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洛卻根本沒有聽見他的話,她的身子晃了晃,順着他的手倒栽了下來,雙眼翻白,意識全無,黑紫的血悄然從嘴角滲出,染在了他的衣袍上。
文墨猛然起身,抱住她癱軟冰涼的身體,一番行動,又引發了體內氣血暗涌。
他的手吃力的握住她的手腕,摸索了許久才尋到那微弱的脈搏,心隨着脈搏的跳動一點一點提起來,懸在虛空,緊接着他飛指點住雙洛幾處要穴,氣息一滯,又小噴了一口血。
他顧不上擦去嘴角邊的血跡,強自抱這雙洛起身朝門外奔去。
自己究竟在做什麼傻事呢!
他懊惱的想着,因爲自己走火入魔,耽誤了將雙洛體內的餘毒引導歸位,讓師父說過的最壞的可能成爲了現實,那就是餘毒反噬。如今,被藥性激發的兩種毒已經在雙洛體內迅速蔓延開來了。按師父的說法就是——藥石罔醫,聽天由命。
文墨本以爲自己的理智足以讓他平靜的看待雙洛的死亡,就如以前一般,然而,當事情真的發生時,當他親生感覺到生命在緩緩從女孩身體裡流逝時,當他眼睜睜看着女孩的呼吸愈發微弱時,他的心也生生被扯成了數段,心裡突然間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她不能死。
胸口一陣劇痛,文墨閉了閉眼,勉強穩住欲倒的身體,目前他無暇顧及自己體內紊亂的內息,任由他們胡亂竄着,將難忍的寒熱交替的痛苦傳遍全身。
心急如焚,所謂身體的痛楚根本無法跟心靈的煎熬相提並論。
他憑着意志力聚集了一口氣,緊緊抱住雙洛,走出了門,他明知道自己此刻已經是強弩之末,卻定要將懷裡的女孩親自送到師父那去。
師父向來未雨綢繆,想的都是比常人多幾步遠幾分,他一定早就預見過這個情況,一定會有對策。
這可能是文墨逐漸模糊的意識裡唯一的一點清明瞭。
“文墨哥哥,怎麼回事?”耳邊有人在喊他,文墨擡了擡眼皮,好一陣纔看清那雙滿含焦慮的琥珀色眸子,然後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斜倒在臺階上。他連忙警醒看向懷裡,確認雙洛還在自己懷中,方放下一點心。
雙洛的呼吸依舊微弱,不仔細聽便分辨不出來。
他深吸一口氣,強自按壓下急促的呼吸,沉聲說道:“傾顏,快叫人過來,我要帶雙洛去找師父。”
“我不去!”傾顏猛搖頭,瞪着一雙鳳眼憤憤然說道:“文墨哥哥你才需要治療休息,這個女人做下那樣的事情,死了算了!”
文墨一口氣堵住,一陣猛咳,臉色愈加青白,他將緊抿着脣看着傾顏,面色在脣邊血跡的襯托下顯出了幾分冷酷:“傾顏,我的話你也不聽了是不是?”
“正確的我聽!”傾顏哼了一聲,氣勢卻低了下去。
文墨狠狠呼吸一口氣,聲音愈發冰冷,道:“帶她去,否則……”
他冷睨着聞訊趕來的衆人。
四周鴉雀無聲,卻沒有人動作,文墨又急又怒,猛咳起來,咳到最後,變成幾聲冷笑。是呵……在自己眼裡,雙洛是遲遲,是他非救不可的遲遲,而在他們眼裡,雙洛是奸細,是極有可能犯下五條人命的穆人奸細。
況且有傾顏在這,自己常年在外,在莊中的弟子心裡自然抵不過她。
想到這裡,文墨看了傾顏一眼,後者別過臉去,緩聲道:“文墨哥哥,你的傷要緊。”
好不容易積蓄的力氣被瞬間引動,文墨勉強提了一口氣,直直站起身,抱着雙洛向自己師父的住處疾走而去。
自己爲什麼要救她?
一個念頭突兀的冒了出來,讓他的步子稍微停頓了下。
可能,自己只是是想給她一個辯解的機會?
文墨這般說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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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的就看見了一盞風燈,文墨漸覺得自己腳步虛浮,後繼乏力,強撐到門邊,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聽得嘎吱一響,木門緩緩開啓,覃懷居士早就候在了門口。
老人一身灰布衫,背手站在門邊,看見自己徒兒的狼狽樣子搖了搖頭,嘆道:“冤孽啊冤孽,逆天之行比遭天譴,非清你終究還是沒有逃過。”
文墨強行抑制住體內紛亂的氣息,當下跪下,將雙洛放在居士身前,沉聲懇求道:“弟子知錯認罰,但求師父出手救救她。”
話畢,整個人伏拜在居士腳下。
覃懷居士心知他傷得不輕,撫須道:“非清,解毒之法並非這一種,當初爲師選擇此法也是心存私念,我知道這個女子對你來說非比尋常,你若心如止水,不爲情所動,此法必成,你若心有雜念,作繭自縛,稍有差池就會走火入魔,她死你傷。”
“時至今日,你可悔過?”
文墨心中微哂,擡目看向自己師父,說道:“師父若是問今日心魔,弟子深悔,若是問昔日情動,弟子不悔。”
這番話已經有了衝撞之意,覃懷居士卻不以爲忤,只仰面長嘆一聲“天意”,背轉身去。
“師父!”文墨疾呼一聲,內息驟亂,悶聲吐出一口濁血。
覃懷居士並沒有走,揹着身說道:“傾顏,你叫幾個人把這個女子擡進去,動作要輕。”
原來傾顏一行人不知何事已經站在他們身後不遠處,將剛纔的一切都看在眼裡。
師父發話,傾顏莫敢不從,但仍然小聲抱怨了一句:“師父,你當真要救她?”
居士卻不回答,徑自朝院內走去,那幾個弟子只好隨着將雙洛小心擡了進去。傾顏看着一邊勉強跪着搖搖欲倒已經神智不清的文墨急了,連聲喚道:“師父,那文墨哥怎麼辦?”
“他的傷,純屬自作自受,你送他下去讓他自行療養。”
遠遠一句話從屋內傳來,再無下文,傾顏看着幾個弟子悻悻走出來,知道居士不想讓人打擾,只得跺跺腳喝道:“你們,把文墨哥送去他房內,好好守着!”
那幾個弟子連聲應着,其中一個小心問道:“師姐你不一塊去?”
傾顏挑眉,瞪他:“你們都是死人啊,文墨哥有你們就夠了,我在這裡給師父護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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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弟子摸摸後腦勺,滿腹疑惑,整個山莊的人都知道小師姐跟大師兄親厚,師父幾次重病也沒見她人影,要是平日裡大師兄稍微咳幾聲嗽,人立馬風風火火趕緊粘了過去,這一次大師兄看着都不好了,她居然玩起了矜持,裝起了孝順,實在奇怪。
傾顏見他發愣,又狠狠瞪他一眼,琥珀的眸子在夜色中隱隱有光,那目光如刀刃般,讓他的心兀的跳了一小下。
小師姐的眼神真兇。
那弟子縮了縮,不敢細想,緊緊跟着其他人將文墨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