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羿天雖然歷史知識不怎麼樣,就連有名的帝王將相也不知道幾個,可是女真人的大名還是知曉的,這個能征善戰的民族,也不是一次問鼎中原。
這絕對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自始至終楊羿天都認爲溫都部是北方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民族,更別提與日後強大無比的女真部聯繫在一起了。不過現在看來,這一切都似乎是冥冥之中的安排,窮極無路的時候,突然在自己面前敞開如此寬廣明亮的道路。
“幾位大人路途辛苦,小人本應該備下幾倍薄酒款待諸位,只可惜此地極其偏遠,又沒什麼酒肆,所以只有些許銀兩聊表心意,還請幾位大人多多海涵。”
看着楊羿天從懷中掏出了幾錠黃澄澄的大元寶,幾個稅官都不覺得嚥了口吐沫,這些人平常也見過向他們送禮的,可沒見過一見面就如此大的手筆。他們的手都忍不住向前伸了伸,可理智告訴他們,這來歷不明人的銀子還是暫且不收的爲好,如果要是因爲這些錢而掉了自己的腦袋,那可就有些不值得了。
那稅官又在楊羿天的馬前轉了幾圈,細細地將他端詳了幾番,從穿着上他已經看出來面前的人並非契丹人,可大遼國內自從吞併了燕雲十六州之後,也又不少的漢人在國內發跡,就連原本這些最低賤的人,現在也成爲了能夠輕易決定自己生死的上司。所以他還不能判斷面前的這人確切的底細。
徒單布庫裡對這些狐假虎威的稅官早就有些看不慣了,要不是有楊羿天在旁阻攔,他早就掄起手中的彎刀,一刀一個將這些傢伙的腦袋砍下來了。可是畢竟現在要顧全大局,他也不願意再爲巡察使大人惹不必要的麻煩。但從他那雙眼睛中,還是透着層層的殺機。
“近來我大遼國境內,據聞來了不少的漢人奸細,他們往往都是裝扮成商人的樣子,然後與國內的一些圖謀不軌的人想勾結。上面早就傳下話來,特別注意來往的商人,更要特別注意像你這種打算用錢財來賄賂官員的傢伙。”
楊羿天聽後眉頭一皺,他本打算用商人的身份來掩人耳目,卻不知道還有大遼國境內還有這麼一個特殊的政策上臺,看來消息不靈通還真是吃虧。看面前的這些稅官各個兇巴巴的,想必要是自己不給他們一個滿意的答覆的話,這些傢伙是不會輕易放自己走的。
“哈哈!這就是幾位大人的不知好歹了,我本見幾位冒着大熱的天,在這麼糟糕的環境下還在堅持工作,打算替將軍大人好好地犒賞一下你們,誰知道反倒讓你們說成了賄賂。雖然我是中原人,但卻也沒有見過大將軍賄賂手下的,這可真是稀奇。”
“大將軍,你說的是哪個大將軍?說清楚些,不然就要隨我們到衙門走上一趟。”
楊羿天見魚已咬鉤,忙答道:“虧你們還穿着官府的服裝,難道連上京的大將軍府也不知道嗎?”
“將軍府!”
這三個字着實分量不輕,讓這幾個稅官的臉色立刻就變得灰白,不過這年頭裡,騙子還是不少,他們也不能輕易就相信對方的話。
楊羿天見幾個稅官有些不信,忙舉起手掌祈願發誓。古人信得就是這一套,別管你是對是錯,只要一發誓就有了效力,認爲只要是撒了謊,就會得到上天的懲罰。所以楊羿天將後果說得非常得惡毒,以至於其他人不得不信。
居然都信以爲真,紛紛都嚇尿了褲子,鼻涕一把淚一把地跪倒在了滿是泥濘的土地上。他們心中不住地懺悔着自己的罪行,特別是那個一直對楊羿天有所不敬,還打算很敲一筆的的稅官,更是被慚愧之極。
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是握有實權的大將軍。對付這些長着一雙勢利眼的傢伙,只能用這種損透了的辦法去制他們。上天有好生之德,楊羿天還不至於因爲如此小的事情就妄動殺戒,此地畢竟不是自己的地盤,萬一惹出什麼事端來,自己還想讓那個根本就沒見過的大將軍幫忙嗎?儘管張氏兄妹與那個大將軍有些關係,但也不會爲了自己一個不相干的人,頂上一個串通敵軍的名號。
“起來吧,不知者無罪。將軍大人他老人家軍務繁忙,根本就沒有時間去處理你們這麼一點的破事的。看你們還有點懺悔的意思,也就姑且饒恕了你們。不過,這次只是一次教訓,要是下次再讓其他將軍府的人遇到了,可就絕對不會像我這樣仁慈了。”
幾個稅官如遇大赦,在地上磕着頭,皆是感動得痛哭流涕。
“大人您的大恩大德,小的幾個沒齒難忘。”
楊羿天見不得這些傢伙爲自己歌功頌德的場面,畢竟自己是頂着別人的名號來招搖撞騙的,心中總是有些不安,所以揮了揮手叫他們從地上站了起來。等這些傢伙從地上爬起來之後,就好像是全身都被澆了泥漿的泥人。
“快滾吧,不要再讓我見過你們在溫都部的領地上出現,有這個時間多去完顏部那邊轉轉。地上的那幾錠銀子也就算作是你們今天從這裡收到的稅,你們也別嫌少。”
這些傢伙逃命還來不急呢,哪裡還能夠嫌錢少,他們知道這麼大的人物不會計較這麼點銀子的,說出去的話更不會輕易收回去,所以只有拿着錢快點走人。
看着稅官漸漸遠去,溫都合酋領滿面笑容地對楊羿天感謝道:“巡察使大人,爲我們溫都部趕走了這些只會吸人血的傢伙,也不知該如何報答大人您的大恩大德。”
楊羿天道:“我也只不過是借花獻佛,溫都合酋領太過於客氣了。既然是溫都部的朋友,那麼溫都部的事情也就是我的事情,我爲自己辦點事情還講什麼大恩大德。”
由溫都部勇士們開路,很快衆人就到了溫都部的駐紮地。
溫都部的人數並不是很多,男女老少加在一起也總共不過幾千人,這還算是中等的部落,要是像那些小部落也就只不過幾百人的樣子。所以其中的壯年男丁更是稀少,此次溫都合酋領南進,幾乎將部落中所有的壯年都帶走了。等楊羿天來到的時候,他所能夠見到的還可以算作男人的,也只不過是一些年紀才過十歲的少年。
不過,這些少年卻要比那些生長於中原的孩子長得更強壯一些,更兼一身過硬的狩獵本領,幾個年紀相仿的孩子就可以射殺一頭成年的黑熊。可惜的是溫都部人實在太少了,不然以他們的這種超於常人的戰力,別說在契丹人的眼皮底下生活,就算是與之爭奪江山,也難說勝負。
溫都部地處偏僻,見過的好東西實在是有限。由於遼國政策的緣故,如果是中原商人與女真人進行貿易的話,朝廷必須在其中抽取三分之一的費用作爲賦稅,路途的遙遠利益的微薄,所以很少有商人與女真人直接貿易,基本上都是用以低廉的價格販賣給契丹人,然後契丹人再轉手賣給女真人。不過,這樣一來,物品的價格也不知道翻上了幾倍,對於缺乏價格觀念的女真人來講,簡直是吃了很大的一個虧,以至於很多先進的工具都沒有傳到女真人的手中,所以至今女真人身上還披着獸皮。
楊羿天的到來實在是解決了很大的問題,他不僅帶來了他們需要的工具,而且爲他們帶來了走出去的希望。楊羿天所受到的最熱烈的歡迎還要屬那些十來歲的孩子們,因爲他爲這些孩子帶來了想都不敢想的東西,那就是來自中原的悠久文化。
在契丹人的統治下,其他民族都被列爲低賤的民族,沒有接受文化教育的權力,可他們對知識的渴望卻始終沒有變過。而讓這個美夢成真的人的名字,會時刻記在這些少年的內心之中,永遠都不會抹去。
“我當爲何天空中的烏雲突然散去,林中的鳥兒突然唱歌,原來是有遠來的客人造訪。”
一個頭上插着鷹羽,身上披着草蓆的傢伙,他手中拿着一隻泥碗,碗中盛着黏糊糊的東西,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動物的血,快步向前走着,口中念着奇怪的字句。等他走到楊羿天和溫都合酋領的身旁,他突然將那一碗血都潑在了楊羿天的臉上。
“恭喜巡察使大人,您已經通過了烏拉密大巫師的召喚,他將在夜晚的時候召見你。您一定要做好準備,烏拉密大巫師將會爲溫都部的朋友帶來最真誠的祝福。”
烏拉密大巫師的消息倒是極其靈通,自己來到部落中並未到一個時辰,他就居然得到了信息,再看看自己身邊的徒單布庫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的,恐怕就是這個傢伙將消息傳了過去。
“請回稟尊敬的大巫師,楊羿天一定準時前往!”
夜晚很快就降臨了,楊羿天在帳篷里正做着心理準備,他要確保自己在見到烏拉密大巫師後,起碼要不能自亂了陣腳。他起碼在裡面待了有半個時辰,才從裡面慢慢地走出來,現在就算烏拉密大巫師變成一支會吃人的巨龍,也不會令他有半點的驚奇了。
大巫師的住所是極其保密的,就連溫都合酋領這個掌管着整個部落的人都不知道,只有那些深得大巫師信任的人,才能夠獲知此等機密的事情。
這次是由徒單布庫裡負責引路的,他將一塊黑布蒙在了楊羿天的雙眼上,然後用一支木棍牽引着,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才終於到了終點。楊羿天走得實在太累了,他沒有想到這個大巫師居然住的地方離着部落這麼遠。他唯一知道的信息,就是他路過了一條小溪,又爬過了一個小土坡,最後鑽進了一個滿是血腥味道的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