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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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翻身而起,手執槍。

她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內心就像被點燃的乾草那樣,騰得就焦熱不已。

他爲什麼要哭?

女孩叫着:阿勇?

帶着疑問和一絲絲害怕。

她視線向周圍掃了一圈。

四周什麼人都沒有,他爲什麼要哭?

猛得,她看到了那個反倒的購物車。

裡面空空如也。

她難以置信地翻着推車,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裡面什麼都沒有了?

這不可能,她清楚得記得他們還有很多罐頭。

弟弟不可能吃光那麼多罐頭,一定是被人拿走了。

她就像只獵犬那樣,恨不得用鼻出那個拿走他們罐頭的人。

男孩用手背擦着眼淚,他看着姐姐悲憤地要殺人的模樣。

他安慰說:姐姐,還好昨天我們藏了幾個罐頭在揹包裡,還不是那麼糟糕,不是嗎?

女孩蹲在那裡用腳踢了推車一下。

男孩又說:至少,那個偷東西的人,並沒有傷害我們!我們應該慶幸。

女孩左思右想,她說:不行,我們要把這些罐頭找回來!我一定要狠狠揍那個人一頓。

她又說:你在這裡等我,躲着,記住,等我回來。

男孩拉住了她的衣服,說:不!如果你想去追的話,那我也一起去。我會緊跟在你的後面。

也許我也可以幫得上忙。

女孩觀察了泥地上的腳印,她沒有遲疑,她說:快!也許那個人還沒走遠。我能感覺到他就在我們前面,他上了山!

女孩說着帶頭向山上爬去,她可以肯定的是對方只有一個人!

她一定可以對付得了,她現在憤怒地就像頭獅。不管是誰,她都要狠狠教訓他。

他們爬上了一座山頭,隨着腳印,他們找到了一個小小的洞穴,一個人蜷縮在那裡,他睡着了。

他的身邊有着一個空罐頭,他的懷裡還抱着幾個沒有開封過的罐頭。

女孩一見,怒不可遏地衝上去,拎起他就打,她罵着:你這個小偷,你又偷我們的東西,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

埃裡克醒了,他被動抵抗,直到他使出渾身的力氣將女孩推倒在地。

女孩立刻用槍對準了他,她說:你要是敢動,我就開槍!

埃裡克蹲下身撿起了幾個還沒開封的罐頭抱在懷裡,他罵道:你這個瘋女人!我沒有偷你們的東西,那些罐頭都是我的!

女孩立刻反駁他:你拿走了我們的罐頭,那些罐頭是我們的!你還不承認,你昨天晚上偷了我們的罐頭,如果你不承認不歸還,我就打死你,別以爲我不敢開槍!

男孩害怕地拉住姐姐的手,他說:姐,別衝動,埃裡克不會拿我們的東西。

女孩說:他有罐頭。

埃裡克:有罐頭就證明是你們的嗎?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我拿了你們的東西。

女孩說:你撒謊,你上次偷過我們的麪包,這次一定是你偷的,我們跟着你的腳印上來的!不是你還會是誰?女孩氣了,他又不承認!這個壞小!

男孩緊緊抱住了姐姐的身體,他說:姐姐,也許真不是他,因爲我們有很多罐頭,至少有四十多個,而他只有五個,你看到了嗎?如果是他拿走了,他一定還會有很多罐頭剩下來。

女孩一看,果然他只有五個罐頭,她不服氣地說:也許是他偷藏起來了。也許他也從我們的推車裡拿過幾個罐頭!

男孩說:就算他拿過幾個,我們也不應該因爲幾個罐頭就要他的命。罐頭有人命重要嗎?他也是因爲餓,我們可以和他一起分享的,放下槍,讓我來,姐,聽我的,讓我來。

女孩端着槍一動不動,她討厭撒謊的人,如果埃裡克承認是他偷的,也許她會放他一馬,可他偏偏敢做不敢認!她瞧不起他!鄙視!唾棄!

女孩終於慢慢把槍放了下來。

男孩走到了埃裡克的面前,他說:嘿,埃裡克是我,我是阿勇,謝謝你上次給我帶吃的,請原諒我姐姐的無理,她其實是個好人,只是脾氣有些大,我相信你沒有拿我們的罐頭,但是你確實經過了我們的購物車,因爲有你的腳印,我們跟着你的腳印找到你的。

埃裡克抱着罐頭蹲在那裡,他用手抹着鼻,一臉狼狽,他說:我是經過了,但是我沒拿你們的罐頭,我經過的時候你們的推車……確實還有許多罐頭,我承認我是想拿幾個,但是當時我身上已經帶了五個罐頭,雨很大,我只想找個地方躲雨,我只想找個地方好好休息。我什麼也沒想,我真的沒有拿。

女孩說:阿勇,別聽他的,他在撒謊,他看到我們有罐頭了,一定是他拿了!

男孩說:姐姐,請你閉嘴!這件事我來解決。

女孩被噎着了!好小!居然敢教訓起她來!

男孩說:埃裡克,我相信你。我們一起走吧,我爸爸說,南邊有綠色植物,有陽光,到時候我們就不用東躲**了,很多人都會有吃的東西,我們一起去吧。

女孩大驚:阿勇,你說什麼呢!你怎麼能擅自邀請陌生人和我們一起走。

男孩說:姐,埃裡克不是陌生人。埃裡克是爸爸原諒的孩。他和我們一樣。

埃裡克哼了一聲:我纔不稀罕和這個長滿尖牙隨時都會咬人的女人一起走!

男孩說:埃裡克,你可以跟我們一起走,我們有地圖,我們知道去哪。但是如果你堅持要自己走的話,我也不會勉強你。你失去了媽媽,我們失去了爸爸。

埃裡克正想走,聽到最後一句話,他的腳步遲疑了一下。

他回頭看着阿勇說:你的爸爸,上次我見過的那個男人死了?

阿勇點點頭:是的。他走了。我們把他留在了上,他說要看着我們走,我們讓他看着。我們都很愛他,他是個好爸爸,也是個好人。

埃裡克的眼睛有些熱淚充斥,但是很快收了回去,他用手背一擦,眼睛紅紅的,轉身又要走。

男孩看着他離開,然後看着自己的腳尖。

埃裡克還是沒有留下來,他就這麼討厭他們嗎?他一個人不怕嗎?

女孩打了她弟弟的頭一下:自作多情,人家根本不理你。你幹嘛把爸爸的消息告訴他,這跟他有什麼關係,而且說不定他會威脅到我們!

男孩說:因爲他很羨慕我們有爸爸,我看得出來,而爸爸對他充滿善意和寬容,他一定不會忘記。他的心理其實是信賴我們的。

女孩說:你怎麼知道?

男孩說:我就是知道。

女孩說:如果不是他,那到底是誰拿走了我們的東西?

男孩說:不知道,也許是別人。

女孩說:這附近沒有別人。

男孩說:一定有,我們不知道的別人。他至少沒傷害我們。

女孩說:早知道就多放一些在揹包裡了!

尼泊爾小鎮,那個空氣重污染的地區。

艾倫的腹瀉非常嚴重,也許是細菌感染,他腹瀉不止,昨天早上的那一次腹瀉讓他拉出了一堆鮮紅的血,他虛弱地躺在傢俱廣場的地面上,不停地喘氣。

坦克抽着煙,他說:艾倫活不了了。

q說:那就讓他留在這裡,我們必須離開了。我們沒有防毒口罩,多呆一天就多一天生病的可能。

坦克沒有反對,他說:那就走吧。

艾倫拉住了坦克的褲腳,他說:別丟下我,求你們了。別這麼殘忍。

坦克說:我也不想,看你走不動。

艾倫說:再等我兩天,我一定會好的,請你相信我,如果我不好,你們再走。

坦克看了一眼q:我聽他的。除非你能讓他同意。

q說:你自己決定。

坦克拿出了刀,鋥亮的。

艾倫苦求着:兄弟,求你了,不要殺我,你們可以走,但是別殺我。

坦克說:我殺你是爲你好,你留下來會餓死。我們會帶走所有的罐頭。

艾倫淚流滿面,他抓着坦克的手,因爲恐懼而鬆開。他們一起作樂尋歡,什麼都沒剩下嗎?

艾倫辯解:我不一定會死。也許我會撐下去。

坦克將刀放回了刀鞘:那好吧。

艾倫似乎鬆了口氣,他說:看在我們認識一場,給我留幾個罐頭吧。哪怕1個。

坦克坦然地說:你遲早要死,就不要浪費一個罐頭了。你的肚不適宜吃任何東西。

坦克很快將所有的罐頭都裝入了一個大揹包裡。

然後他一把背起了揹包,跟上q走了。

q說:你殺了他?

坦克說:沒有,我沒殺他,但是把他留下和殺了他沒分別。

q沉默了一會,說:你平時和他稱兄道弟。

坦克說:如果倒下是我,艾倫也會毫不猶豫地丟下我。這和兄弟無關,有關的是個人生存。

q說:如果是我呢?

坦克說:我也會走,不管是不是你。

q說:你說得對,如果是你,我也會丟下你。

坦克揍了他的肩膀:得了吧,老弟。那我們走着瞧,這一天總會來臨。

坦克說了一會覺得少了個人,他問:格林呢?

q說:不知道,我聽到了槍聲,他這麼長時間沒回來,也許被人殺了。你要去找他嗎?

坦克說:我們等了他那麼長的時間,已經夠義氣了,也許他帶着什麼東西自己跑了。

q說:他什麼也沒帶走,除了……

坦克說:除了什麼?

q沒有說出來,他想到的是除了那把槍,那把他從兩個孩手裡繳獲的槍。那兩個孩一定去過那裡,而格林也許和他們遇上了。

那麼不是格林殺了他們,就是他們殺了格林。

格林可不是一個好惹的貨色。

坦克又重複:除了什麼?

q說:我忘了。

坦克說:也許是埃裡克這個小畜生心有不甘回來報復。

q說:他只是個孩。

坦克猙獰地對着q,他否定了q,他說:這個小的心裡住着惡魔,他欺騙着我們,他恨我們每一個人,包括你,我看得出來,他想把我們都殺了。

q說:任何人都會想把我們都殺了。

坦克:你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我該死?你一定是這樣認爲的!你一直都認爲我該死!那你爲什麼不殺了我!坦克怒火中燒,他又暴躁起來。人不是生來就是兇惡的,他從前,從前……也會慈愛地抱着自己剛出生的嬰兒哄他睡覺的。當然這是很久很久以前。

坦克無法表達自己的內心,他只能揮拳頭,揍人或者……他只是想要人別那麼虛僞,也有錯嗎?他看誰都不順眼,尤其是埃裡克,當然還有q,這些人都是讓人憎恨的傢伙!還有艾倫,油嘴滑舌的從來不肯說真心話,格林,他總是看不透那張微笑的臉皮後面究竟安的什麼心。他害怕他們!可他又害怕孤獨。

現在他總算是如釋重負了,艾倫這傢伙要病死了,格林也不回來了,死了最好,他終於可以放心了,他現在可以針對的就是q了,q和別人不一樣,他什麼壞事不做,但是卻麻木不仁地看着他做,他一點也不擔心q會害他,因爲他就是這樣的人,也是這是他唯一能說服自己和q共存的一個理由了。

也許還有一點連他們自己都不承認的羈絆在,他們還是兄弟,真正的親兄弟,他們相差十歲。

坦克用食指死死抓了自己的頭皮,緊緊跟在了q的後面,q爲什麼就不能阻止他,也許他無法自控地去做一些事,可他能阻止的!他有時候卑劣地希望自己越來越壞,以乞求換得他的哪怕一句:坦克,你夠了!

他們一起離開了這個小鎮,外面下過雨,腳踩在地面上發出撲哧撲哧的聲音。

他們走大,因爲他們有槍,只要不是敵人是武裝軍隊,他們可以戰勝一切活人。

艾倫爬了出來,透過那佈滿灰燼的玻璃大門,他此刻就像是孩那樣無助,悲傷。

他拿出了槍瞄準了坦克的後背,他顫抖,他沒有把握打中,直到他消失在轉角,他躺在地上,伸展着四肢,和他一起殺人,窮兇惡不擇手段,讓別人都害怕他,努力讓自己和坦克臭味相投,他不敢讓自己弱小,不敢讓自己膽怯,他丟掉了人性,換來了在隊伍中的一席尊重,他也相當厭惡這種生活。

可他害怕孤獨,被遺棄。

在這個時刻,哪怕是這個讓他討厭的人在身邊說話,也好啊。

艾倫心中五味雜陳,他將幾次將槍口對準了自己的腦袋,可又沒有勇氣。

他迷迷糊糊昏睡又醒來,然後再次昏睡,他不知道過去了幾天。

也許是兩天,也許是五天,也有可能是七天,因爲他很餓,很餓。

就像他曾經七天沒吃東西,胃液快要蝕穿他的胃壁那樣。

這個鎮再次起了霧靄,四周彷彿被粒填滿了那樣,他咳嗽,拼命地咳。

霧靄裡出現了幾個人影,搖搖晃晃。

他們身形寬大,行動遲緩。

艾倫就躺着看着那些人影走近。

他眼中露出一種渴望。

也許有人能夠好心的給他一點水喝。

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能夠喝到一碗熱粥。

他掙扎着站起來,向那些移動的人影走去。

他不顧一切,他希望看到人類。

他跌倒在地,地面揚起的塵土嗆得他彷彿要把自己全部的內臟給倒出來。

他爬行的時候身體底下還有一絲絲血跡,那是從肛門裡流出來的。

他感受不到肚的疼痛。

他叫着:有人嗎?救救我!快救救我!

艾倫就像做夢一般,因爲他看到了好多好多人。

他從來都沒有看到過那麼多人,也許有十幾個,二十幾個。那種感覺奇妙了,就好像援兵到了那樣,他該獲救了。

黑影漸漸清晰,圍攏。

艾倫看到了那些人奇形怪狀,渾身長滿像章魚那樣的觸鬚,他瞠目結舌。

觸鬚從那些人的身體中,頭腦中,胳膊中,甚至是腿中伸展出來,就好像草履蟲的鞭毛那樣。

艾倫以爲這是外星人,是不是十多年前的飛船回來接他們了?

他臉上露出了微笑,儘管心裡害怕着,他從未見過這樣的人類。

直到觸鬚包圍了他,那些人一起撕咬他的血肉,他發出振聾發聵的尖叫聲。

那個又聾又瞎又啞,乾巴黑瘦的老人安靜地坐在一家書店的門口,他非常安靜,就像書店門口的那個報刊箱一般。他什麼都聽不到,也沒有恐懼,他的羅筐沒有了。他坐在那裡,一動不動,過了一會,他的頭重重垂下。

那些被植物寄生的人從他身邊走過,就好像沒有發現他。

他——死了。

有活人的地方,就會吸引它們,每到一處地方,它們就會留下一部分“人”生根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