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牽手走下山,迎着晚風策馬回到府上,這才得知陳將軍已經恭候多時了。
“你去準備晚膳,我去見他。”白逸羽低聲吩咐了一句,獨自向花廳走去,現在的他對蕭玖璃更多了一份獨佔欲,恨不得將她藏起來,儘量不和旁人接觸。
花廳裡,馬耳三人正陪着陳將軍,見白逸羽大步進來,全都站起身來。
“殿下!”陳將軍拱手抱拳。
“陳將軍不必多禮。”白逸羽走上前,話裡透着真誠,“此次幸得你大力相助,才能還羽一個清白。羽應該感謝你!”
“殿下過獎了,末將只是舉手之勞,真正辛苦的是阿九護衛和這馬耳護衛。尤其是阿九護衛,在南榮人攻城時英勇對敵,身受重傷還奮力迎戰阿布丹,狠狠打消了南榮人的氣焰。”提起蕭玖璃,陳將軍一臉的欣賞,“二皇子也說,那日守城,阿九護衛應記頭功。”
“給阿九記頭功?”白逸羽一愣。
“殿下不知道?”陳將軍滯了滯,隨即瞭然一笑,“也是,以阿九護衛的性格,又如何肯在殿下面前邀功呢?”
接着,陳將軍簡單說了說當日的情況,白逸羽雖然面色無波,但身上的氣息卻冷了幾分,送走陳將軍,他回到園子,揮退衆人,徑直入了內室。
“將軍走了?餓了吧,快來用膳。”坐在桌前的蕭玖璃聞聲站起來,打開食盒,準備擺出晚膳。
白逸羽衣袖一拂,關上了門,他沉着臉走到蕭玖璃身邊,猛地將她打橫抱起放在長塌上。
“你幹嘛?”蕭玖璃一驚,剛想掙扎,白逸羽冷冷瞥了她一眼,將她的衣衫撩開,視線落在她的小腹上。那裡有一道疤痕,在那白皙的肌膚上分外突兀,白逸羽的眸光閃了閃,手指輕輕撫了上去。
他的手指有些冷,正如他此刻周身散發的寒意,蕭玖璃忍不住顫慄了一下,心中有些後悔沒將雪肌膏用在此處,伸手握住他的手,“別擔心,都已經好了,二皇子的郎中醫術不錯。”
白逸羽並不看她,俯身下去,脣瓣輕輕落在那傷疤上,一寸一寸慢慢地吻過去,不帶一絲情丨欲,除了心疼便是後怕。
“小七,我……”蕭玖璃鼻子突然一酸,她完全明白他此刻的心情,他是真的怕失去她,真的爲她的每一次受傷而難過。
“誰要你這般英勇?”白逸羽擡起頭,將她的衣衫放下,伸手取下她發上的玉簪,查看她頭上的傷疤。
他的動作很慢,眼神很冷,話裡卻是滿滿的心疼,“玖兒,你怎麼這麼傻?”
“小七,我怎麼能眼睜睜看着南榮人破城?”蕭玖璃伸手抱着他,話裡沒有一絲後悔,“我答應過你,幫你守住這平州城,我豈能言而無信?”
“傻瓜!”白逸羽輕嘆一聲,捧起她的臉頰,鳳眸凝住她的雙眼,深情而霸道,“在我心裡,平州城不及你的一根髮絲,城破了又如何?我要的是你安然無恙!”
“小七……”
“記住,以後再不許這般逞強!”白逸羽揉揉蕭玖璃的頭,“用膳吧!”
是夜,蕭玖璃沐浴後,白逸羽摁着她在椅子上坐下,用布巾爲她擦頭髮,遞給她一個烏木匣子,示意她打開。
小匣子裡有一顆小小的牙,還有一封手書。蕭玖璃小心翼翼打開手書,竟是胡妃生前留給白逸羽的絕筆信。娟秀的小楷,一字一句,都看得出胡妃對白逸羽的愛和愧疚。
信不長,卻讓人看得心酸。胡妃告訴白逸羽,若是有一日他能讀到這封信,請他不要怨恨她。雖然她也很捨不得白逸羽,可是,唯有一死,才能讓白偉祺平息憤怒,給天下人一個交待,也才能保住白逸羽的命。她要白逸羽記住,這世上最重要的是愛和快樂,希望他能一生平安。
信的末尾,胡妃畫了一座寺廟和一顆牙齒。蕭玖璃有些莫名其妙。
“小七,這是唐伯給你的?”將手書放回匣子,蕭玖璃轉頭看着身後的白逸羽。
“不是。”白逸羽搖頭,“我才從母妃的寢宮裡找到的。”
“那些人不是早已將她的寢宮翻了個遍麼,怎麼這信到現在還保留着?”蕭玖璃有些奇怪。
“當時母妃和盧妃一起被關在宗人府,盧妃被趕去洗衣局時,母妃給了她一個錦囊,請她日後無論如何要交給我。離開金流的時候,三皇姐將這個錦囊給了我,裡面是一幅畫,一個孃親拉着一個小孩,小孩仰着頭,張着嘴,嘴裡掉了一顆牙。”白逸羽拿起那匣子,手輕輕地撫着,目光有些幽遠,似乎陷入了某段回憶之中。
“牙?”蕭玖璃想到信的末尾,胡妃也是畫了顆牙,直覺這裡面一定有什麼道理。
“母妃出事的前一日,我剛換了第一顆乳牙。出宮前,她還叮囑我不要吃糖。”白逸羽揉揉她的頭頂,“所以她交給盧妃的畫,別人看了也不會生疑。”
“你母妃那時便已經有了自盡的想法,將畫留給盧妃,是要暗示你她將要埋藏手書的地方,對麼?”蕭玖璃腦子一轉,瞬間明白過來,“這手書她是埋在你藏乳牙的地方吧!”
“我的玖兒就是聰明。”白逸羽勾脣一笑,牽着她走向牀榻,兩人躺在一處,低聲交談。
“難道你母妃也信不過盧妃?”黑暗中,蕭玖璃蹙了下眉,“盧尚書去江南尋先生是因爲盧妃對他說了什麼?”
“不,母妃信任盧妃和唐伯,只是不想因此給他們帶去禍端。何況人會變,或許母妃無法預測這兩人在日後面對苦難會不會出賣她,所以才用了這麼隱晦的方法。當時我覺得換牙很神奇,埋藏乳牙的秘密只和母妃一個人分享了。”白逸羽倒是很懂得胡妃的善良。
“奇怪了,皇上既然連你外祖和舅舅的產業都徹查過,如何會放過你母妃的寢宮?你的乳牙到底埋在什麼地方,這匣子竟然沒有被發現?而且,你母妃從宗人府出來,宮裡怕是很多人都盯着她吧,她埋這匣子是如何躲過那些眼線的?”蕭玖璃沒想明白。
“我那時以爲乳牙也是有生命的,離不了水,因此將牙藏在了母妃的浴房裡。”提到幼年的行爲,白逸羽輕聲笑了笑。
“浴房?”蕭玖璃有些意外。
“父皇當年盛寵母妃,時常宿在雲瑤宮,且經常和母妃共浴,故而母妃的浴房特別大。放置大浴桶的一角便是出水的地兒,我將乳牙放在這匣子裡,埋在了那裡。母妃定是趁那夜焚香沐浴,將這手書藏進了我的匣子。”白逸羽竭力去還原當時的情況。
“虧你想得出這麼個地方。”蕭玖璃啞然失笑。
“那你的第一顆乳牙藏在了哪裡?”白逸羽自己也笑了,忍不住好奇。
“就在你我初遇那日,我的乳牙被打掉了,不知道落在了‘死亡谷’的何處。”蕭玖璃倒是記得很清楚。
“玖兒……”白逸羽一愣,心疼地將她抱得更緊。
“不就是顆牙麼?我的牙可沒有肩負這般重要使命。”蕭玖璃拍拍他的手,消解他的情緒,“我這下懂了,你母妃信末的畫一定是告訴你,她有重要的東西藏在寺廟裡,而那裡也藏着她的乳牙,這應該也是你和她之間的秘密。”
“聰明!”白逸羽低頭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母妃進宮前常去甘露寺燒香,她的乳牙就藏在那裡。”
“那裡藏的會不會就是那些人千方百計想要尋找的東西。”蕭玖璃眼睛一亮,“白明宣那日帶着小奴兒在你房裡也是在找這東西吧。”
“你我心意相通。”白逸羽低低一笑,吻上蕭玖璃的臉頰,“玖兒,過幾日將這城中事宜安排好,你我就啓程去江南可好?”
“好。”蕭玖璃剛一開口,他的脣已經落在她脣瓣上,和此前的強勢不同,白逸羽此刻吻得特別溫柔。蕭玖璃很快就被他融化,情不自禁勾住他的脖子,迷醉在他的深情裡。
這個吻綿綿長長,白逸羽直吻得快要把持不住才放開她,喘息着無奈地嘆氣,“玖兒,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我快等不及了。”
蕭玖璃羞得滿臉通紅。
“早晚你會變成我的人,羞什麼?”白逸羽在她耳邊壞壞地吹了一口氣,“放心,我只會對你一個人好,別的人我都不會要,更不會碰。”
蕭玖璃只覺得想鑽進地縫,“兩個男人”聊這樣的話題,實在怪異。
“傻瓜,男子和男子也是可以歡好的,你不也聽到白明宣和那小奴兒?”白逸羽一點都不覺得對一個“男人”說這樣的話有何不妥,“等你長大了,就給我,好麼?”
蕭玖璃鼻子一酸,自己還等得到那天麼?她抱緊白逸羽,將頭埋在他胸前,不敢應聲,只要她一開口那就是萬劫不復。
一月後,江南的甘露寺出現了一對相貌衣着都很普通的少男少女,兩人手牽手走進寺廟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