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怕的撲過去上下看他。
井錚從地上微微起身,聲音很小的對我說他沒事,手上的血不是他的。
我朝他的手瞅了眼,滿心慌亂的哦了一聲,視線很快就被井錚身下那個拿槍掃射包間的人吸引過去,這人原本舉槍的那隻胳膊整個扭曲成一個可怕的角度,槍口對着他自己的身體,人在地上抽搐幾下,漸漸沒了動靜。
大灘的鮮血從他身下往外蔓延開來。
井錚冷眼從地上站起身,我過去扶住他,還有點不敢相信自己之前目睹的一切,我看到井錚怎麼把地上那人的胳膊扭斷,再擰過去讓他自己拿槍口對準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猶在耳畔。
從頭到尾,井錚似乎都沒把對方看成一個人,他眼裡那種眼神……我後背徹寒,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看他置人於死地。
包間外面的雜亂聲還在,情況不明。
井錚拿沾滿血跡的手擋着我,讓我躲在他身後。他正側身觀察外面,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就直奔包間這頭響起來。
井雅雯和另外幾個人跑了過來,看到他們那一刻,我一下子鬆了口氣。
井雅雯過來一把扶住井錚,半眼都沒看過我,剛問了一句沒事吧,手就被井錚打開了。
“外面多少人。”井錚從腳邊一片混亂裡找到紙巾盒,彎腰從裡面抽出紙巾擦着手上的血。
井雅雯這才抽空朝我看了眼,嘴上回答井錚,“五六個。”
“那個畜生處理完了?”井錚又問。
井雅雯不再看我,“是,全辦好了,路上耽擱了一下所以趕過來晚了點,還好沒出大事。”
井錚把全是血跡的紙巾團起來扔到地上,擡眼瞥了井雅雯一眼,嘴角繃着轉頭招呼我到他身邊去。
我走過去,他馬上把我護在懷裡往包間外走,身後傳來井雅雯的聲音,“哥你先走,今天是我動作慢了,回頭找你領罰去……警察估計馬上到了。”
井錚什麼都沒說,護着我出門上車,咖啡店門口停着兩輛車,我在車裡剛坐穩,井雅雯也跟着上了車坐在副駕位置,車子馬上飛快的開走了。
車裡我朝井錚看了眼,看他臉色明顯比剛纔遇險時還要陰沉,就什麼都沒說,井錚沉默的轉頭往車外看着,看着也沒跟我說話的意思。
我轉而去看坐在前面的井雅雯,這才發覺她肩頭上也是一片血跡,身上原本穿的就是淺灰色襯衫,血跡顯得很明顯。
“你受傷了。”我朝井錚看了眼,開口問井雅雯。
井雅雯頭都沒回的嗯了一聲,“處理那畜生時碰了一下,沒事。”
我看井錚聽了我們的話毫無反應,正皺眉考慮要不要接着說話時,外面路上迎面開過兩輛警車。
我們的車正好開到逆風鎮上車流量最大的地段,原本就不寬敞的路面也沒大都市那麼先進的交通佈局和指示,幾個方向的車子一下子就堵在了一起,誰都動不了了。
警車就被堵在我們的對面,也沒路繼續過來了。
我看完車外的局面,轉頭去看井錚時,不知道他手上什麼時候就多了一把槍,我看的一愣,剛纔在包間裡那麼危險他都沒亮槍,現在卻這樣。
難道更大的危險要來了?
我剛起了這個念頭,車外我們右側的路面上,突然有輛黑色的轎車疾馳而來,車子的窗口搖下來,幾個槍口伸出來對準我們的車。
井錚一把拉過還愣神的我,跟着就把我的頭狠狠按下貼在他腿上,他聲音果決的命令着,“別擡頭。”
話音剛落,我們坐的這輛車的車窗玻璃上就傳來砰砰幾聲,我雖然沒看見,可是已經知道那聲音是子彈射過來發出的,剛纔那輛車是來對付我們的。
那到底是些什麼人,竟然敢在大白天的街頭上開槍掃射,太囂張了。可是一轉念,現在保護我的這個男人,又何嘗不是一樣。
連着幾聲砰砰聲後,車子前擋風玻璃突然裂開,跟着就聽到司機的一聲短促慘叫。
我忍不住把頭從井錚腿上擡起來,往車子前面一看,正看見井雅雯毫不留情的一把推開中了槍的司機,自己撲到駕駛位上,把車子控制住。
“把頭低下。”井錚冷厲的嗓音在我頭頂響起,我剛要把頭放回到他腿上,他卻把我拉着緊貼到他的胸口上,我都能聽到他的心跳聲。
井錚微微用力收緊他的胳膊,把我抱緊,固定在自己懷裡,然後吩咐井雅雯,“往輪胎上打,直接撞開前面的車。”
“好!”
下一秒,我耳邊激烈的各種聲音再沒斷過,中間夾雜着路上行人的各種叫聲,我被井錚擋住視線,只能憑着聽到的聲音猜測外面的局面。
不知道井雅雯是不是已經按着井錚說的打爆了對方的車胎,不知道跟我們一樣堵在這裡那兩臺警車裡的警察目睹眼前,作何反應了。
反正到處都是不可預知的危險。
我應該被嚇哭吧,可我在井錚的懷裡卻不覺得多害怕,我只是擔心他會受傷,不想他開槍去對準別人。
哪怕是威脅着我們生命的人,我也不想。
我心思胡亂想到這兒,手上下意識剛攥緊了井錚的衣袖,就覺得車子猛地一晃,像是突然就給了很大的油門往前衝出去。
緊跟着,就是車身各種劇烈摩擦碰撞,我在井錚懷裡跟着來回晃動,可把我護在懷裡的井錚坐在原位上,從頭到尾姿勢都沒變過,我趁他他的手因爲車子晃動移開的一瞬,仰頭去看他。
他端端正正坐在那兒,不低頭也未擡眼看我,目光筆直直視前方。
覺察到我在看他,井錚伸手到我頭髮上,很溫柔的撫摸幾下,這時車子又猛地一晃,井雅雯油門全開直衝前方撞過去,我們的車頂着前面的車,硬是在一堆車裡擠出一條空當。
“很快沒事了。”井錚開口安慰我一句,我們的車很快就遠離了之前的危險區域,他這才轉頭往車窗外看了出去。
“那車翻了!”開車的井雅雯,有些興奮的在駕駛位上說了一句。
我想坐起來,可是一把被井錚給壓住了,他的手按着我的後背,聲音冷靜,“沒事了,外面沒什麼好看的,你閉眼休息一會兒,到地方我喊你。”
我知道沒說出口的真正意思,外面的危險一定還沒完全度過,他是怕我起來了目標明顯被攻擊到。
我什麼都沒說,聽話的靠在他腿上,真的把眼睛閉上了。
雖然我從小見過一些場面,可剛纔這種卻是頭一遭經歷,說不害怕那是假的。可是就這麼枕着他的腿閉上眼,卻感覺安全極了,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正身處暗槍襲擊的危險之中。
尤其聽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很平穩,我也就能把心放下了。
車子開了不知道多遠才放慢速度,我聽着井雅雯時不時對井錚的彙報,知道已經有接應的車跟了上來,我們也基本安全了。
“哥,直接回家裡嗎?”車又開了一陣,我聽到井雅雯開口問了這句。
“是。”
我閉着眼尋思井雅雯嘴裡這個“家”是什麼地方,聽起來逆風鎮這裡對於井錚來說可能不算是陌生地方,不知道他來這地方到底做什麼。
危險過去,現實的困惑重新回來,我想着想着就覺得心頭那片烏雲又聚了回來。
又過了一陣,車速漸漸放慢下來,我感覺目的地應該已經到了。
車子一停下,就有人從外面把車門給打開,一陣冷風順着車門嗖的灌進來,我只感覺到被吹到了一下,冷風的感覺就沒了。
我納悶的睜開眼,看到井錚換了個姿勢側身擋住我,冷風應該就是被他這麼給擋住的。
“到地方了,起來吧。”井錚輕聲說着,把我從他懷裡扶起來。
我跟他下車,迎面就看到井雅雯的目光,她在對我笑,肩頭鮮血染紅的那一片在豔陽下,更加鮮明瞭。
她笑得似乎也別有深意。可我顧不上深究,人已經被井錚拉着往前走了,井雅雯也不再看我,轉頭去吩咐身邊的人做事。
井錚拉我走向一處山腳下的三層樓房,我四下看看,感覺自己身處一片深山之中,周圍好像除了我眼前的房子,再沒別的建築物了。
“這是哪兒?”我開口問井錚。
井錚腳下沒停繼續往前,“我最近就在這兒,你不是一直好奇我去哪兒了,帶你參觀一下。”
他說完突然就咳嗽起來,雖然並不厲害,可還是鬆開原本牽着我的手,擡起來掩住自己的嘴。
我擔心的看着他,正要問他怎麼樣,井雅雯已經趕上來走到井錚身邊,低聲和他說着什麼事情。
井錚聽完也止住了咳嗽,他的眼光落在自己的衣袖上,擡起來看了眼上面濺到的血跡,聲音懶散的對井雅雯說,“我今天去見她,去的地方知道的人不多。”
井雅雯神色一愣,“哥,你意思是?”她說完,忽然就把嘴緊緊閉上了,眼神陰冷的朝我溜了一眼。
井錚邊走邊動手拉開身上登山服的拉鎖,嘴上慢悠悠的繼續說:“雅雯,你什麼時候成了舒家的人了。”
他這話問完,我們三個人已經並肩走到了三層樓的一樓大廳裡。
井錚進屋就脫了身上的登山服,屋裡有人過來默聲接過衣服,目不斜視。
我正以爲他接下來會先去換衣服或者安排我去收拾一下自己時,井錚卻動作迅速的站到了井雅雯對面。
他手上拿着槍,槍口對着井雅雯,“景象那邊的工廠被警察端了,是你做的吧。”
我的目光在他和井雅雯之間轉了一圈後,吃驚的定格在井雅雯臉上。
井雅雯臉色發白,緊緊抿着嘴脣沒回答。
井錚的槍口已經直接杵在了井雅雯的眉心正中,他繼續問井雅雯,“今天的一路追殺,也是你安排的……這麼着急想我死?”
我更加意外的看着井雅雯。
井雅雯忽然就笑起來,“哥,我是不想看你再這麼下去了,那門生意是賺大錢,可是……可是我不想看你拿自己去換那些生意,那個女人配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