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鴉片

米爾頓跟着吳七走到涼亭,用生硬的漢語說道:“七,昊官呢?”

吳承鑑開口笑道:“Here!Mr.Milton.”

米爾頓定眼看了吳承鑑一眼,驚道:“昊官!是你,你怎麼化妝成這個樣子?”總算他來廣州的時間不短了,算是個中國通,馬上就反應過來:“啊,你是要登臺唱戲嗎?”

他其實也會說不少中國話,甚至還分得清粵語和官話,上一次要人翻譯,一半是在做戲。

吳承鑑笑道:“是啊。還沒登臺呢,你就來了,我都趕不及卸妝就要見你。”

米爾頓道:“感謝昊官對我的盛情。”又看到旁邊的周貽瑾,讚歎說:“您身邊的這位女士,真是漂亮極了,比我見過的任何女演員都漂亮。她簡直是一顆star。”

周貽瑾呵呵一笑說:“過獎了,米爾頓先生。好久不見。”

他沒有用變聲腔調,米爾頓聽了吃了一驚:“啊!你是一位男士嗎?啊,你的聲音有些熟悉啊。啊!你是周!”

就在他啊啊啊的大驚小怪中,吳七已經準備好了點心,吳小九上前擺好了茶爐。

三人是舊識,也不客氣,一番寒暄之後開始喝茶。吳小九經過周貽瑾的調教,連英國人喝茶的習性也知道,這次用了紅茶還加了奶和糖。

米爾頓喝了兩口後連連稱讚,說:“印度那邊新種出來的茶葉,比起中國的茶葉來還是差了一點,不過現在那邊茶葉的品質也在迎頭趕上了。”

吳承鑑聽了這話,瞳孔微微一縮,臉上的微笑卻依然未改。

對方偷茶種到印度大面積種植的事情,一直是一個敏感的話題,以往雙方都刻意規避,沒想到今天米爾頓竟然自己捅破了,周貽瑾一聽就知道對方不會是說漏嘴,米爾頓這條老狐狸每句話都經過算計的。

果然,就聽米爾頓說:“昊官,等印度的茶園運作得成熟了,恐怕我們公司就要削減在中國的茶葉進口了。我們朋友一場,所以纔在這裡給你透露這個消息,你最好也要早做打算,讓宜和行準備好一些其它的營利商品了。”

吳承鑑卻不接他這個茬,彷彿一點都不擔心的樣子,笑笑說:“我們中國的茶葉,從種植到製作,上百道工序是經過幾千年的千錘百煉。印度人想要在短短几十年就超越我們,沒那麼容易。”

“不需要超越,只要接近就可以了。”米爾頓說:“別人不知道,但昊官你應該清楚,我們歐洲人喝茶不像中國人這樣只放茶葉,我們還要放糖,放奶,所以茶葉品質的好壞,說實在的,大部分的歐洲人喝不出來。等過幾年印度的茶葉質量到了差不多的層次,產量也上來了,整個歐洲的商人一定會選擇那邊作爲貨源地的。畢竟那邊的貨運路程要縮短三分之一,出口價格更是不到中國茶葉的十分之一,整個成本縮減到原來的十五分之一的話,就相當於利潤提高了十五倍,這種利潤,能讓整個歐洲的商人都瘋狂起來。”

他頓了頓,嘴角露出了微笑,彷彿在憧憬那個美好的未來:“到那時候,中國的茶葉就只能作爲需求量極少的頂級奢侈品出口了,而奢侈品和大宗貨物的區別,我想昊官你是懂的。”

少量的奢侈品,自然是不可能支撐大規模遠洋貿易的,也撐不起宜和行,這個道理吳承鑑自然懂得。

同時他也不相信米爾頓所誇張的“十五倍利潤”,如果英國人真做得到這一點直接幹就行了,不需要來自己面前鼓吹,不過他一時沒搞清楚米爾頓說這番話的意圖,所以沉默不語。

爲了讓場面不至於尷尬,周貽瑾在旁邊說:“米爾頓先生,謝謝你給我們帶來這個情報,印度那邊的情況我們會設法去核實的。”

米爾頓說:“昊官在海外也是有關係的,當然可以去核實,這種事情我不會吹牛皮。因爲一戳就破。”

吳承鑑哈哈笑道:“米爾頓先生,你的中國話學的不錯,連這種俗語也會用了。”

米爾頓說:“我不但會用一些俗語,還會用一些成語。比如你們中國人有一個成語叫做‘未雨綢繆’,我就覺得非常之好。既然看到天上有又黑又厚的雲層,雖然雨還沒下,但如果出門之前不準備雨傘的話,等到了路上遇到下大雨就來不及了。”

吳承鑑不說話。

周貽瑾笑道:“中國和外國的貿易,幾百年下來早就定型了,大宗商品就這麼幾樣,不是茶葉,就是絲綢,陶瓷等等,每一樣都有主的。吳家如果不做茶葉,還能做什麼?去跟其它家族搶別的生意嗎?”

“這可真不是個好主意。”米爾頓說:“雖然我和昊官是好朋友,但和啓官、茂官他們的關係也不錯,我可不希望你們之間爆發商業戰爭。”

周貽瑾道:“如果這樣,那我們還能怎麼未雨綢繆呢?”

米爾頓道:“未雨綢繆有兩個辦法,一個是去搶奪舊的地盤,另一個是去開發新的商品,我覺得後一種辦法,會比前一種辦法更好。”

“新的商品?”周貽瑾搖頭說道:“無論是茶葉、瓷器還是絲綢,都是經過幾百上千年的發展,纔有現在的規模。米爾頓先生你這話說的太輕而易舉,能夠作爲大宗貨物的商品,不是說開發就能開發的。”

“時代不同了啊。”米爾頓說:“你們中國人依靠歷史,喜歡守着舊傳統,但我們歐洲人卻依靠科技,能夠創造新變化。今天我來就是來向昊官你推薦一種新的商品,這種商品如果做起來,我保證,昊官你不出十年就能徹底蓋過啓官,成爲大清的…不,你會成爲世界首富的!”

周貽瑾聽着這話,滿心都是不信,然而米爾頓已經拿出了一個盒子來,推到了兩人面前。

周貽瑾擺擺手,吳七帶着吳小九下去了。

米爾頓這纔打開盒子的蓋子,推到了兩人面前。盒子裡是一團黑乎乎的東西。

饒是周貽瑾見多識廣,一時竟也沒認出這東西來。吳承鑑卻已經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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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仔冒着酷寒,從魚池水眼潛了出來,到外頭後穿好外衣,溜出葉家園,一路打聽着。

他年紀小又結巴,但用積蓄下來的散碎銀子開路,竟然還是讓他一路打聽到昊官不在西關而在河南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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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承鑑冷冷地看着盒子裡的東西,眼睛裡發着冷光。

米爾頓見到吳承鑑的神色,帶着些詫異,道:“昊官,你認得這東西?”

吳承鑑冷冷道:“這是大明萬曆皇帝,爲了延緩痛風之苦而使用的福壽膏吧。”

“昊官真是博學呢。”米爾頓說:“這東西本來就是很好的藥品,你們中國有一個醫生給它做了很好的評價,我特意背了下來呢:‘神方千卷,藥名八百中,黃丸能差千阿,善除萬病。’所以這個醫生把它叫做阿片,或者鴉片。本來鴉片產量很低,非常金貴,但經過我們英國科學家的研究,現在已經能實現量產,又經過調製之後,開發出了新的吸食形式,現在這鴉片不但能治病,而且可以像茶葉一樣給普通人享用。吸食之後耳聰目明、神清氣爽,是一種比茶葉更好、更高級的享受品,如果推廣開來,我相信很快就能風靡整個中國。”

吳承鑑仰天呵呵一笑,他擡頭仰天,是因爲不想發作,他怕看着米爾頓的臉自己會忍不下去。

米爾頓因此沒看到他幾乎徹底扭曲的五官,還在說:“怎麼樣,昊官,我的這份禮物怎麼樣?也許你現在還沒發現它的價值,但我向你保證,一旦這門生意做開來,將會把你們宜和行推向世界財富的巔峰,到時候只怕連東印度公司都不如你們有錢。”

吳承鑑調整了自己好一會,才低頭重新面對米爾頓說:“既然這門生意這麼賺錢,東印度公司爲什麼自己不做?”

米爾頓說:“我們要做這門生意,也需要你們從中幫忙啊,沒有你們保商幫忙,我們的鴉片進不了中國的市場。”

吳承鑑說:“進入不了中國的市場,可以去歐洲嘛。歐洲的市場應該是敞開的。”

米爾頓的臉色閃過一點尷尬,但瞬間恢復正常,微笑着說:“歐洲人太窮了,根本享用不起鴉片。”

“這樣啊。”吳承鑑說:“其實中國的窮人更多,所以我覺得這鴉片也不適合中國。抱歉了,米爾頓先生,這門生意我不會做的。”

米爾頓的眼睛眯了一下,眼神之中,夾帶着審視和警惕,心想莫非吳承鑑竟然知道這鴉片之中的深層戰略意義?這不可能吧,那應該只是一箇中國商人面對新事物時的習慣性保守態度。

“昊官,你確定嗎?這門生意一本萬利,你不做,遲早有人會做。如果被別人接了去,那很快的,你們宜和行就要面臨一個商業上最大的強敵了,到時候我怕你會後悔。”

周貽瑾聽着這話帶着幾分火藥味,他雖然博覽羣書,然而畢竟對鴉片的危害沒有深刻理解,因此望向吳承鑑,暗示他莫要如此強硬。生意的事情,應該萬事好商量纔對。

不料吳承鑑卻說:“米爾頓先生,你最好打消這個主意。有我在十三行一日,鴉片要進中國,沒那麼容易!”

米爾頓的眉毛挑了挑,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輕輕嘖了兩聲,說:“昊官,我還是低估你了啊。看來你不是不明白這鴉片的價值,而是非常瞭解它呢。”

吳承鑑道:“是的,我很瞭解它,比任何人都瞭解。”

米爾頓道:“既然這樣,那我就更不明白了,你究竟在堅持什麼呢?”

吳承鑑已經站了起來,倒了一點茶水往臉上一抹,化妝的顏料就混亂地讓整張臉變得猙獰——就像忽然變成一個惡鬼。

米爾頓有些吃驚地往後仰了仰身。

吳承鑑頂着這張猙獰的臉,說道:“米爾頓先生,我現在心情很不好。今天我們就先談到這裡吧,我不希望因爲一場不會存在的生意,影響到我們之間的友誼。”

米爾頓有些失望地嘆息了一聲,說:“那就真是太遺憾了。”

他站了起來,卻沒有就此告辭,而是說:“昊官,如果我得到的情報沒有失誤的話,你和兩廣總督之間,似乎正陷入一場膠着的暗中戰爭吧,上一次你和粵海關總督的戰爭,如果不是藉着我們東印度公司的勢,怕是沒法度過難關吧。那麼這一次遇到一個更加強大的對手,如果我們東印度公司不但不幫忙,還被你逼得站在你敵人的那條戰線上…我想,你應該清楚那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局面。”

米爾頓最後的這番話已經不是在談生意了,而是赤裸裸的威脅。

然而直到他離開,吳承鑑還是一句軟話都不說,猙獰的臉反而變得更加猙獰。

米爾頓嘿嘿兩聲冷笑,終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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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亭靜了下來,周貽瑾看着桌上,那裡有一盒米爾頓沒帶走的鴉片。

“我師父那邊還不知道要出什麼招…”周貽瑾道:“現在得罪東印度公司的話,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吳承鑑怒道:“你知道這東西是什麼東西嗎?”

周貽瑾一愕。自認識以來,吳承鑑可從沒這樣對自己發過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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