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裡,傅鴻吟將季雲姝的“屍體”小心翼翼的放在牀上,她的那張臉,現在已經成了死灰狀。
他單膝跪在地上,替她整理着凌亂的髮絲,整個過程中,一言不發,厲飛站在身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又不敢說什麼。
傅鴻吟現在的情緒肯定很不好,只是他沒有表達出來而已。
他想,在他的心中應該非常的痛苦和傷心吧。
傅鴻吟其實和季雲姝認識沒多久,兩個人只是經歷的事情比較多而已。
要說傅鴻吟對季雲姝一點感情都沒有是不可能的,至少他現在都還記得她那蜻蜓點水一般的吻。
能夠將情緒表達出來其實沒什麼,最怕的就是一直憋在心中,即便內心如大海一樣翻滾,表面卻風平浪靜。
傅鴻吟就是這樣,他不哭,不代表他不傷心。
末了傅鴻吟吩咐厲飛跟客棧的人說說找一個丫鬟來,順便帶了一套乾淨的換洗衣物。
季雲姝的身上只穿了一件大紅色的中衫,她連喜服都脫了,想來是不喜歡穿這身衣服。
第二天天亮,厲飛很快便找來一個老婆子,帶着一套乾淨的衣衫,傅鴻吟讓她進去換。
趁着換衣服的這個功夫,厲飛問傅鴻吟:“要不要把雲姝下葬了?還是送回京城的季家?”
傅鴻吟一直緊緊盯着眼前的這道門,目光深邃而悠遠,過了會兒他才緩緩道:“都行。”
厲飛:“……”
他就當是送回季家吧,也算是落葉歸根了。
換好衣服後,傅鴻吟這才重新又進了房間,牀上的人,還是那樣,一動不動,平靜得很。
換下來的衣服被扔在一旁,傅鴻吟眼尖的發現那衣服的夾層處,好像有個東西。
骨節分明的手拿起那張紙條打開,上面歪歪扭扭的寫着幾個字,“青微子解藥,十二個時辰內,必醒。”
這紙條是在季雲姝的衣服裡放着的,也就是說這個是季雲姝寫的?
傅鴻吟眸色閃爍看向牀上的人,手中捏着的信紙變了形。
快步的走出門去,吩咐厲飛:“你現在就去藥店抓藥,青薇子,要快。”
此刻的他,要比任何時候激動,語氣都不由得加快了。
厲飛不解:“抓藥做什麼?”
傅鴻吟的薄脣緊緊抿成了一條線,一雙墨眼中盡是冷漠:“讓你去就去,哪來那麼廢話。”
“是。”
厲飛是個有效率的,不過半個時辰,就把傅鴻吟要的藥給抓回來了。
傅鴻吟先把藥給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抓錯,或者是少抓,這才立刻下令去煎。
厲飛煎好藥之後,送到了房內。
傅鴻吟把季雲姝從牀上扶起來,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用勺子一點一點的往她最裡面灌。
厲飛呆了呆,問道:“公子,您這是做什麼?雲姝都已經……”
後半句話他欲言又止,不言而喻。
傅鴻吟冷凝着未說話。
傅鴻吟始終都緊繃着臉,未用面具遮住的半個下頜弧度堅毅且冷峻,一絲不苟的喂着季雲姝藥。
只可惜季雲姝此刻咬緊牙關,緊抿着脣,任由着傅鴻吟往嘴裡裡面灌,怎麼都灌不進去。
全都順着她的嘴邊漏了出來,厲飛在一旁看的着急:“公子,你這是在做什麼雲姝她一個…去世的人,怎麼可能喝的進去啊。”
說到後半句,他的聲音明顯的弱了下來。
傅鴻吟的眉頭皺的緊,“她沒死。”
“啥?”厲飛更驚訝了,眼睛瞪得老大,“怎麼,回事?可是看這個樣子,不是已經……”
傅鴻吟一心只顧着喂藥,自然沒有看到他眼珠子快掉下來的模樣。
“先幫我把她的嘴巴撬開。”傅鴻吟面無表情的吩咐。
厲飛雖然心中有疑惑,但還是照做了,一隻手緊緊的捏住季雲姝的一把,將她的嘴巴掰開,傅鴻吟拿着勺子一勺一勺的往裡面倒。
樣子看起來很粗魯,不雅觀,確實有效果,很快季雲姝就把藥全部給吞下去了。
傅鴻吟微微鬆了一口氣,眉頭也逐漸舒展開來,重新把季雲姝安置在牀上,輕輕的關上門出去。
這一出來厲飛就忍住了,迫切的想要知道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厲飛焦急的問:“公子,你到底說啊,這是怎麼回事?”
傅鴻吟看着他,嚴重皆是安心,將手中的紙條遞給厲飛看。
“原來如此!”厲飛看完也長舒一口氣,彷彿壓在心中的那顆石頭平穩的落地了一樣。
正之入冬,中午的陽光很明媚,傅鴻吟就坐在門前的石凳上,陽光撒在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只是他現在一刻都未曾放鬆。
手指不安的輕釦着桌面,時不時的往房間裡面看。
已經一個時辰過去了,還是沒有動靜,會不會沒醒?還是藥煎錯了?
傅鴻吟等得焦慮,又重新推門回到房間,只見塌上,女人正蜷縮着身子靠在角落裡,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來。
“季雲姝,你真的醒了?”傅鴻吟不敢相信,內心又極其的興奮,連忙上前來,他伸手去抓季雲姝得手,卻聽到——“啊…你放開我。”
季雲姝在他觸碰上的那一刻,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警惕又慌亂的往後蹭了蹭,和他保持着距離,眼神中滿滿的都是防備。
這是怎麼了?
傅鴻吟的眉頭微微皺了皺,試圖再一次的跟她溝通:“季雲姝,你好好的看看,是我,是我啊。”
他的聲音比上一句稍微緩和了一點,像是僵硬的溫柔。
季雲姝緩緩擡頭,在對上那張銀白色的面具,以及面具下宛如狐狸一般的眼睛時,又快速的垂下了頭,緊張的捏着被子,微微發抖:“你,你是傅鴻吟,我知道。”
傅鴻吟心微鬆,坐在了榻沿,緩緩道:“幸好你醒過來了,我還以爲要徹底失去你了呢。”
“是你救的我?”季雲姝緩緩擡起頭來,和傅鴻吟說話,卻始終保持着一定的距離,不遠也不近。
“嗯。”傅鴻吟點了點頭,從懷中拿出來那張紙條,道:“我找到了你提前寫好的紙條。”
“原來是這樣,多謝。”季雲姝的防備略減,淡淡勾了勾嘴角,禮貌道。
傅鴻吟微微愣了愣,“然後呢?”
他想要再一次的去拉季雲姝,卻還是被她準確無誤的躲開了,聲音冷漠:“傅公子,請你自重,即便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她讓他自重?
厲飛出去轉了一圈,一回來就看到房門打開了,尋思着是季雲姝醒了,心下驚喜,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