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憂何求之一

何憂何求之一

不是知心人不知。

“小公子,小公子——”

還在朦朧之中,就聽見鍾管家在門外輕喊。我才應了聲,門居然就被推開了。

什麼事這麼着急?

我披衣而起,揭了帳帷一看,不禁笑起來。

何太醫。

“簡侍講,簡狀元,好簡非,你就幫幫我吧,好不好?要不,你向皇上求個情行不?”

二月春寒料悄,可憐何太醫在我牀頭擦汗連連。

答應幫他的話還沒說出來,他太醫脾氣突然發作,偷偷察看着我的脖子。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勁……

忽想起昨夜明於遠……我頓時臉發漲渾身燥熱頭頂冒煙。

混……混帳何太醫。

不僅話多,眼睛也疏於管教。

何太醫笑起來:“咳,簡侍講居然還是這麼臉嫩。”

什……什麼臉嫩不臉嫩的?誰臉嫩了?

看他笑得祖父樣,我一時不知要不要動怒,只好轉了目光,研究紗羅帳上的如意紋,神定氣閒。

何太醫不請自動,竟上前一步坐在我牀頭,二指輕輕搭上,替我診起脈來。

這次不再眼觀鼻鼻觀心,他低着頭幾乎沒笑出聲來。

我順着他的目光一看,忙不疊抽回左手。

“想不到這世上竟有人連指尖都會羞紅髮燙。可惜皇上看不到……長夜昏燈皇上一人……寂寞啊。”

看着他長吁短嘆模樣,我只覺頭疼:“何太醫你很閒是不?正好,我今天少個人煮水沏茶,不如……”

“啊?茶?對,茶……”何太醫燙着似的站了起來,“這個,下官糊塗竟然又多話了。簡侍講,蘭軒茶館之事您說……?”

這會兒他似乎終於想起了來意,再也笑不出,重新懇求地看着我,額上的汗又細細地冒上來一層。

算了,幫就幫吧。

不過,此時不提些條件算不算傻瓜?

“何太醫,你說世上有沒有一味藥,人吃了就……就會發……軟……”

“啊?什麼?啊藥。……吃了發軟?是要手發軟,腿腳發軟還是要腰發軟的?”

你個糊塗傢伙。

只知問問問問,你不會猜嗎?要你這太醫何用?

哼,我看你乾脆就待蘭軒說一輩子書去吧。

“簡侍講,你能不能詳細地說說究竟要哪種功效的?說了我現在就去幫你配。”

我看着眼前這位十分熱誠的何太醫,舌頭打結說不出話來。

“呵呵你看你,紅頭赤臉的。你慢慢想,不急的。”何太醫笑得又慈祥又有耐心。

我乾瞪眼。

“哈哈哈哈,想不到一來就聽到這麼一出。有趣有趣。”門外大笑聲傳來,人也跟着走進。

阿敏。

“下官拜見寧王……”

“免了免了,依本王看,何清源你還是快滾吧。簡非說的藥你真配出來,只怕明於遠會要了你的腦袋。當然,你也別太擔心,肯定會有人因此暗中大力支持你的。”

“下官糊塗,能否請寧王明示,爲什麼配個吃了發軟的藥,明國師就會要了下官的……啊,啊!下官糊塗,下官還是走的好。那蘭軒之事……”

何太醫想起什麼似的,擡起衣袖擦擦汗如飛而去。

虧他也近六十了吧,居然眨眼間就消失不見了。

剩下門兀自晃了兩晃,又晃了兩晃,最後晃悠悠合上了。

室內靜下來。

阿敏小子倚在牀頭笑得……我恨不能立時化作青煙遁了。

“別動別動,我看看,手指尖是不是真的會羞紅……嘿嘿嘿,果然。”

阿敏半個身子壓在我身上,捏着我的左手笑嘻嘻地看。

“你小子快給我起來,大清旱的不去上朝,跑這兒來胡言亂語。”

我使勁推他,哪知他不推不倒,一推竟倒向我身側,枕了手臂仰臥。

他的目光慢慢自帳頂落到我臉上身上,笑容忽一僵,又若無其事的看向帳頂。

“小非非,你說的那藥我有,你要不要?”

聽這語氣,還似真非真,似怨非怨。

我顧不上羞惱,只覺得頭疼到十分。

大清旱的,你說阿敏小子幹嘛跑到我臥房裡來,還躺在我身邊與我話家常似的說着那……藥,算什麼回事?

我穿衣起身:“喂,你小子先讓開,我起來後你要睡就睡吧。”

他哀哀怨怨地看我一眼:“小非非你真沒良心。虧我一聽說你被委以禮部尚書之職並負責主持春闈,就趕了來問你。”

什麼?!

這麼快?

阿玉難不成知道我已反悔?

昨夜明於遠歷數我一天的過錯,其中一條就是這春闈之事。

“你也不想想自己散漫的性子,你耐得下那樣的繁難麼?或者,你是嫌五品侍講官做得太小還是怎麼的?你這小傻瓜,爲個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的人?

你以爲我是爲了嚴愷?

……當然,有一部分是因爲這人。

可是……

“怎麼?還不服氣?”明於遠一指彈上我額頭,“我哪裡不明白你這麼做的真正原因?說我明於遠以貌取人也好,悖德棄義也好,甚至說皇上寡恩也好,別人要怎麼說是他們的事,你聽着就是,何必把自己繞進去?你這樣一步邁出去,到時候想要收回只怕有些不容易。這次就算了,當然,小懲是免不了的,你說對不對?”

……

我懊惱一時意氣,惹上麻煩。只盼着天一亮就進宮,哪知竟睡過了頭。

混蛋明於遠爲什麼也不喊我一下?

“皇上今天上朝,宣佈的第一件事就是這個,並稱此事已定不必再議。呵呵再議,朝臣們分明一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就被堵住了口。衆大臣不約而同看着明於遠,明於遠微笑着說了句‘聖上英明’,於是此事就在一片聲的‘聖上英明’中定了下來。”

阿敏說着說着突然眉一皺:“看你這神色,你事先知道?”

我嘆口氣,把昨天在止善樓中的事告訴了他。

阿敏越聽眉皺得越緊:“皇上也好明於遠也好,他二人隨便一招就能勝你十數倍,你犯得着爲他們出頭?”

“……”

“你竟對他們這樣好了,虧我爲你操了一大早的心。說,你要如何補償我?”

阿敏很幽怨。

我煩惱中也被他逗得笑起來。

“好好好,補償。走吧,我請你去蘭軒喝茶聽書去。”

阿敏賴着不動:“不去。聽書?就何清源?你想幫他就明說,何必騙我?”

這小子,這麼精明做什麼?

我看着阿敏眼中那似是而非的失意落寞,不禁愧疚起來。

“阿敏,謝謝你……”

“好了好了,你看看你這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爲我欺負你。說好了,我要喝你親手沏的雲頂雪芽,水也要你昨天新得的鬆巖春泉,還有,要你那套黑胎白裡的骨瓷盞,還有……”

“還有還有!”我笑着將他從牀上拖起來:“還有,把簡非帶過去做寧王爺的跟班。”

“最好不過。”阿敏小子總算恢復笑嘻嘻模樣。

結果,我帶上阿敏指定的全套用具,與阿敏前往蘭軒。

“阿敏,我答應了幫何太醫半天賺足十兩銀子,到時候可能還要借寧王您的威名……”

“借吧借吧,想借多少借多少。”阿敏指指我臉上的面具,“這個玩意兒你準備戴到春闈結束,到時候自己揭去驚得一干人等目瞪口呆?還有那誰,嚴愷?我倒想會會那小子。”

呵呵,會會?

蘭軒大堂中坐着的不是嚴愷他們又是誰?

沿牆根溜下。。

不出意外,下一章會在五天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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