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漸漸偏西,一邊已沉入天際連綿的山巒之內,暖黃色的光線灑在這安蘭城前的荒野戈壁之中,兩撥身着不同鎧甲的士兵手握着兵器,整個氛圍一時死寂如凍般,司徒定瀾看着跪在地上的冷鋒,還不容多說些什麼,身周的幾名副將紛紛抽出腰間的長劍指向冷鋒,大聲的喝着,冷鋒斗膽殺了朝廷重臣,今日應當血債血償,這幾人無一不想讓冷鋒爲侯定遠陪葬,這幾人手底下所掌管的兵力見自家長官如此,也都忙不迭的舉着手中的長矛指着冷鋒,似是冷鋒口中所說的話,稍有所不對,都會引起這兩波兵力的對抗,司徒定瀾環視着這身邊劍拔弩張的情景,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治止纔好,只得默聲看着冷鋒。
只是冷鋒於此情此景中,面容之上不見絲毫的慌亂,表情從容且淡定,他張合了下嘴,緩聲道:“古人有言,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自殺了侯定遠也從未打算活着離開此地,要殺要剮,悉聽爾等意願,不過眼下定遠國正處於興旺之際,如若此時殺我,莫不如留我爲定遠國領兵征戰,戴罪立功!”
冷鋒此話一出,兩軍皆是陷入了無聲的沉默之中,就連那幾名副將也都不再追責,司徒定瀾見狀,開口道:“既然冷鋒有意戴罪立功,衆將士也再無責罰之意,倒不如就依了他的意願,讓他領軍出征,現在就去阻擊烏蘭國的敵軍!”
衆人皆不再多言,只得按照司徒定瀾所言,整隊朝着烏蘭國的軍隊趕去,烏蘭軍營之中各營帳內的兵力早已集結好,楚河和臘月兩人不知是怎麼樣一回事兒,見烏蘭國的士兵這般慌亂的集結着,忙不迭的拉住一個人問着情況,一聽是司徒定瀾帶領重兵攻打而來,臘月的心頭一驚,這烏蘭國要是全軍後撤,到時純陽草定會也被帶走,那沈君清的毒又要拖上幾日,這毒可以拖,可一旦沈君清有性命之憂,再多的純陽草也無濟於事,想着,臘月拉着楚河的衣袖往營帳後拽了拽,如水的明眸之內閃出了幾分驚慌之色,小臉兒之上露出些許急色,壓低聲音說着,“現在烏蘭國的軍營要候車,此時要是再不動手將純陽草偷來,怕是沈君清有性命之憂。”臘月邊說邊環視着身周的環境,不見其它人,“別再猶豫了,要不然就不再有機會了!”
楚河看着臘月急促的面色,自是瞭然她心中的想法,此時正值烏蘭國軍營之中慌亂之時,若是此時下手,偷盜純陽草的成功性較高,楚河也未置否,側身探出頭去,向着營帳前窺探了一眼,見各行列的軍隊已集結好,行軍號角已吹起,正欲順着軍營之中的後門逃竄走,可當楚河視線向着一旁瞥了一眼時,面容不由得一怔,他只見烏蘭巴托步履匆匆,面呈急色,快步朝着二人居住的營帳走來,楚河心頭一驚,莫不是烏蘭巴托已察覺出他同臘月兩人的動向?想着,楚河忙不迭的扭過頭去,拉着臘月的衣袖,急聲道:“現在該如何是好?烏蘭巴托如此匆忙的來找你我二人,怕是咱倆此行的目的已被發現,眼下該如何是好?”
臘月微微眯起一對兒如水般的雙眸,思索了片刻,如若烏蘭巴托察覺出自己此行的目的,也不會在此烏蘭國軍隊存亡之際,前來興師問罪,她預料着烏蘭巴托是來找她和楚河二人,說服跟他撤軍至五古城,五古城行至安蘭城,這般龐大的軍隊,少說也要上兩日,沈君清的性命怕是難以拖過這幾日,臘月越想越是心急,一時也不知出何言來應對着烏蘭巴托。
烏蘭巴托掀起帳簾,走入營帳內,在營帳之中環視了一圈,卻不見臘月的身影,他撓了撓頭,心中狐疑着,這個神醫去了哪裡?還爲容他從思緒中抽離出來,臘月站在其身後,微微拱手,小臉兒之上帶着些許的笑意,恭敬道:“太子爺在此時撤兵之際,突然到訪小人營帳之中,不知是所爲何事啊?”
“神醫,定遠國士兵已攻打過來,眼下烏蘭國兵力頹靡,若是硬來,怕是討不到便宜,不得已要撤兵固守五古城!”烏蘭巴托初見臘月時,只覺得她一小孩模樣,醫術超羣,從未猜疑過她,眼下也是將整個戰場之上的局勢一一據實說着,不曾有半分的隱瞞,“現在愛妃身體抱恙,我怕她這般舟車勞頓,到時病情加劇,故想請神醫同我等一同前去五古城!”
臘月見烏蘭巴托溫文爾雅,知書達理,言談舉止間未顯露出半點烏蘭太子的高傲與不遜,從他的字裡行間更是能感受到其對於妻子濃濃的愛意,臘月一時也犯起了猶豫,她不忍看到這般英明賢德的一太子因愛成魔,她心中甚至有些許的衝動,想助烏蘭巴托醫治好拓跋影的怪病,可若是如此,沈君清身上的毒就要拖延上幾日,一時兩難的境地擺在年紀尚小的臘月的面前,心智雖比同齡人成熟上幾分,但仍是難以應對這般的難題,只得頷首低頭,不吭聲。
“怎麼?神醫,若是我烏蘭國有所怠慢之處,還望恕罪,到五古城之內,你有何吩咐都可一一道來,本王都會吩咐下人一一爲你去置辦!”烏蘭巴托以爲是這兩日軍營之內的條件怠慢了臘月,連連賠着罪,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
楚河瞥了眼身旁的臘月,見其眉頭緊皺,粉嫩的小臉蛋兒上滿是凝色,他二人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這副表情怕是楚河早已見過千遍萬遍,也在心中銘記了千百遍,楚河見臘月只是吞吐着,一時間也說不出什麼話來,他接過話柄,笑了一聲道:“太子爺,還請先行回去,我二人商討一番,再做定奪!”
“這……”烏蘭巴托支吾了聲,揮了揮手,嘆聲道:“那隻得這樣了!不過整軍都將在半個時辰內撤離,還望神醫儘快拿決定!”說完,烏蘭巴托不再多言,轉身徑直離去。
“你怎麼了?”楚河拽了拽臘月的衣角,遲聲問着,他雖能看的出臘月的爲難,但卻猜不出她心裡到底是爲何事而爲難,可是他見方纔烏蘭巴托這番相求,如此的卑微,正是藉機開出條件,將純陽草要過來之時,可是臘月絲毫沒有開口的意思,楚河也不免有些驚詫,向來一直將沈君清的安危放在心上,高於一切的臘月,是不是被某事所牽掛住,而這事竟是同沈君清的性命相等值的?楚河在心中悄聲的勸服着自己,這一切不過是自己內心的臆測罷了!
臘月擡起頭,一對兒水汪汪的大眼睛睜得滴溜溜的看着楚河,眼角之處微微的紅潤,眼眶內的淚水打着轉,似是稍一眨眼,那晶瑩如璀璨般的眼淚便將順着她那稚嫩的小臉蛋兒流淌而下,臘月張闔了下嘴,緩聲開口道:“楚河……”說着,她緊了緊鼻子,一眨眼,兩行眼淚奪眶而出,順着臉頰向下流淌,落在衣襟之上,陰溼了一片,她抽搐了聲,喃喃道:“我要和烏蘭國的軍隊去五古城,我想要救烏蘭太子妃的性命?”
此話一出,雖在楚河的預料之中,卻仍是使得他不禁有幾分詫異,瞪大着眼看着臘月,一時不知是責備也好,還是贊同?
“你是不是會責怪我?可是……可是我……”臘月見楚河默聲而立,吞吐着,一下撲向了楚河的懷裡,將頭深深的埋在他的肩膀之上,大哭着,“駙馬爺沒了長公主會傷心,烏蘭巴托沒了拓跋影同樣會傷心,這老天怎麼這麼不公平,偏偏讓相愛的人生死相隔,我要以我一人的力量,挽回這個局面!”臘月從小無父無母,在這世間之上經歷了太多的悲歡離合,小小的年紀的她喜歡圓滿的結局,可這擺在眼前的事實更是促使她要去拼儘自己的全力,守護住着四人的愛情。
“可是……”楚河擡起手輕輕撫摸着臘月的秀髮,遲聲說着,“可是你又能怎樣做,在別人的眼中,你不過只是一孩童,而純陽草又只有一株,救得了一人,就救不了另一人,這世間終究會有一人喪失掉自己的心愛之人,傷心欲絕!”楚河緊緊的摟着懷中的臘月,胸口中那幼小的心揪疼着。
臘月怎會不知這僅有一株的純陽草只能將一人從這閻王爺的手中救出,可是她早已想到一法能醫治拓跋影身上的怪病,只是這一法子她也只是聽說過,至於行不行的通還得去找另一人,可是那一人常年深居於名山大川之內,與世隔絕已有多年,世人也只聞其名,從來未見其人,倘若能將他請出山,這天下疑難雜症,信手拈來,暴病怪疾也都是藥到病除,可只有一點令臘月着實爲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