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周貫已經放下手中的筆,朝季雲姝這邊打量過來,季雲姝察覺到目光,便連忙彎下身子說道:“皇上,之前您起病太急,微臣給您下的都是重藥,現在您已經甦醒,若是脈象已經穩定下來,是可以如李太醫所說,減些藥量的。”
周貫將右手遞給連鄂,連鄂連忙扶着周貫躺在了軟榻上,然後就回頭的叮囑李遠道:“李太醫,陛下都躺下了,您趕緊過來吧。”
李遠本想着讓季雲姝上前,但現在連鄂這麼說,他就不得不自己上手。
“讓季太醫過來。”周貫突然開口。
季雲姝微微一愣,接着就聽到了李遠的低聲提醒,她連忙收回心神,提着藥箱走了過去。
“陛下的脈象還是很虛弱,想來是這幾日昏迷未進食所致。”季雲姝低眉順眼的說了一下病情,然後側身對着連鄂作揖道:“連公公,陛下前些日子一直未進食,此刻若是大補,恐怕會虛不受補,一會兒我回去寫幾服藥膳的方子出來,還勞連公公派人送去御膳房安排下來纔是。”
連鄂連忙回禮到道:“季太醫客氣了,一會兒雜家就派人跟你們回太醫院。”
季雲姝微微一笑,然後就要退回李遠身側,卻不料剛轉身,胳膊就被周貫扯住了。
秋夜寒涼,玲香抱着胳膊,格外小心的在宮門口跺了跺腳,等到雙腳暖和了一些,她才重新探頭,朝門前宮道的另一頭張望過去。
守在主殿窗戶下的小宮女有些看不下去了,就拿着自己的褙子,跑到門口,搭在了玲香的身上。
玲香正一門心思看着外面,肩上突然多了一樣東西,她驚了一下,回頭一看是認識的,這才笑着問道:“你不去守着皇后娘娘,跑出來給我送什麼衣服?”
小宮女年紀不大,圓臉大眼,笑起來尤其可愛,她抱着玲香的胳膊,也探頭朝宮道上看,但是並沒有看到什麼。
於是一臉好奇的問玲香,“玲香姐姐,你這是在等蓮音姑姑嗎?”
玲香盯着小宮女那張不諳世事的臉,微微遲疑了一瞬,才拽近了小宮女說道:“蓮音姑姑去了太醫院,讓我先在門口守着,說是一會兒要是有什麼人過來,就朝那人要東西。”
“要東西?”小宮女一臉不解,接着便孩子心的開起了玩笑,“要什麼?該不會是蓮音姑姑見姐姐快變成老姑娘了,想讓姑姑找哪個侍衛要香囊吧?”
這個時辰,除了整夜巡邏的侍衛,誰還會閒的沒事,在這宮裡瞎溜達。
彷彿是被說中了某種心事,玲香的雙頰瞬間燒了起來,接着她就伸手去撓小宮女的腋下,一邊數落她胡說,一邊咯吱的小宮女連連討擾。
而此時兩人都沒發現,一排巡邏的侍衛正從宮道前的一處角門邊出來,轉向這邊。
“姑娘還是自己小心些爲好,陛下他……”蓮音已經聽說今日發生在粹長殿的事情,君子愛美人,她一個做奴才的,也不好多說什麼,但爲了自己的主子,她還是連夜往太醫院走了一趟。
季雲姝看出蓮音有所顧忌,不好開口,於是自己主動保證道:“還請姑姑回去告訴娘娘,雲姝是個在宮外野慣了的人,而且……我在雲國已經有心上人,斷然不會跑來這風國的後宮攪和什麼。”
“姑娘怕是誤會了,娘娘她,沒有這個意思,都是奴婢自己擔心,這才……”蓮音沒想到季雲姝會說的這麼直接,心中不免愧疚,畢竟季雲姝幫了她們很多。
季雲姝壓根不在意這些,直接打斷蓮音道:“姑姑,這些都是小事,現在最重要的是,還是請娘娘趕緊想好如何應對蕊芳殿那邊。”
她微微皺眉,然後才繼續說道:“之前陛下一直病重,娘娘尚且有理由控制貴妃與陛下見面,可現在陛下已經甦醒,見不見貴妃,那可都是皇上說的算了,您看……”
蓮音明白季雲姝的意思,連忙說道:“姑娘放心,這件事我們家娘娘早先就想好了應對的法子……”
說着,她就拽過季雲姝,湊在她耳邊嘀咕了一番。
季雲姝聽的一臉認真,最後笑着點頭,“那就按照娘娘所說的辦。”
蓮音這時纔算真的放下心來,她和季雲姝打了招呼,然後就離開太醫院,往毓嵐宮走。
還沒到毓嵐宮門口,就遠遠看到玲香還在門口等着,她微微笑了一下,腳下不由加快了一些。
玲香遠遠看到蓮音回來了,連忙走近幾步,將手裡的香囊遞給蓮音,然後憋着笑,小聲道:“姑姑,事情已經成了。”
蓮音笑着點頭,然後一邊叮囑玲香下去休息,一邊進了毓嵐宮的宮門。
蕊芳殿。
茵蘭正守在外殿打盹,忽然聽到門口位置有人小聲的喊她。
她擔心喊聲已經驚動到內殿的主子,連忙低聲呵止門外的人,然後又朝內殿方向看了看,見內殿沒有任何動靜,這才小心的拉開門,走了出去。
站在院子裡,茵蘭的聲音不由大了一些,“這麼晚還敢在門外出聲,也不怕驚擾了主子,沒了自己的舌頭。”
敲門的是蕊芳殿的主事太監來全,他不比茵蘭在主子面前受寵,因此捱了訓斥,也依舊卑躬屈膝的陪着笑臉。
“茵蘭姐姐,方纔毓嵐宮那邊連夜送來了一個消息,說是毓嵐宮那位好似拉上今夜巡邏的一個侍衛,您看這事,要不要現在就稟報娘娘。”
來全這是心急邀功,茵蘭卻更在乎會不會打擾到主子休息,便想也不想的呵斥道:“娘娘都已經睡下了,這會兒叫醒娘娘,就算天大的事情,娘娘也是會罰人的。你要想去稟報,那你就自個兒去吧,我不攔着。”
茵蘭冷着臉,朝來全瞥了一眼,知道來全也沒那個吵醒主子的膽子,這才轉身回去。
來全看着殿門重新關上,臉上的小心翼翼瞬間變成憤怒,他狠狠瞪了木門一眼,然後才冷哼着重新縮在了窗口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