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誰,有牀不能睡,無疑是會有怨念的。
只不過,凌嘯的怨念的表現形式,是做了一個超級淫蕩的夢罷了。在這個夢裡,他被四五個皇阿哥府的福晉,綁在牀上百般花樣,累得他筋疲力盡酣然入眠的時刻,黛寧姑姑卻衝了進來,拉着要他趕緊逃跑,說是外面竟然還有十幾二十個師奶們在排隊呢!誰料到,本待賴牀的凌嘯,睜開眼赫然就見到一個瘦瘦的麻子,正怒氣衝衝地等着自己,赫然就是康熙皇帝。
自紫禁城修建三百年來,不是皇帝卻有緣在乾清宮做春夢的,凌嘯也算是古今第一人了,只不過眼前,本是撇眉毛的康熙一下子成了豎眉毛的時刻,凌嘯是無暇考慮這種榮耀的,他想起了自己最後的囈語。要不是晨憋阻擋了尿路,這一刻凌嘯就差點嚇得尿褲子。
懵懵愣怔之中,康熙已是咆哮起來,“你個混帳行子,難道你每天起牀的時候,都是要黛寧來推你喊你嗎?難道你沒有丫鬟,沒有小廝,沒有夫人?要不要朕給你調去百十個,或者再讓你娶上十七八房小妾?!啊,回話!”
怎麼辦?!
裝傻,不是凌嘯最好的選擇,因爲他不知道康熙還聽到了些什麼,見招拆招纔是最穩當的。腦汁翻騰間,他當即擺出一副惶恐兼委屈的神情,對康熙大跪在地。顫抖着聲帶說道,“皇、皇阿瑪,兒臣不敢!也……也不是地,自……自從在柯家莊那一晚之後,兒臣還是直到昨天才見到長公主,她還問我有沒有每天到大內給太后和阿瑪請安。一時間夜有所夢,以爲是長公主催促我進宮請安……”
凌嘯十分狡猾地提到柯家莊之後,康熙不由得一愣。
他記得柯家莊那晚上,自己凌嘯去要鑽地道,當時康熙就親眼所見,黛寧是和這傢伙住在一起,卻是各居一廂房嚴守禮節,頓時,康熙豬肝色的臉上,立刻佈滿了尷尬。
不過。康熙生這麼大的氣,一方面是被自己的鰥夫現狀給刺激的,一方面是“愛新覺羅家上輩子欠你女人啊”的心理嚴重不平衡,更重要地,卻是目前“超越”事業的需要。
黛寧老跟着凌嘯四處跑。之間的曖昧,康熙不是不知道,可他能容忍的,也僅僅是曖昧而已。深知人心得寸進尺的康熙皇帝,曉得絕不能在此事上鬆口。不鬆口就是一道緊箍咒,會將她倆限制在曖昧上,即使其間偷偷摸摸有了什麼。這姑侄也絕對不敢去要求長相廝守,而只要不敢長相廝守,凌嘯就可以少掉很多彈劾事端,這對欣賞他提出“超越”概念,並把這概念當成解脫理由的康熙來說,很重要!現在的凌嘯,可不能有閃失!畢竟,怎麼超越法,康熙自己還停留在封建帝王仁愛教化的那一套上。他花了三十七年時間才搞出了個康熙盛世,摻了很大的水分,才能自欺欺人地,勉強和漢唐盛世相提並論,超越,沒了凌嘯這首倡議者,康熙難免沒信心。
尷尬中,康熙面色一寒,惡狠狠地說道,“想做大事,就要有所放棄。黛寧,朕可以繼續不約束,但朕跟你最後說一遍,別逼得朕把欣馨四人逐出宗室,卻賜你愛新覺羅之姓!滾起來,跟朕去慈寧宮請安!”
凌嘯大吃一驚,康熙這可的確是一狠招啊,一招出手,自己就又成了另外一個傾慕黛寧到死卻不可得地雍正!不過,他也聽出了康熙只是警告自己不要太出格的意思,心下卻忍不住一陣美滋滋的,畢竟,由完全不許碰,到不許明目張膽地碰,其中的進步好大啊!
於是,深感自己賺了的凌嘯,一路上竭力奉承打趣,把個本拉不下臉地康熙,倒也不時逗樂了兩三次。只是,除了凌嘯,誰也沒有不能感受到他的後怕,乖乖,得虧老子沒有叫嚷出遲姍姍的名字!不行,一定得要想辦法,消除這個隱患,要不然,一旦事發,康熙豈不是要把自己打得死去活來?
整個上午,太后卻以小腹舊刀口隱痛需要凌嘯檢查的理由,把凌嘯留在了慈寧宮。
康熙孝心不改,囑咐一聲凌嘯用心,便向南書房去查閱御覽藏書,尋求“超越”妙方去了。太后對新任慈寧宮總管柳思原耳語一番,命他趕緊去請科爾沁貝勒騰庫雅布入宮之後,見凌嘯打量着滿殿的太監宮女,雙手輕輕掀起明黃鑲藍地禮服,和聲喚道,“嘯兒過來。”
五天來,想盡各種辦法寬解康熙而不得的太后,一眼就看出了康熙今天的變化,欣喜之餘,看向凌嘯地眼神就不免格外的驚異:凌嘯對康熙的影響力,遠超了自己這個皇太后!這如何不讓她趕緊留下凌嘯,想要找機會舊事重提,廢除因戊寅之變暫且擱置的蒙古減丁。只不過,戊寅之變後宮中大換太監宮女,這些京西各園林調來的新人,背景來歷不明了,太后也不敢公然高談闊論,還是老老實實地露出小腹讓凌嘯上前,期望能近身低聲交談。
凌嘯卻也有事情要問,一面假裝仔細觀看太后的白肚皮,一面先給太后吃一粒定心丸,“皇祖母放心,戊寅之變時候,蒙古曾有四五個部落聚集兵馬,後來雖是散了,但這件事情上書房已經知道,在朝局沒有完全恢復安定以前,上至皇阿瑪,下到理藩院,沒有人會貿然行事的,減丁之事,起碼可以拖個半年以上。”
太后被凌嘯的冷手冰得一顫,見他竟然敢在自己白皙皙得肚皮上摩挲,又是好笑又是好氣。忽地一眼瞅見竟然有絲絲捲曲黑細若然隱現,頓時大羞地放下袍服,“哀家沒事了。你說說看,如何才能一勞永逸,讓朝廷廢除減丁?”
凌嘯大失所望地收回手。他倒不是要吃太后地豆腐,只是一晚上伏案而眠全身發寒。又沒有吃早餐,凍得是兩手親疼,有個熱肚皮捂捂手,自然是公私兼備了。看看滿臉通紅地太后,凌嘯笑道,“一勞永逸的辦法不是沒有,各王入京,改土歸流!只不過,這一法子,皇上很樂意。蒙古王爺們不樂意罷了。”
太后也是心知肚明,法子的確是一勞永逸,只不過蒙古王爺們哪裡肯放棄在一方草原上的作威作福,到京城裡面當空桶子?正待要苦笑一聲,卻聽見凌嘯提醒她道。“皇上經此大變,好不容易振作起來,沒有性情大變,但孫婿可以料定,皇阿瑪遲早會強力推行改土歸流。蒙古鐵騎,離北京太近了,現在又成了內陸疆域。輔助抵禦外敵的功能早已經消失,不僅南脅京師安危,而且西向、北向地危及西疆北疆兩省地國防大計。他老人家是斷斷不能忍受臥榻之側他人酣睡的,更不會長久忍受如芒在背的威脅,這一點,還請太后在子民福祉和王爺們略受小損之間,做個好的抉擇。”
皇太后大吃一驚,她實在分不清這是凌嘯的意思,還是康熙的意思。本來。她只在乎的是科爾沁一部的子民,現在聽凌嘯的話意,竟是搞不好整個蒙古各部族都會掀起腥風血雨,要麼維持現狀減丁,要麼俯首改土歸流,要麼和整個中原大戰一場決一雌雄!
凌嘯知道太后必定會吃驚,這一點,目前還是凌嘯自己的意思。
他也從康熙今天地精神面貌上可以推斷出來,自己熬夜所寫的那封信,作用不可謂不大,康熙已經開始自愈了,甚至還有比以前個性更加強悍的趨勢,要不然,也不會第一次把對黛寧的立場挑明。但康熙畢竟只是在自愈當中,誰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想給自己一個出路才接受“超越”的,三分鐘熱度地事情,見得還少嗎?凌嘯這次把蒙古問題當太后的面提出來,固然有對日後“外蒙古獨立”事件的憤懣,也有目前蒙古政治體制威脅國家安全穩定的迫在眉睫,但更多的,凌嘯是想借着這件重大國策,一來看看康熙是不是真地向好方向發展,另一個考慮是,他需要一次讓康熙成功搞定這件大事,堅定他的志向,增強他的信心,如此一來,即使以後其他方面稍有挫折,康熙也會保持良好心態。
太后糊塗了,也恐懼了。即使她嫁雞隨雞,可體內也流地是成吉思汗的血脈,略一想像,就被蒙古子民面臨的浩劫所不寒而慄,中原亂蒙古興,中原穩蒙古滾,中原強蒙古遭殃,這是北方遊牧民族的宿命!
於是,騰庫雅布進來的時候,他就看到令人吃驚的一幕,也聽到一句讓他瞠目結舌的話。太后一把掀起明黃鑲藍禮服,將凌嘯兩支凍得通紅的手塞到肚子上捂住,心疼地說道,“乖乖好可憐,怎就凍成了這樣呢,來,祖母給你捂一下。你回去給絲兒說一聲,讓她到慈寧宮來看看哀家,哀家定要好好教訓一下她,也不知道給孩兒制雙手套。”
騰庫雅布望望就擱在太后身邊的手爐,再看看求手爐求肚皮地凌嘯,心裡面強烈地鄙視着他,但更讓騰庫雅布心中不寧的是,在明顯是招自己前來談論科爾沁減丁事宜的時候,太后這樣對待凌嘯,是不是有些過了,如果有一日凌嘯和自己站在對立面的時候,她會不會胳膊肘往外拐啊?
但凌嘯實在不可得罪,騰庫雅佈滿肚子的嫉妒卻不敢表露,剛要大大方方地向結拜兄弟凌嘯招呼,卻只見一個小太監飛一般地跑到殿外,叩頭大呼道,“啓稟太后,不好了,皇上、皇上在南書房龍顏大怒了,熊賜履等一般大臣和皇上說着說着,不曉得是那句話說得不對皇上胃口,皇上氣得連書架都掀翻了十幾個,說要召開朝會。張相怕出事,讓我來請駙馬爺過去解勸一下呢。”
凌嘯頓時冷汗一冒,趕緊抽出手來,滿腦子都是漿糊。
康熙好不容易平和振奮起來,這又是怎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