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完

十二(完)

神院的女瘋子死了,儘管她掌握着極端危險的魔幻術,但是八煞先生的控屍術恰好剋制魔幻術,直到她被撕碎的時候,她都沒吭一聲。

“神院的瘋子真他媽可怕。”看着生息全無的神院女瘋子,一直努力控制着殘龍紋裡陰氣的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覺剛跑完一個馬拉松。其他的人也是劫後餘生的直喘粗氣,只有八煞先生捂着已經瞎了的眼睛不動聲色,好像入定了一般,卻也不見有血跡從他的手掌中流出。

就這麼結束了麼?記憶裡樑逸軒說得神乎其神的神院魔幻術高手就這麼死了,雖然剛纔的戰鬥血腥殘忍,但是感覺還是有點太潦草的感覺。我用鼻子吸着寒冷的空氣,聞着逐漸凍結的血腥散發出的腥味。忽然耳朵有點癢,好像有人塞進去了一根頭髮一樣,當我使勁的摳耳朵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女聲低低在我耳邊響起:“當然不會這麼結束。”

是聽邪!

我的冷汗一下子就流了出來,聽邪已經可以算是一種自我保護了,雖然得到這種能力的時間不長,但是它沒有一次出錯,每一次有奇怪的聲音被我以聽邪的形式聽到,都說明出事了!我張大嘴巴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有一種奇怪的安靜以某個未知的點爲中心擴散開來。

“雷姐,今天咱們這新來了幾個小妹,你劃幾個房子吧。”一個突兀的聲音打破了那詭異的平靜,一個人從倒塌半邊的房子後轉出來走到雷暮雨的面前,梅子!

氣氛一下子詭異至極,已經死去的梅子,怎麼出現了?

“你們倆,趕緊滾過來,敢他媽的混進暮雨溝偷東西,腦袋裡裝屎了吧!”又一聲大喝傳來,一個壯漢拿着一根橡膠警棍抽打着兩個畏畏縮縮的年輕人,是巡邏者龍哥和小黑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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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眯着眼睛,發現地上凝結的血污不知何時已經化去,凌亂的屍體也消失不見了。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出現,有的像是不經意的路過,有的也像是刻意來找雷暮雨辦事的,唯一的結果就是,那些本來已經死去的人,都出席在了我們面前。

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有鞋子踩在雪地上的聲音,越來越多的人走過來,有的在火堆旁邊坐下,有的是倚靠在廢墟的斷牆上抽菸。重重的鬼影把我們圍在中間,它們的身上沒有鬼物的陰氣,也沒有活人的陽氣,但是我知道這些東西絕對不是控屍術操控的傀儡。它們會說話,動作沒有絲毫僵硬,只是臉色蒼白的可怕。它們,好像一羣不承認自己死去的屍體,想方設法裝模作樣的活下去。

“師傅啊,我養的煞屍鼠要下崽子了。”又一個沙啞的聲音打破了死寂,八煞先生的徒弟不知何時重新坐在了火堆邊,斷裂的脖頸已經恢復完好。他用兩根手指捏着一隻已經烤糊了的雞翅膀,用牙齒一點一點撕扯着。

八煞先生沒說話,只是安靜的看着白衣男,過了一會又分別看了看雷暮雨和我們三個。從梅子出現開始,我們五個人誰都沒說話,一種絕望的壓抑讓我們僵硬的巍然不動,用沉默壓抑着恐懼到極限的崩潰。

“哎呀,這雞翅兒怎麼糊了。”白衣男沒有理會不言語的八煞先生,自顧自的撕扯着黑漆漆的雞翅膀。已經被燒成炭裝的肌肉隨着白衣男牙齒的撕咬紛紛鬆散掉落,只有翅骨邊角的地方有些殘存的雞肉。白衣男直勾勾地看着那剩餘一點夾在骨縫之間的雞肉,用舌頭舔了好幾下可是依舊沒吃到嘴裡。羅嗦了半天,白衣男似乎有些惱怒,把堅硬的翅骨放在嘴裡大嚼大咬起來,然後動作誇張的用手指摳着塞在牙縫裡的碎骨。

似乎有一塊很堅硬的碎骨塞在了他的牙裡,最後他猛地一拽,蒼白的脖子忽然出現了黑色的裂紋!沒有竄出的血花,也沒有噴騰的熱氣,白衣男的人頭就好像一個身外之物一般十分自然的隨着手的動作拉了下來,不歪不偏的掉在了烤架上。

這突然的驚變好像一個信號一般,未在我們周圍那些蒼白的“人”都開始了可怕的變化。站在雷暮雨旁邊的梅子、巡邏者龍哥和小黑兄弟倆以及其他的一些人,下半身雙腿不動,上半身開始劇烈的搖晃,上半身竟然像融化的糖稀一般黏稠的四散滴落。

暮雨溝,重複着步入地獄的過程。原來不知何時起,我們都已經中了那傳說中的魔幻術。我瞟了一眼,發現不遠處神院的那對男女的屍體已經不見了,或許他們一開始就沒存在過。但是,那個本來不存在的女瘋子卻讓我們知道,危險如芒在背的環繞在周圍,真正的魔幻術術者,可能就隱藏在那些上身融化的古怪屍體之中。

“咋整。”冷澤天的聲都變了,置身於地獄羣屍之中,他再也不能保持鎮定了。

“不能亂,絕對不能亂。”我對他倆說,同時也是對自己說。通陰,再一次開啓。體內反覆翻騰流動的氣流,以我爲中心飛快的擴散開來,以不可思議的角度鋪滿了整個空間。感知,以我身體的陽氣和生命力爲支撐的感知力無孔不入的充斥着。很快我感知到了四個生命體,羅晨、冷澤天、八煞先生和雷暮雨。

再擴散,再探索。 ◆Tтkā n ◆¢○

再擴散,再探索。

我終於感知到了一個模糊的存在,藏在一個火光之外的角落裡。可是我該怎麼接近那個人呢?也許要是我稍微動一動,更可怕的事情就會出現在我身邊。確定了那個人存在的地點,我不得不停止通陰,保持通陰狀態對我的身體損耗太大太大了,雖然假臉兒有一定的輔助功能,但是估計再維持一會就得直接折壽了。

通陰停止了,所有外放的探索氣息都收回了,飛快旋轉的大腦也漸漸恢復正常。通陰帶給我的不僅僅是驚人的感知能力,更有誇張的思考能力。就在停止通陰的剎那,我想到了什麼。這個恐怖緊張的夜晚裡,有一件事一直被我們忽略了。

是的,我們一直忽略了一件事。當我們最開始被梅子的大怪臉襲擊的時候,我一腳踹到了梅子的屍體,操控梅子屍體的灰耗子鑽了出來跑進了小屋裡。之後那灰耗子披着梅子的人臉皮跳着詭異的舞蹈,一度迷住了羅晨和冷澤天。但是,大怪臉之術的破解和灰耗子的詭異舞蹈,真的只是因爲我那大力一腳麼?

或許在這個黑夜裡,有一個側臉模糊的人的,一隻眼看着深邃的黑夜,一隻眼看着我們,五指微曲,操控着一切。

那麼,賭一把吧!憑藉着腦袋裡通陰狀態留下的強大推理能力,我絕對拼一把,或許能打破眼前這個怪圈。在羣屍亂舞之中,我站起身來,從冷澤天的口袋中拿出那把小手槍。我感覺周圍的空氣都是黏稠的,我每做一個動作所受到極大的阻力,而且越來越大。我只感覺拿槍的手十分沉重,好像無數人在相反的方向用力阻止我。

我死死咬着牙,只感覺有血水順着嘴角往外流,舌尖剛剛結痂的傷口又裂開了。在肌肉撕裂骨頭髮響的聲音之中,我終於高高舉起了小手槍。無數可怕的怪屍集結在一起,擋住了某個方向。我嘴角動了動,其實就這把槍的射程根本不可能打到那個隱藏的魔幻術術者。

槍口調轉,扣動扳機。槍響,八煞先生哼了一聲,捂着眼睛的手落了下來,那隻被捂着的眼睛之上,赫然插着一根鋼針。

一切瞭然。

所有的癲狂的屍體忽然都消停了,該躺在地上的躺着去了,不該存在的就消失了。

“你覺得我是怎麼死的?”那個坐在火堆稍遠一點的人忽然回過頭,像一個老朋友喝酒談天般自然地問我。

“你,你中了魔幻術,全身的關節都碎了啊。”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怎麼知道的?”他問,然後把頭轉了回去不再看我。

是啊,我怎麼知道的?所有的謎團和疑點都解開了,但是真相之後,是更大的恐怖。一直束縛着我身心的魔幻術在這一刻被解開了,重獲自由的我卻不想看破這比黑暗更黑的秘密。那個坐得離火堆最遠的人站起身來,抖了抖身上的殘雪,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

“這一次我以個人的角度放過你,下次遇到神院人的時候,記得快點逃。”他在我耳邊輕輕說,隨後走回火堆旁邊坐了下去,全身顫抖了一下,大股的鮮血從他的衣服裡滲透出來,這個“人”瞬間破壞了自己全身的關節,和最開始魔幻術在我腦海中暗示的死法一樣。隨後又是一聲慘叫,一直低沉隱忍的八煞先生終於叫出聲了,那根紮在他眼睛中的鋼針刺穿了他的後腦,**和鮮血紅的白的噴了一地。

旭日初昇,我們拖着疲憊的身體離開了地獄般的暮雨溝。跟着我們一起離開的是身上紋着狂鳳紋的雷暮雨。經營了好幾代的暮雨溝毀了,這是另一個陰謀裡的另一個故事了,雷暮雨的哥哥雷牧宇不知所蹤。我們現在所要做的是,用最快的速度趕到福建,找到思佳,那裡是我們最後的機會和唯一的活口。

《暮雨深深》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