意。
“小茴,陳姨其實答應過你媽,這輩子都不告訴那件事的,可是我覺得……哎,就告訴你吧……小茴,你媽真的是還有一個孩子,比你大的,你還有個大哥。”
我聽着陳姨的話,開頭還覺得自己這次試探終於有了作用,聽到了我想聽的,可是陳姨最後那句“你還有個大哥”說完後,我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故事的另一個版本,來的猝不及防。
突破口的確是出現了,可是……姐姐怎麼就變成大哥了呢。
陳姨見我聽了她的話眼神恍惚,估計是認爲把我嚇到了,她趕緊湊到我身邊,“這種事說出來可不嚇人!小茴你沒事吧,你說陳姨都忍了這麼多年了,怎麼今天就沒管住自己這張嘴呢……”
我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剛纔陳姨的嘮叨解釋裡,我已經決定了一件事。
我笑着對陳姨說,“謝謝。”
陳姨臉色一愣,半張着嘴隔了好幾秒,才瞪着我說,“謝我啥呀……”
“真的謝謝你,陳姨,這聲謝謝你受得起。”我說着,伸手拉住了陳姨的手,“我那個哥哥,現在在哪呢,你知道嗎?”
陳姨的眼圈突然就紅了起來,她癟癟嘴看着我,“可漂亮的孩子了,我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兒,當年你媽把他送人了,我問過可她沒告訴我,還說以後不許提起這件事。”
我看着陳姨擡手抹了下眼角,自己的眼圈也有些發熱,安新梅的樣子浮現在我眼前,我一時間真的有些發懵。
還沒等來陸維訓的消息,沒有實錘的證據,能幫我現在判斷出到底哪個消息是真實的,究竟那個孩子是男是女,無法確定。
只是,這些訊息間接的證實……我媽的確是還有另外一個孩子。而那個不知所蹤的孩子,和我一樣姓潘的機率,似乎不大。
這個認知讓我覺得腦仁突突跳着有些疼。
那個孩子到底在哪,他的父親又是誰,這都成了困住我的謎團。
“那你知道,他爸爸是誰嗎?”我問陳姨。
陳姨馬上衝着我搖頭,“我不知道,只是聽你媽說過,那人是嶽海的。”
訊息在這裡,似乎和我從井錚那裡獲知的有了些重疊,雖然在那個孩子的性別上出入很大,可是關於那位父親的,至少他們都說那人是嶽海這裡的。
嶽海,嶽海。
我忽然間覺得,嶽海這座濱海城市於我來說,變得重要起來。而帶我來這裡的人,是井錚。
這一切,會不會是他早有預謀。
“小茴,小茴你沒事吧?”見我愣神,陳姨拿另外一隻手覆在我的手背上,小心翼翼的喚着我。
被陳姨這麼一弄,安新梅的幻象從我眼前嘩啦一下消失掉,我對着陳姨咧咧嘴,把手從她手裡抽出來,“我沒事,就是消息太突然了,我得想想。”
陳姨理解的嗯嗯應着,轉而又嘆了口氣,“是呀,你媽就那麼突然的走了,也不知道她在這事上是咋打算的,我猜那個孩子她一定知道現在在哪兒,也許你媽是打算告訴你還有個大哥呢,只是誰能想到會出那場車禍啊,人就那麼沒了。”
我聽着陳姨的話,眼睛習慣性的半眯起來,我不願回想老媽出車禍時的場景,那種怕失去媽媽卻又無能爲力的奔潰感覺,實在太難受。
如果不是老媽那麼突然沒有任何交待的離開,我想自己也不會陷進眼前的無力局面之中,至少我可以去跟當事人親口求證。
很多年前,作爲安警官時,老媽究竟經歷了這樣的生活?井錚和我說的那些黑暗往事,是否真的發生過?
到處都充滿疑問。
儘管我不想把“死”字用在老媽身上,但我如今面對的,就是一個死無對證的狀態。
無力感迅速在我身上蔓延開來。
我看了眼陳姨,她剛纔說的話倒是提醒了我,也許我媽在這件事上的心思,的確就像她說的。
要是現在能收到陸維訓的消息,就好了。
我剛起了這個念頭,耳邊就隱約聽到了手機鈴聲,看來我已經心急到有了幻聽。
“是小茴你手機在響吧,我怎麼聽到鈴聲了呢,我的手機也沒在兜裡呢,不是我的……”陳姨卻突然說了起來,還邊說邊往廚房門口走,探頭往臥室那邊瞧過去。
“好像聲音真是臥室那邊傳過來的。”陳姨在廚房門口聽了下,轉頭跟我說。
我站起來也走到門口,手機鈴聲好像真的是從臥室那邊傳過來的,我的手機也的確在臥室。
“那我去看看。”我和陳姨說了聲,擡腳往臥室走過去。
門一打開,手機鈴聲頓時大了不少,真是我放在牀邊的手機在叫,我疾步過去拿起來看,一個讓我驚喜的名字出現在屏幕上。
是他,是陸維訓給我來的電話。
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我趕緊按了接聽,把手機緊貼在耳朵上,“手機沒在身邊才聽到。”
陸維訓久違的聲音響起來,“你在哪兒?一個人嗎。”
“我在家裡臥室裡,現在是一個人,不過家裡的保姆就在隔壁房間。”我從陸維訓直截了當的問話裡,隱約覺察到一絲緊張感。
陸維訓默了幾秒後,沉着聲音開口,“找到一些可靠的消息,怎麼見你方便。”
我心頭狠狠一跳,脫口就說,“你來別墅,現在就來!”
陸維訓卻沒馬上回答我。
而這短暫的安靜裡,我被衝昏的腦子也靜了靜,意識到自己剛纔說的有些問題。
“現在這個時間……你沒什麼事吧,上次吃飯的時候你暈倒,被少先生帶走後就一直沒找過我,不大像你。”陸維訓聲音大了一些,不急不忙的說着。
我抿下嘴脣,陸維訓一句“不大像你”,讓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剛垂下頭要坐在牀邊,沒關嚴的臥室門口,就晃過一道身影,我頓住朝門外看。
是陳姨,她歪頭正順着門縫往裡打量,看到我了,就索性把門推開,拿手勢對着我比劃起來,那意思是她下樓去了。
我衝她點點頭,坐到了牀上。
我這麼久一言不發,陸維訓也沒再手機那頭催我,只是安靜的等着瞧,就像過去幾乎沒一次和他通電話時差不多。
這份熟悉的感覺,無形之中多少安撫了一下我煩躁焦慮的心情,我坐下後靜了靜,開口對他說,“我流產了,出院回了別墅就沒出門,一直在家休息,知道我的委託挺麻煩,也就沒去煩你。”
輕描淡寫的說了自己這些天的煎熬處境,我眼裡閃過一絲涼淡的笑意,一隻手下意識就按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靜了半秒,陸維訓在手機那頭說,“有時失去也不一定就是壞事。”
我彎起嘴角笑笑,“我知道,說正事吧,今天沒辦法見面,那明天你過來行嗎,我現在不大方便出去。”
“明白,潘薇找過你嗎?”陸維訓沒問我爲什麼說自己不方便出門,突然就提起了我大姐潘薇。
而他這麼一問,我也纔想起差點就忘掉的一件事,我主動聯繫過潘薇之後,她還一直沒動靜呢。
“我找她了,等她電話還一直沒來……家裡出什麼事了嗎?”我稍微猶豫一下,還是問了這句。
陸維訓,“今天下午,有員工在景象食品的停車場被人撞死了,肇事司機……就是潘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