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嚴肅穆的朝堂,下面百官俯首站立,上面天子高坐龍椅。
莫淮翊一直不停地朝司徒定瀾的方向掃去。雖然那守城將領已經給他稟報過了司徒定瀾還活着的消息,但是,皇上怎麼會給他官復原職?
他深深地不解。當然,他同樣不知道的時,當今聖上也已經深深地懷疑上課他。
“今年,新兵已然招納完,卻還缺個訓練的軍官,衆卿家以爲,何人能夠擔任此職?”上頭的皇上威嚴地瞥了眼下面的人,緩緩而道。不怒自威。
此話一出,下面頓時喧嚷了起來。莫淮翊的注意力也沒有放在司徒定瀾身上了。
“回皇上,”一個武官站出來諫言道,“臣以爲,大將軍莫淮翊可勝任此職!”
“是啊,大將軍爲我定遠建功立業……”
“前些時候纔打了勝仗,看來非他莫屬……”
“除了大將軍恐怕沒人有這資格了。”
下面的文武百官竊竊私語着。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被司徒允,也就是皇上聽個清清楚楚。
莫淮翊聽在耳裡,嘴角也得意地翹了起來。照這局勢,這職位,他是拿定了!
要知道,訓練新兵,就相當於把那些兵撥給你,誰不想多擁兵權?
但是司徒允並沒有即刻允許,反而皺了皺眉,似乎對這個推薦不甚滿意:“大將軍才行軍回來,當好好休息。諸位,可還有舉薦之人?”
“臣以爲,太子殿下可行。”文官列伍中,林遇站出來道。
畢竟司徒定瀾是皇子皇孫,所以莫淮翊抹黑他的那些謠言,是隻向司徒允說了的。雖然流傳了出去,但誰敢正大光明說司徒定瀾打仗時逃跑了?
於是,雖然有諸多人不滿,卻也只能靜默不語,不敢出一言以復。
上面的司徒允環視了一眼四周,似乎對這個結果很滿意,點點頭道:“既然衆卿無異議,此職,便由太子擔任。”
推薦太子時沒異議,可推薦大將軍時衆人同意。這呼聲誰高,一看便知。司徒允這話,未免牽強了。
但即使每個人都心知肚明,卻沒有一個人說了出來。就連最委屈的莫淮翊,也只是暗自陰騖而已。
旁邊的陸公公見沒有什麼事了,便扯開嗓子高聲喊道:“退朝——”
“宰輔大人這是要爲太子鞠躬盡瘁了麼?”甫一出殿,莫淮翊便徑直越過人羣,來到林遇身邊。方纔在大殿上,就是林遇舉薦的司徒定瀾!
這個莫淮翊,終究只是一武夫。這麼快就沉不住氣了。林遇心裡想着,臉上不動聲色道:“皇上是我們的主,那麼太子,便是主之子。我們忠於皇上,便就該忠於太子。我們爲皇上鞠躬盡瘁,又有什麼理由不爲太子鞠躬盡瘁?”
簡而言之,你不爲司徒定瀾鞍前馬後,就是不爲皇上鞍前馬後!就是大逆!
莫淮翊鯁了一下。要他說什麼來反駁,他還真說不出!這林遇,真是老奸巨猾。
越想越是煩躁,便拂了拂袖,揚長而去。只留餘音繞在林遇耳旁:“這奪嫡之爭,宰輔大人這麼聰明,不會不知道一步錯步步錯的道理吧?”
留下林遇一人,依舊面無表情站在那裡。旁人以爲他心如止水,實際諷刺至極:至少司徒定瀾還是個皇子皇孫,你的司徒定遠呢?都已化爲灰燼了!
所以,直到司徒定瀾來到他身邊時,他都沒有注意到。
“某些狗叫,我們去理會了,豈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快?”方纔莫淮翊來到林遇身邊,他是看到了的。不用想都知道,他肯定是去找麻煩了。
而林遇是因他才被莫淮翊盯上,他又豈能裝作無事般走過?
林遇懶懶一擡眼,見是司徒定瀾,也沒有多熱絡。語氣神情依舊是對待莫淮翊那樣的漫不經心:“方纔的話太子殿下想必悉數聽去了。微臣只不過實話實說,也並非是想討好殿下。”
司徒定瀾眯了眯眼,這林芝妍,當真是林遇的閨女?二人性子怎的相差如此之大。
林遇,真是老奸巨猾!
四兩撥千斤,就已經將他和司徒定瀾的關係給撇清了。彷彿朝堂之上他舉薦司徒定瀾只是一件平常事。
“林宰輔對我朝忠心耿耿,本王自然知道那是宰輔的肺腑之言,”既然林遇要給他咬文嚼字,他也不好意思不奉陪不是?便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道,“那麼,想必日後林大人也會對本王忠心不二。今日得林大人這心腹,本王,幸甚至哉!”
這一次,林遇的眼神終於不那麼淡定了。臉上不乏驚訝。想他縱橫官場數十年,又因身在高官,不少的皇親國戚或者別的大臣都曾試圖拉攏他。可最後無不是被他四兩撥千斤擋掉,誰不是無功而返?
而今,司徒定瀾一席話,竟叫他無言以對?
對上那雙含笑的丹鳳眼,他卻又覺得那深處根本沒有笑意,全是淡漠與疏離。
司徒定瀾,不簡單!
又在心裡措辭了一番,還是沒有找到可以反駁的詞,便索性轉移話題:“芝妍的事,倒是麻煩了太子妃。過幾日,老臣定親自攜芝妍登門拜謝。”
等謝過了,就兩清了。別想再在我這裡討什麼便宜。
司徒定瀾當然是聽出了這題外話,對於林遇要同他劃清界限的態度,卻沒有半點怒意。只微微一笑道:“說什麼麻煩?君清與令千金雖非親姐妹,卻是勝似。她們穿一條褲子都嫌肥。”
君清是我妃子,林芝妍是你閨女。她們是一家人,我們不也是一夥的?言語之間,又將話題給繞了回來。
林遇這次是真的無話可說了。還沒有人能夠把他的嘴巴堵得這樣半個字都吐不出!而且,對方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子。越想越氣,索性白了司徒定瀾一眼,便拂袖轉身走了。
留下原地的司徒定瀾,看了林遇的背影一會,竟然情不自禁地勾了勾脣角。這個林遇,他以前怎麼沒發現,這麼好玩呢?
林府。
“芝妍!芝妍!”林遇還沒跨進門,就急不可耐地喊了起來。
聞聲的林芝妍匆忙從閨房裡跑出來。她眼中的林遇向來是淡然作風,從沒有這樣着急過。便以爲出了什麼事,緊張兮兮地拽着後者的衣袖問道:“怎麼了怎麼了?是不是皇上還要治太子的罪?”
她以爲司徒定瀾那邊的事沒搞定。
林遇一聽,心裡立刻就變了味。他才從司徒定瀾那裡受了氣,回到家,寶貝閨女第一句話竟然是緊張司徒定瀾的!他能不更氣麼?
癟了癟嘴,他悻悻地將被林芝妍扯着的袖子扯回來。沒好氣道:“好着呢!人家升官了!”
“但是!你,林芝妍。不準再跟司徒,不對,太子黨的任何人來往!”
聽到第一句話林芝妍放下了心,可這第二句話一出,她就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道:“爲什麼?”
見着自家閨女竟然爲此事瞪着自己,林遇心頭更不爽了。一派淡然的臉上如今卻是嫉惡如仇的模樣:“爲什麼?因爲,他不是好人!”
隨即轉頭見林芝妍絲毫沒有同意他的意思,他又連忙補充道:“芝妍啊,以你的身份,別說是個太子妃,你就是想做皇妃,爹也能讓你如願!可那司徒定瀾,牙尖嘴利的,一看就不是好人。況且他還是有妻室的人,你過去不是受苦麼?”
林芝妍眨了眨眼,這才明白過來林遇的意思,噗嗤一笑:“爹你瞎說什麼?誰要嫁給太子了?”
一般女子說一句話,一般是因爲太嬌羞所以否認。但林芝妍的臉上,卻沒有一點嬌羞的模樣,反而很是認真。
林遇瞧了又瞧,確實沒有發現一點點嬌羞的模樣!才狐疑道:“你不歡喜他做什麼要死要活的都要爹去幫他?不歡喜他剛剛爹要你們不來往,你怎麼還瞪我?”
聞言,林芝妍頭疼得扶額,搖頭嘆息:“爹,枉你是一朝宰輔!”
“這之前呢,是因爲君清是太子妃,而他是太子。如果他倒了,君清怎麼辦?再說了,那主意可是我出的。您要是不去幫忙,我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麼?”
“這後來嘛,您可是親口說的不跟太子黨的人來往,可不是太子!不跟太子黨的來往,不就是不讓我跟君清來往麼?”
這回林遇蒙了,敢情自家閨女真正鍾情的是太子妃沈君清?可是……
“誰不要芝妍和我來往了?”還不待林遇的好奇心發完。就聽得一空靈的聲音傳來。
二人雙雙尋着聲源望去,但見沈君清從馬車上下來,款款而來。
見是太子妃,林遇這會心裡疙瘩得緊。也就四處瞅了瞅,看沒人注意到他。索性默默走開了。
這邊的沈君清看在眼裡,嘴上卻沒說什麼。只是等來到林芝妍身邊時,捂着嘴笑道:“王爺說林大人很是侮有趣。今日我一見,果然所言非虛。”
倒是所謂的林大人的親生閨女林芝妍聽得雲裡霧裡,她怎麼不知道林遇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