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長安街中段帥帳裡備戰的嶽鍾麒,確實想和凌嘯比個高低。
出於某些政治企圖,康熙把凌嘯哄擡到了武將中神一般存在的人物,隨着康熙皇帝津津樂道於自己的用人藝術,塞北微兵大勝、漠北纏鬥葛爾丹、西北大戰羅剎、福建平亂復臺、叫板五國艦隊等經典案例,凌嘯的戰功也成爲了清軍神話被傳唱大江南北。說老實話,在都是大老爺們的武將羣體心中,很多人是不服氣的,但卻在他那些金招牌一樣的戰功面前,有些自慚形穢而妄自菲薄,有些則在深深的忌憚中躍躍欲試。嶽仲麒就是屬於後一種,但現實讓他不得不、也敢於去單挑凌嘯。
說不得不挑戰凌嘯,乃是因爲雍正交與了他全面統兵的衆人,尤其是命大卻憤怒的雍正從地道逃出來之後,將他軍的那句話,讓嶽仲麒的血脈久久澎湃不已,“別告訴朕,你不如凌嘯善戰!朕只想告訴你一句話,你若把凌嘯給廢了,朕就把關羽的武神給廢了,管什麼岳飛曾經抗擊我滿族祖先,朕封岳飛嶽武穆爲武神!”
說敢於挑戰勤王軍,一則是因爲他的兵力數倍佔優,拼人肉也能壓死不到兩萬的勤王軍。二,則是嶽仲麒堅信,凌嘯犯了不可挽回的錯誤,勤王軍居然佔住了東直門據守,如果不是凌嘯沒有戰略眼光,就是凌嘯這廝犯了慈不掌兵的大忌!這樣一個浪得虛名地戰神傳說。自己不打敗他,打敗誰去?
所以,在這場嶽仲麒怎麼看怎麼贏的戰役前夕,他才寫了那封信,權當是瑜亮之爭的戰書。只是,當偏將幕僚們都不解他爲何那般措辭的時候。嶽仲麒卻心中冷笑不已。他明白,不能壯士扼腕當機立斷的凌嘯,定是一個性情中人,想辦法激怒他,心浮氣躁之下,凌嘯就很可能更加不停地犯錯,就會不斷給自己打破熙朝武將神話的機會!
凌嘯很快就回了信,嶽仲麒笑嘻嘻地用兩隻手指拈了信封,遍示帥帳中地參將以上同僚下屬,一臉的得意。哈哈大笑道,“從辰時初刻本大將軍發信,到現在不過三刻功夫,凌嘯的回信就已經到了。若不是這廝想投誠想得發瘋,就是他火冒三丈地被本大將軍氣昏了頭呢!呵呵。金先生,念!”
金先生身爲嶽仲麒的書辦,拆封之後,那瀏覽速度雖談不上一目十行,卻也能在開口前默讀個兩三行。一看之下就心中忍不住大嘆,凌嘯這廝好刻薄!
“太子太師凌嘯回諭自稱麒麟者:所謂瑞獸之麒麟,高級畜生者也。適用於背祖忘德之人,汝可當仁不讓,本太師恥於爭畜生名份!”
“喀!”一聲清脆在帳中響起,嶽仲麒雖是面上紋絲不動地懸掛着微笑,但衆將領誰都知道,這聲音自帥座而發,至於大帥搞碎了什麼東西,沒有一個人敢尋根究底。金先生大汗淋漓,拿着書信的手都開始戰抖起來。昨晚上被嶽仲麒活活砍死的兩個同僚,血跡猶在腦海,他又如何不爲自己的吃飯家當擔心?
“念下去啊!”嶽仲麒笑吟吟地說道,吩咐聲中卻有金石之音。
金先生夾緊大腿根以阻止想要尿尿的感覺,慘白着臉念道,“在姓岳者人之中,爺只佩服兩個,一個叫岳飛,一個叫嶽不羣!此二人,一正一邪,皆是忠奸輩各自頂禮膜拜之偶像。至於汝也姓岳,本將軍只好爲嶽武穆和君子劍苦嘆一聲:好白菜被豬拱了!”
“呼~呼!”帥座處傳來一聲長長的噓氣之聲,衆人明白那是大帥在舒憤懣,一面趕緊低下頭去,一面卻苦忍着笑意和疑惑。凌嘯的確刻薄得可以,死死抓住嶽仲麒自詡多年地出身,罵得是大將軍祖墳都無光。不過,凌嘯信中的嶽不羣是何人,大家都是百思不得其解,一個個忍不住在心裡面嘆息自己實在孤陋寡聞,連凌嘯都對這個人推崇備至,可見其是奸人中的祖師爺級人物,既然咱們中連嶽仲麒都做不了岳飛那樣的忠臣,就該好好向奸人偶像膜拜一番啊。
金先生看見嶽仲麒的臉色開始忽白忽紅,本不敢再念下去,無奈嶽仲麒打定主意,大腿被蛇咬──總是一總,被凌嘯羞辱了半天,也不差再罵下去,當即大手一揮,讓金先生唸完。
“想爲功名利祿而打仗,汝儘管放馬過來!不過,即使爺最後寡不敵衆力戰而亡,也遠勝於汝。鄂王岳飛當年打得是外戰,爺也常勝地是外戰,汝即便勝了,也不過是殺同胞的內戰民賊!入汝媽的錘子,大戰在即,汝寫信來找罵,實在蠢不可及,故此,再送汝一首歌:汝家住在黃土高坡,令尊是令堂的親哥(鍋音),黑燈瞎火冒有娛樂,嘎茲嘎茲生了哈(兒)貨!”
“你可以死了!”
~刷!嶽仲麒吼着一刀砍死金先生,他曾任過四川綠營參將,更被凌嘯通篇四川罵語徹底激怒,他早不記得寫信激怒凌嘯的初衷,因爲,當初他就忘記了,自己更是性情中人。本想潑人一身尿水,誰料對方竟是還以一個大糞坑!現在地嶽仲麒懊悔得要死,即使今天打勝了凌嘯,滿賬的將軍同僚們傳出去,自己也將會成爲大清軍中永遠的笑柄。
“總攻,傳令下去,總攻!”
嶽仲麒發動地總攻之前,勤王軍上下,並沒有做好迎戰的準備,卻做好了總攻的準備。
“將軍有令。準備打一場硬仗,一場只活下一千種子的硬仗!全軍四十營編制中,每營立刻選出二十名最年輕士兵、五名最年輕軍官。趕赴東直門衛所外集結!”
如此匪夷所思地軍令,被上百名親衛快馬送達各營之中,在傳開來之後,猶如是濃硫酸中又倒入了沸水,一時間全軍震撼。殊死之戰?吾命休矣!在軍籍尚短的士兵心裡,在福建綠營調來的軍官眼裡。恐懼迅速蔓延開來,將軍大人本身都對這場仗毫無把握,這場仗還怎麼打?!
要是換了別的軍隊,這樣的一道軍令,無異於揮刀自宮地葵花寶典,但在勤王軍之中,將士情緒地波動卻在向好的方面發展,因爲他們有三千多的西征老兵。這些曾隨凌嘯縱橫大漠攀登雪峰,險死環生的將士,一愣之後。就覺察出這句話好熟悉,那是西征前凌嘯的訓示,話不同意同,意不同理同,一句話。當自己早死了,剩下能喘息的時間裡,使命只有一個:“拉墊背的!”
“有志不在年高,報國不分長少,一年前我早該死了。不要選我!”各營的西征老兵中,年紀輕的紛紛發言拒絕報生辰八字,這讓一些準備謊報的人心生慚愧。是地。比起在大漠裡面犧牲的九千將士,今天的老兵們,鬥志更加昂揚,死志更加堅決。着涼都可能死人的時代,如果說早死者當日茫然不知家屬親人可託何人,那現在,親眼親身體會着勤王軍優恤包撫政策的老兵們,沒有什麼可以猶豫和牽掛地!
戰友情深深生死,三千多人或言傳。或身教,或曉理,或動情,以一比五的足夠比例,發揮着穩定軍心鼓舞士氣的骨幹精英作用。一時間,不得不脫離火線的一千名額,竟然兩刻鐘都沒有湊齊,倒是全軍佈防陣地上,火炮前、戰馬旁、壕溝裡、兵坑內,到處都是聚在一起擦槍試刀的戰士,好一派衆志成城地備戰場面,讓準備回稟凌嘯的中軍親衛不覺人人淚如雨下。
正在此時,凌嘯的第二道喻示全軍將士地軍令到了。這一次,軍令卻是傳令官宣讀的一封信:
“我引以爲傲的兄弟們:長久以來,凌嘯一直沒有和大家談論過,咱們是爲何而戰,那些犧牲在北疆大漠、西疆沙海、南疆碧波中的兄弟們,至死都沒能聽到我帶領大家南征北戰的原因,對此,我很後悔。今天,又到了生離死別的時刻,勤王軍這個大家庭中,又有相親相愛的兄弟會陰陽相隔,凌嘯不願意再失去這個機會。對外作戰抵禦外敵,乃是我軍人保家衛國的天職,不用多說,而康熙皇帝,則是我見過的,最致力於國富民強地皇帝,也是我勤王軍一直堅定擁護的領袖。今日這保皇一戰,於衆兄弟的俸祿而言,是盡忠,於衆兄弟的軍服而言,則是最終爲了勵精圖治民安樂,是更大的修德!無論哪一點來說,都是平凡卻又偉大的動力,所以爺們兒,咱們決定幹了,而且還要把它幹好!”
“我凌嘯也不是鐵打銅鑄,因爲捨不得兄弟們,我來和你們同生共死了,既然來了,我這條賤命,也交給老天來決定。活着,我要照顧軍屬孤寡,死了,和弟兄們十萬旌旗戰閻羅也不在話下!但我保證,也要你們向我保證,更要你們向胯下三寸長保證,生和死,也要做個能挺的爺們!存和亡,也要讓敵人付出沉重的代價!狹路相逢勇者勝,刀槍沒了有拳腳、拳腳斷了有牙齒,牙齒崩了……爺們,咱們還有堅硬如鐵的頭蓋骨,那怕是頭破血流,咱們還有白花花的腦漿,去瓦解敵人的鬥志!一句話,總攻的時候到了!收血本的時候到了!讓我們吼一句:勤王將士亡命搞,三個不少四個好!”
這是凌嘯第一次對全軍發佈談心話,開始的時候,大家聽得是雲裡霧裡,猶如是一家之長在拉家常,但聽到後來,振奮至極的勤王軍陣地上,忽然響起潮涌般的口號聲。
“勤王將士亡命搞,三個不少四個好!”
“勤王將士亡命搞,三個不少四個好!”
遠處朝陽門北段城牆上,九門提督費揚古剛剛接到嶽仲麒的總攻令,但這卻不關他自己什麼事情,因爲嶽仲麒給他的將令就是,停止各門樓炮擊,居高臨下打擊逃逸靠近之敵就好了。雖然這完全是瞧不起九門提督的豆腐兵,但費揚古也樂得輕鬆。
停炮令剛剛派人傳出去,費揚古就聽到勤王軍的口號傳來,忍不住哈哈大笑,勤王軍也知道命運不濟,這不,連青樓嫖妓的俚語都拿來當口號了!
咚!咚!咚!朝廷軍三聲約定好的總攻信號炮響,與此同時,滴滴打滴滴的嗩吶號聲也響起來,勤王軍的總攻衝鋒也開始了。頓時,整個東直門內外,敵我大軍一起運動,旌旗招展,萬馬齊奔,箭弩如雨,吶喊震耳,號角欺天!
費揚古像是看戲一樣地望着戰場,他還沉浸在對勤王軍口號的齷齪臆斷之中。費老爺子也實在想象不出來,人都說狗急了咬人,兔子急了蹬腿,那麼,能搞三個四個的嫖客如果急了,會幹什麼呢?
但很快,身處箭樓高斗的他馬上就明白了,嫖客如果急了,自然是要挑軟的捏!
這不,勤王軍竟是隻留下不多的後衛部隊,如蝗蟲般地向城牆上涌來,自牆上戰道北攻安定門,南襲朝陽門,速度直快簡直就是摧枯拉朽。也不知道他們從哪裡弄來了巨大的尖底大鐵鍋開路,更不知道那鐵鍋上有什麼東西,竟然中者立刻避開,那怕是跳下城牆摔死,也不原意去頂那鍋,至於沒有撞到鍋上的守卒,則被人多勢衆的勤王軍一個接一個砍殺拋下,甚至連自己人的屍體,也毫不猶豫和心疼地拋下城牆去!
勤王軍此舉戰術的妙處,就在於讓高牆堅城成爲敵我共用,奪佔各門炮位扭轉火力優劣勢對比,讓敵軍得大兵力無法大開大闔,逼出一條絕好得狹路,來讓單兵素質優、決死鬥志強的勇者勝。
面對勤王軍的那種速度,費揚古頓時大駭地趕緊往箭樓下爬。他哪敢去考慮凌嘯的妙招,以他的智商,這位雍正的岳父只知道一點。
八大胡同的嫖客只要B,這幫人卻要命,分明就是爲陰曹地府裡的龍陽君拉皮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