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雨霏霏,皇宮的每一處都顯出朦朧慵懶的氣息。
初遙伏在案旁,支着手臂,歪着頭看容少揚垂眸批閱着奏章。
現已過了害喜的時期,肚子雖還看不出什麼變化,初遙的胃口倒是漸漸的好了起來,吃得比往日多了些,臉頰也略微豐腴了點,面色自然也好了許多。
“漳州的事情你怎麼看?”容少揚擰了下眉,將手邊略有些棘手的奏章遞給初遙。
這些日子,容少揚慢慢將政事搬到鳳棲宮處理,於是兩人便整日膩在一起,初遙也接觸了不少的奏章政要。容少揚美其名曰,是爲了多花些時間陪伴她,一起期待孩子的降生。
關於能接觸到朝堂中的事,初遙心中自然是樂意的,卻又不能表現得太過積極,容少揚的詢問,則是給了她一個光明正大的機會。
“得先派人去安撫災民,修築堤壩,治理洪澇。”初遙看着奏章上的災情描述,又道:“恐怕漳州三年之內的苛捐雜稅都得免除。”
“災民要賑災,堤壩要修築,稅務又免除,這裡又是一大筆開支。”容少揚輕嘆一聲,道:“今年多災,自朕上位以來,各地總有種種藉口拖欠朝廷稅收,國庫目前雖尚算充裕,這日子長了怕也難週轉。”
初遙抿了抿脣,沉思了一會兒,豁然開朗:“不如這樣,讓災民自救,朝廷不必派大量的人員去搶修堤壩,在當地的災民中挑選壯丁修築,至於工錢就是發放賑災中錢糧和免除三年的雜稅,這樣既能省去派人的開支,又能讓災民積極對抗洪澇。”
容少揚邊聽,嘴角邊勾起笑意,他伸手取過奏章,在上面寫上批註,狀似不經意地道了一句:“若你爲帝王,這些事情也都可以處理的很好。”
初遙怔了下,起身爲他磨墨,婉言道:“太過勞心傷神了,我可幹不來。”
容少揚蘸了蘸墨,繼續批註着,口中依舊與她說着話:“你還漏了考慮
沒有壯丁的家庭的要怎麼樣。”
“你心裡已經有方案了,又何必再來考我。”初遙停下磨墨的手,抽了一卷書,坐回椅子上。
容少揚淺笑,手中疾書,還未寫完硃批,忽然就停了下來。
初遙目光移開書卷,看向他,疑問道:“怎麼了?”
“此番賑災需派遣的官員尚未擬定何人,這倒是一個極大的難題。”容少揚擰着眉心考慮,對初遙問道:“你覺得朝中有什麼適合的人選嗎?”
初遙將書卷抵在下頜,認真地思考起來。
“今日早朝時,倒是有大臣推薦了個人,不過朕尚有些疑慮。”容少揚低眉,端過一旁的茶杯,淺啜了口茶道。
“是誰?”
“前燕丞相顧顯。”容少揚放下白瓷杯,擡眸看向初遙,細細地專注着她臉上的表情變化,只見她神色如常,並未又什麼不妥之處。
初遙將抵在下頜的書卷移動了下,蹙了蹙眉頭,問道:“你不信任他?”
容少揚微微頷首,將自己心中的疑慮說出:“他曾今是蕭竟的股肱之臣,縱然後來主動打開皇宮大門迎朕進來,朕也覺得他並不是可信任之人。”
“我倒是覺得這樣的人才可信賴,他貪生怕死,又名利薰心,一朝天子一朝臣,這一點相信他再明白不過。”初遙頓了下,道:“他從丞相之位落魄到三品吏官,相信他也會想向上爬,這樣的差事給他,他定會竭盡所能把事情辦得漂亮。”
容少揚眸中閃過一道微光,不過稍縱即逝,他彎着嘴角道:“你說得也在理,顧顯當年由一個地方官擢升上來也是因爲賑災有功,他對於洪澇築堤之事又有經驗,若論起來確實是難得的人選。”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倘若你心中對他存有疑慮的話,還是派遣其餘人前去,畢竟賑災錢糧不是一個小數目。”初遙爲避免顯得太過推舉他,於是便道。
那日
德靈宮之後,顧綺羅已經爲她和顧顯搭起了橋樑,現在顧顯算是她的人。這隻老狐狸,縱使已經只爲三品的吏官,他在朝中還是收攏了不少的人,官職雖然都不算高,個個方面的倒一應俱全。他爲表衷心便將這一批人的名單秘密讓顧綺羅輾轉交給她,上面大多是其他三朝亡國之前的重臣,投降之後雖依然在朝中任有官職,多數是鬱郁不得志的。
這些人便是最容易動搖的,擅用這一部分力量,對於她來說是一個關鍵。既然顧顯已經以示忠誠,那她也得投桃報李,促成他這趟差事,讓他得以升官,在朝中佔有更大的權勢和力量,她需要這樣的力量幫助她傾覆容少揚的王朝。
“依目前看來,用顧顯是最好的選擇。”容少揚執筆又蘸了蘸墨,提起來在奏章上書寫任用官吏。
初遙重新將自己的目光移回書卷上,嘴角微微勾起若有似無地笑意。
外面的雨漸漸下大,兩個人各做各的事情,安靜又和諧的相伴着。容少揚時而會問一句初遙的想法,多數都會依她所言處理。
批閱了幾個時辰的奏章,天色漸漸暗了,流姝進殿掌燈,將鳳棲宮點的燈火通明。
容少揚稍稍轉了下脖子,有些疲累地閉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初遙放下書卷,走到他的身後,擡臂輕輕按捏着他的肩膀。
容少揚睜開眼睛,仰着頭看着上方的初遙,微微含笑。
“已經批了三個時辰了,該休息了。”初遙垂眸捏着他的肩頸,眼睛瞥見他現在攤在桌上的那道奏章,上面是勸他納妃的。
初遙的手頓了下,容少揚順着她的目光看到自己剛批的那道奏摺,擡手覆在她的手上。
其實這樣的奏章自初遙傳出有孕以來就不斷有人上書,後宮只有一個皇后,皇后又懷有身孕不宜伺候皇上,故而大臣上諫要他選秀納妃。表面上是爲了皇上龍體着想,實則這只不過是大臣們想鞏固和爭奪勢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