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了。
這是一句很俗套的話,現在隨意在所謂的網絡文學網站點開一片文,十有八九就是這句話,當然,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會被擴充成數百或者數千字,細細描述穿越的過程,穿越的意義,穿越的舒適度等等等等。我總是在想,下次我寫穿越,一定要在第一章只寫三個字——我穿了。
好吧,其實這段很廢的話,我就是一個透明的不能再透明的抱着一丁點浪漫文學夢大部分生活極其俗套的大齡女青年,在晉江碼字,被編輯抽打,然後在末路狂奔了一萬三千字後體力透支倒頭就睡,決心睡到第二天自然醒。
是的,生活本該是這樣的,可是爲什麼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周圍天翻地覆!
我是被一道幾乎刺破的眼皮的灼熱的亮光驚醒的。等我可憐的兩百度近視輕微散光的眼睛習慣這奪目的光芒後,眼前的景色漸漸清晰。金色的光緩緩聚合,最後虛空之中幻化出一個人形的光影。
金色的長髮飛揚着,鋪天蓋地,緊隨着,那人俊雅不失威嚴的五官緩緩在光影之中浮現了出來,仰着頭,閉着眼,光芒聚成的一身似緞非緞的素色長袍一直拖曳到地上。
是個男人,身材頗好。
我內心讚歎道。
原本飛揚在空中的長髮驟然下落,從他的肩膀上流瀉下來,這一瞬間,長髮上原本金光閃耀的光芒兀得一收,露出了他們的本色,墨色。
男子低頭順了順自己的衣袍,睜開眼,看向我,露出一絲疑惑。
“天孫,你怎麼會在這裡?”
天孫!?
我狠狠一口咬在自己的舌頭上,心裡艱難的□□着,我不要接受這樣荒謬的事情,這個其實我是在做夢吧做夢吧!可是舌頭好痛……唔……
呱哇!
伴着一聲刺耳的尖叫,一隻烏鴉撲騰着落在了男子肩上,金色的眼睛死死盯住我,帶着決然的高傲。
喀拉。
我聽見我最後的希冀破碎的聲音,三足金烏,長袍,金髮,帥哥,天孫……我死死咬住牙關,太陽穴一突一突挑戰着跳躍頻率極限。
我穿了,我穿到了我的親親大坑鳳回朝裡,我穿到了一個剛剛想出來還沒有任何發展情節的角色天孫身上!
世上有我這麼倒黴的後媽……哦不……親媽嗎?
“天孫?”我蘇了七年的伏羲大人皺起眉來,又問了一次。
我下意識回頭看了看,身後是一望無際的虛空,這裡是哪裡,這個是哪段情節……
天知道天孫是我剛剛杜撰出來打算做閻君的角色,關於他的一切都是空白,我真的不知道目前他跟伏羲的交情發展到哪個地步了(原諒我喜歡跳躍式構造情節,掩面),這情節要怎麼發展啊啊!
幸好謝天謝地伏羲大人一句話挽救了我即將冷場的尷尬,他說:“天孫,你怎麼不在泰山,到幽冥的入口乾什麼?最近天地不穩,是不是泰山出什麼事了?”
原來這是天孫成爲冥君後跟第一次跟伏羲見面,我終於知道了,這是哪一段未見天日的情節了!
女媧拋棄伏羲下世歷劫的時候!
我拱拱手,哈了一下腰,誰知道這時代見上神的禮節是啥,總之我是作者我最大!
“伏羲大人,你怎麼在這?”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伏羲皺眉的樣子很順眼……我忍住抹一把口水的衝動,一本正經的點點頭:“伏羲大人,我現在是幽冥的守護者。”
“如此……女媧是不是進去了?”
按理說情節是這樣的,於是我點頭。
伏羲展眉,挑了挑嘴角:“很好,放我過去!”
我伸手攔住,笑話,這麼輕易讓你過去我還是後媽嗎?
伏羲轉眸看着我,墨色的眼睛裡全是不容違抗的威儀。
我跟他對視,內心有個大齡女青年在飢渴的歡呼雀躍。
“伏……咳咳……伏羲大人,你如果進去,整個世界會因爲力量不均而崩塌。”據我設定,這是個很好的威脅理由。
“女媧呢?”
“她不一樣,她進去的是生魂,她的本體你也知道……還在太行……”
“我不知道!”伏羲冷冷打斷我。“你怎麼知道的!”
我一噎,對,女媧留下本體下凡的事情我知道,天孫不知道,伏羲目前也不知道,我華麗麗露陷了。
好在伏羲尋妻心切,並沒有接着追問我,只是喃喃唸叨了兩句“生魂”後,臉色愈加不好,最後回頭瞪我一眼:“生魂就可以進去?”
是的,我點頭,沒來由的打了個寒戰。
只見伏羲驟然迴轉,盤膝而坐,稍稍一會,他的元神已經脫離本體出現在我的面前,跟之前沒什麼兩樣,我原本以爲會飄渺一點的,囧。
他回過頭去,對這那隻三足烏說:“守好了。”
三足烏“哇”的叫了一聲,停在了他閉目靜坐的本體上,我仔細看了它一眼,暗自思忖,不知道這只是不是子修的前身,唔,后羿射日還沒發生,他們十兄弟還活的好好的,不好說不好說。
“你帶路。”伏羲的語氣毋庸置疑,我硬着頭皮一步跨出,又硬生生收回,喵的,前面一片虛空,天知道往哪裡走!至於虛空的原因,我想是因爲我還沒來得及設定吧……
冷場了,我轉身朝他笑了笑,好在我家伏羲不暴力,他只是挑起眉看我,目光讓我壓力很大。
前無路後有虎,我集中精力發揮極限,我閉上眼睛拼命想想想,反正我是作者,整個世界都是我創造的,不就是個冥界,現在臨時湊一個出來吧!
自從有了連飆一萬三千字的經驗後,我開始相信人的潛力是無極限的,目前這句真理再次得到證實,我再次睜開眼時,一個臨時構造的冥界出現在我的眼前。
老實說,造物主這個職業,很辛苦。
之前我對冥界的設定是,浪漫的荒蕪的空虛的寂寞的憂傷的,對於一個沒有什麼想象力或者發散思維的大齡女青年來說,浪漫就是花,月亮跟美男。
於是我眼前的冥界,是一片長滿了幽藍色的曼珠沙華——爲什麼是藍色?因爲我要憂傷——天地之間懸着一彎慘白的鐮刀月,幽暗的磷火像流螢一樣在花叢間穿梭,空氣裡瀰漫着凝滯的微腥,沒有來處的風夾帶着不知去處的憂傷歌謠,古老含糊,訴說着思念,那是人間界的喪歌。
是的,沒有奈何橋,沒有十殿閻羅,沒有刀山火海,沒有十八層地獄,沒有轉生池,我臨時構造的冥界僅僅是一塊未開發的□□,或許在千萬年後的時光這些東西會世俗化中漸漸成形,至少,不是現在。
幽魂成羣結隊的朝遠處飄去,他們破碎的衣角劃過那些彼岸花,沾染上優雅的藍,成爲他們路過幽冥唯一的證據。
“女媧在哪?”我正自我陶醉的時候,伏羲在我身後冷冷問道,我知道你老婆跑了心裡不爽,可是我作爲現任冥君沒招你沒惹你並且跟你不屬於同一系統的,明明是看在你是我男主角的份上才網開一面替你帶路,憑什麼受你冷眼!
“大概在冥河那裡。”腹誹完了以後我回答道:“你也知道,自從你上次擅自將輪迴之輪移到天上後,要轉生的靈魂就必須逆着冥河洗去罪孽千里迢迢去上面投胎了。”
“轉生?”伏羲的聲音隱含着十分危險的氣息,我點點頭,只聽得轟的一聲,我前方百米內的曼珠沙華被大力連根拔起,一時間,飛沙走石,原本井然有序的幽魂投生隊四處逃散。
這就是天靈之怒啊!
我想爆青筋卻又礙於積威,慌忙攏着袖子躲一邊心疼我辛苦冥想出來的花,後媽也是媽,這麼辛苦構架出來的東西你怎麼捨得輕易破壞!其實我應該慶幸的,畢竟進來的只是伏羲的元神,不然,這地方就毀了。伏羲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他如果足夠了解女媧,在發現她失蹤後的第一件事情就該是封住輪迴,而不是傻兮兮的滿世界找她,看樣子他現在是想通了,卻來不及了。
所以才這麼生氣。
我正思量着怎麼開導他,不防衣襟被狠狠拽住,整個人被凌空提了起來,慌亂間正對上那雙沉寂着無盡怒意的眸子。
我的心臟緊緊縮了一下,嚥了好幾次口水才拼出幾個詞:“你……幹嘛……不關……我事……”
“帶路!“砰地一聲,我被丟進了彼岸花從中,這讓我發現一個bug,這些花沒有香味,正想着,一股酸酸甜甜的藍莓味飄如鼻端,花香出來了。
想到做到,創世神的待遇。
我腦袋裡迴旋出一句白爛的廣告詞。暈着頭手忙腳亂爬起來,帶路……路……去冥河的路……
我焦慮的想着,眼前驟然彈出一條散着銀輝的羊腸小道,上面鋪着銀幣,面前豎着一個大白兔指路牌,上書“轉生由此去”五個大字。
我那貧乏的想象力喲,你這般抽風爲哪般!
於是我囧囧有神的帶着伏羲大人的元神順着這條銀幣之道奔赴冥河,一路驚飛幽靈無數,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終於在最後一個下坡道追上了彆扭的女媧娘娘。
只看見她一身白袍,背影纖細,赤腳站在冥河的淺灘,一頭長髮一直垂到了水中,在幽藍的水波中蜿蜒。
“快去快去!再不去就來不及了!”我頗爲入戲的朝伏羲吼道,心裡卻不無惡意的想,來不及的來不及的,你們註定要錯身而過,從此天人兩隔,哦哈哈哈哈……
眼看着女媧的身影漸漸變淡,伏羲一個箭步掠了過去,狠狠拽住了她的手臂,兩人在水波中狼狽的轉了幾圈,全身皆溼。
“女媧,你這是去哪裡!”伏羲大吼,一把抱住懷裡的女子,卻被對方用更大的力氣推開,雙雙跌坐在水裡。
“你來幹什麼?”女媧表情已經木然,一雙眼睛穿過伏羲,直視着未來的虛空:“神農死了,風華死了,風穆,風瑤他們都死了,我存在是爲了什麼?你存在又是爲了什麼?”
“你爲此記恨我?”伏羲怒氣衝衝站起來,手指着女媧,一道金色的繩索破空出現,緊緊繞住了女媧的身體,白皙的幾乎透明的皮膚在光暈之下從溼透的衣袍中透了出來,伏羲也不例外。
我覺得我再看下去會長針眼的。
這時候女媧突然大笑了起來,金色的絞鎖應聲而斷,粗大的蛇尾破水而出,重重掃向伏羲,伏羲一時不查,竟然被猛地掀翻老遠,半撐起來時,露出一臉驚痛:“女媧,你敢忤逆我?”
“是的,我恨透了你,可惜我居然才發現你這麼可恨這麼專斷,我一刻也不想待在你身邊,一刻也不想再看到你的臉,想着我們要永遠朝夕相對我就絕望,所以……”
女媧突然擡起手,銀色的網在虛空之中蔓延開來,像月光一般,牢牢網住了伏羲。
伏羲全然愣住,我想他這輩子都沒想過自己一貫溫順跟兔子一般的妹妹會這樣子對待他,於是整個人石化了。
他徒然張着一張嘴,看着女媧不說話,我想這樣子看着傻極了。
女媧露出一個一貫美麗的笑,走到了伏羲身邊,低頭送了他一個吻:“永別了,哥哥,你就一個人做你高高在上的神吧!輪迴上我已經刻下了咒符,我永遠不會回來了……”
說完這句話,她便化爲一片銀輝,融入這波光粼粼中。
“女媧!”伏羲怒吼,冥河因爲感召他的怒意掀起了巨浪,他破開女媧的束縛對着冥河的盡頭怒吼:“女媧,你回來!你會後悔的!你回來!”
“好啊!你永遠不要回來了!守着你那羣骯髒的人類吧!”
不知道這樣子喊了多久,他終於冷靜下來,擡起頭,露出石像一般的表情來。
他穩穩上岸,走到我的面前。
可憐的傢伙,此後就瘋了,我心裡有些內疚的想着,突然眼前一花,再一次狼狽的被他提在手中。
“一切都是你安排的是不是?”
咳咳咳咳!你這是污衊,我們熟歸熟,一樣告你誹謗哦!
“天孫?”伏羲低喃着湊到我面前,如果是往日,這麼曖昧的動作一定會讓我鼻血狂噴:“哦,不對,我怎麼剛開始沒認出來呢,這麼蹩腳的僞裝,我今天似乎一直在不停的做傻事……”
“春,你有什麼資格,能這樣子隨心所欲虐待我?”他的手指冰冷的卡住了我的脖子,呼吸一下子困難起來。
我猛搖頭,卻始終掙扎不開,只覺得氧氣越來越少,肺很難受……
老天啊!我堂堂作者大人,不會這樣子被自己筆下的角色掐死吧!
我腦子裡猛轉出這樣的念頭。
人在江湖漂啊怎能不挨刀啊!一刀砍死你啊兩道砍死你啊……無良的幽魂在我身邊幸災樂禍的唱着歌謠。
迷迷糊糊間我聽見伏羲說:“再虐我,我就讓你萬劫不復……”
我“啊”的一聲,猛地一沉,睜開眼來。刺目的太陽光照在我的牀前,老媽在門外忙碌的聲音跟老爸看電視的聲音是這麼的熟悉且令人感動。時鐘指針停在了十點四十分。
睡覺睡到自然醒真是美好,還好這一切都是一個噩夢。
我抱住枕頭,繼續躺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