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舉起望遠鏡,視野裡出現了一個鬼子軍官的身影,他的手裡拿着一面令旗,令旗每向下揮動一次,這幾門山炮便轟鳴一次,河西岸的岸灘上便會立刻綻放出幾朵土花。很顯然,這支炮兵部隊是爲正在渡河的鬼子步兵提供炮火支援的。

“必須先滅了這些雜碎!”虎子朝手心裡吐了口唾沫,幾下便從樹上下來了。他把在樹上觀察到的情況向少校作了彙報。少校有些犯難,打吧,他們只有兩人,連虎子的駁殼槍算在內,一共就兩個短傢伙和三個虎子從上海帶出來的手榴彈,而對方是幾十個人,槍炮彈藥一應俱全,況且自己還受了傷,一旦被發現了,恐怕連跑的機會都沒有。不打吧,好像又對不住對岸的弟兄,再說了,如果讓鬼子渡過河去,對岸的部隊一定會再一次撤退,那麼自己就更甭想再找着部隊了。

猶豫不決之際,他看了虎子一眼,這位下士的臉上分明就寫着一個字——打!於是他把心一橫:“拼了!”虎子緊繃的神經稍稍舒緩了一些,要知道這時候最難能可貴的就是心齊了,不是有句話叫“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嗎?

“你把那門迫擊炮和那箱炮彈扛來!”少校發命令了。

“好嘞!”虎子答應了一聲,幾步便鑽進林子,不一會兒,一門中國製的八二迫擊炮和一箱炮彈便擺到了少校面前。

“既然要打,那就應該先揍鬼子的渡河部隊,即便打不着,激起的水柱也可以提醒對岸的守橋部隊有鬼子偷襲。”少校畢竟是少校,無論是戰場經驗和戰術打法都比虎子要高一籌。接着,他向虎子問明瞭日軍橡皮艇的大致位置和方向,然後告訴虎子聯絡的手語暗號:手指的指向表示方向,數目表示距離,一個指頭代表十米。一切交代完畢後,少校選了一個低窪的地方支起了炮架。

虎子對少校佩服的五體投地,他帶着望遠鏡很快爬到了剛纔那棵樹的樹冠上。望遠鏡的視野中,鬼子的橡皮艇正偷偷摸摸地向西岸靠近。他擡起手剛準備揮臂以示意少校發炮,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如果此時發炮,迫擊炮彈那尖利的尾音一定會引起鬼子炮兵的注意,沒準兒少校和他的迫擊炮就會很快暴露。

鬼子軍官的令旗又揮了下去,四門山炮的炮身依次向後一抖,又發出了一陣轟鳴。這一陣轟鳴倒讓虎子的精神爲之一振:如果趁着鬼子山炮發射的時候打迫擊炮,山炮的炮聲會蓋過迫擊炮彈的呼嘯聲,這樣一來,鬼子炮兵壓根兒就不會想到他們身後還隱藏着一門中國的迫擊炮。

打定主意後,虎子的目光便又集中到那面令旗上。

令旗再一次揮了下去。這一次,虎子的手臂沒再猶豫,果斷地下達了發炮的指令。一發中國的迫擊炮彈像一個遍身僞裝的游擊隊員一樣,混在了那四個日本同伴中劃入了天空,然後又一頭扎入了橡皮艇旁的河水裡。

鬼子軍官舉起望遠鏡看了一下,激起的水柱離他們的橡皮艇還有一段距離,他沒太在意,以爲是一發流彈,於是又指揮起了他的炮兵部隊。

虎子估摸了一下,這發炮彈向右偏了約四十米,他伸出了四個指頭,然後向左指了一下。少校心領神會,馬上調整了炮管的方位角。

又是一發迫擊炮彈在山炮的轟鳴中出發了,這發炮彈則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這幾十艘橡皮艇的中間,激起的水柱直接打翻了旁邊的一艘橡皮艇,艇上的鬼子兵怪叫着翻入了河水中。

鬼子軍官在望遠鏡裡看得清清楚楚,這回他再也不認爲這是一發流彈了,反而轉身訓斥起操炮的鬼子兵來。看着這一排被他訓得身杆兒筆直,滿嘴不斷“哈伊哈伊”的鬼子炮兵,虎子差點兒要樂出聲來——天哪,那個鬼子軍官竟然認爲這一炮是自己的炮兵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