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臨時都城平州府。
馬茹霜坐在大楚皇宮內院的臺階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終於忍不住衝高明發起了脾氣。
“高叔叔,我都快悶死了!你就不能放我出去,非要聽我爹那個老頑固的話嗎?”馬茹霜橫眉立目,面紅耳赤地說道。
馬茂勳的貼身侍衛高明背靠在一根粗大油亮的廊柱上,雙臂抱於胸前,苦笑着說道:“霜兒,你對高叔叔發脾氣也沒有用,大帥臨行前對我下了死命令:你若出現在兩軍交戰的戰場上,我則性命休矣!”。
馬茹霜氣呼呼地站起身來,來回踱步,停下身來扭頭瞪着高明問道:“高叔叔,憑什麼我爹爹和我師傅都可以上戰場,我卻不能?”。
高明乾脆把臉扭向一旁,不去接觸她的目光,微笑着說道:“這個麼,你須等大帥得勝歸來之後再向他當面質問,到那時你們父女倆的事我保證絕不插手!”。
馬茹霜恨恨地踏前兩步,秀眼圓睜瞪着高明道:“我如執意要離開呢?”。
高明馬上轉回頭來嚴肅地說道:“你先將我打倒在地再說!還有,別忘了你自己答應過我們,到了這裡一切都須聽你爹的,否則你現在還在西北老家呆着呢!”。
茹霜姑娘氣鼓鼓地低頭想了想,雖然心內自忖武功近來長進不少,可是要打敗面前的這位高叔叔,卻仍是沒有絲毫把握。
高明看着她生氣的樣子,忍不住笑道:“霜兒,你也不必過份爲難你高叔叔,更應該體諒馬大帥的良苦用心!你喜歡關羽那小子,想要嫁給他,我們不是都依了你的心意嗎?可是,戰場之上,局勢瞬息萬變,刀槍無眼,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大帥也是爲了你的安全考慮,纔出此下策。”
茹霜姑娘擡起頭來,竟是眼淚在眼眶裡打着轉說道:“可是,高叔叔,我快悶死了!”。
高明搖頭道:“這皇宮之內如此之大,雕樑畫棟,亭臺樓閣富麗堂皇,又有那麼多皇妃美眷陪着你聊天玩耍,你還不知足嗎?”。
馬茹霜恨恨跺腳道:“這皇宮雖大,卻是沒有一點生氣,何況我早已轉了好多遍了!那些皇親國戚也都無聊透頂,我與她們無話可說!”。
見高明低下頭擡手摸着自己濃密的鬍鬚沉默不語,神情似乎有些鬆動。茹霜姑娘眼珠一轉,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撒嬌道:“好吧高叔叔,霜兒知道你最心疼我了!我保證不離開平州府半步,只在城內街市轉轉,絕對不會有任何危險,這總可以了吧?”。
高明被纏的無奈,只好嘆氣道:“好吧,我可以讓你出宮門。不過咱可把醜話說在前頭:第一、我會派人遠遠跟着你,既不打擾你同時也要保證你的安全,你可千萬別打什麼鬼主意!想要偷偷溜出城門更是別想。第二,在城中閒逛不得騎馬只能徒步。第三,傍晚前必須按時歸來。這三條有一條但凡你不答應,就當我白說。”
馬茹霜轉着靈動的眼珠低頭思索片刻,一咬牙一跺腳道:“成交,我都答應你了!”。
高明接着補充道:“嗯,帶上你的隨身佩劍,早去早回。這裡不是西北咱馬家軍的地盤,不可肆意妄爲,惹是生非……唉,我最後這幾句你聽到了嗎?跑那麼快作甚?!”。
馬茹霜頭也不回地揮手道:“都聽到了,你就放心吧,高叔叔。”
高明望着她快速離去的背影,苦笑着搖了搖腦袋。
從大楚皇宮安靜的後門走出來,馬茹霜心花怒放,頓覺神清氣爽。
她拐了幾個彎,來到了車水馬龍,熙熙攘攘熱鬧非凡的大街上東張西望。
平州城經過數年來劉謙、石天弓等人的悉心治理,已經顯現出人丁興旺,一片祥和的熱鬧景象。
這裡本就比西北城鎮人口多而密集,各地客商往來穿梭,大街上各色貨物、美食琳琅滿目,看的馬茹霜一時眼花繚亂。
又拐過了一條街道,馬茹霜裝作不經意地扭頭回望身後,果然見到兩個小廝打扮的精壯男子不遠不近地尾隨着她。
馬茹霜撇了撇嘴,在一個賣花布的貨攤前停下腳步,假裝認真挑選花色,低頭輕聲問老闆道:“大叔,你可知這城中哪裡有騾馬市?就是專門賣馬的地方?”。
老闆愣了愣,心說這姑娘長得倒是俊俏非常,只是可惜了了,大約她腦子有問題:正常人不會跑到布攤前要買馬。
隨即擡手點指道:“姑娘可往城西看看,那裡有個很大的牲口市場,牛、馬、騾子、毛驢應有盡有。”
茹霜姑娘微微施禮謝過之後,擡腳向城西方向走去。
她一邊低頭疾走一邊想着:我必須儘快買到一匹腳程、耐力都足夠好的良馬。如若身後那兩人出手阻攔,不妨先將他們打昏,使他們來不及去通報高叔叔。然後還需在傍晚城門關閉之前衝出城去……
“嗵”的一聲,只顧低頭疾走的茹霜姑娘與對面一人撞在了一起,那人吃痛之下“哎呦”一聲,馬茹霜頭也不擡地閃身而過,繼續快步前行。
那人待在原地愣了片刻,返身追了上來,攔住她施禮道:“這不是茹霜姑娘嗎?小生這廂有禮了!這真是: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
馬茹霜吃驚地停住了腳步,擡起頭來,上上下下打量了對方几眼。驚訝道:“何公子,你怎麼也到了這裡?”。
何天縱見茹霜姑娘竟然還記得自己,頓時覺得身體騰雲駕霧一般輕飄飄地飛昇到了半空中,心裡更是比喝了滿滿一桶蜂蜜還甜。
這就是緣分,這就是緣分啊!感謝蒼天厚土觀音菩薩如來佛祖太乙真人壽星月老……何天縱無法抑制自己內心的狂喜,胡亂地想着。
“何公子,何公子”馬茹霜輕聲的呼喚終於把他從半空中又拽回到了地面上。
何天縱攏神定睛細看,卻見茹霜姑娘娥眉微蹙,雙脣微噘,粉面桃花,一臉的詫異之色。簡直美若仙女下凡!
何天縱連忙打起精神,再次躬身施禮道:“茹霜姑娘有何吩咐,何某願鼎力而爲,縱使肝腦塗地,也萬死不辭!”。
馬茹霜心頭一動:倘若能得此人相助,我應該會更容易逃出城吧?
她面上卻不動聲色地淡淡言道:“我是問何公子怎會也到了此處?莫非你加入了大楚的紅巾軍?”。
何天縱一愣,連連擺手道:“茹霜姑娘休要說笑,我飽讀詩書,怎會與匪寇同流合污?說來話長……”他擡頭看了一眼,接着說道:“這裡正好有間茶樓,如若姑娘不棄,能否請您移步上樓,我二人喝杯茶敘敘舊?”。
原本馬茹霜心內對這位何公子早已十分厭惡,但今日有事相求,便也只好先將以往的種種不快暫時放在了一邊。
她扭頭回看了一眼,見那兩個小廝裝扮的漢子還在不遠不近地尾隨着,眼珠一轉,落落大方地回道:“好啊,我正好閒逛的腿腳乏了,吃杯茶歇息片刻也好。”
何天縱內心一陣狂跳,彷彿沖天的戰鼓,他差點感動的哭出聲來。跌跌撞撞地搶先邁步上樓,因心情過於激動,腿腳已完全不聽使喚,他差點跌了個大跟頭。
樓上落座之後,何天縱向小二要了此間最好的茶水,咕咚咚灌下一大杯方纔稍稍使自己平靜下來。
“茹霜姑娘,說來話長,容何某慢慢道來:其實我那日下定決心,離家出走,決定棄文學武,還要多虧了茹霜姑娘。我先是四處打探,拜訪名師,先去了鼎鼎大名的江湖學院,哪知遇到一夥騙子,本事沒學到,反落了個人財兩空。……後來我投到了萬鬼門門下,這才真正學到了一身功夫,此次與幾位師兄一同下山前來平州府,是爲了除暴安良,爲天下黎民伸冤,爲武林除害……”。
茹霜姑娘邊聽邊端起茶碗,慢慢品咂,雙眼的餘光瞥見那兩個追隨者也緩步上了茶樓,似乎不經意地朝這廂掃了一眼,也點了一壺茶,找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坐了下去,還時不時向茹霜姑娘投去一瞥。
馬茹霜只看到對面何天縱兩片薄薄的嘴脣一開一合,耳中隱約聽到了江湖學院、萬鬼門等字眼,其餘的話語全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完全不知曉面前這位何公子究竟說了些什麼。
擡頭望了一眼頭頂的日頭,茹霜姑娘的內心不由得焦灼了起來。
又過了一小會兒,茹霜掃了一眼那兩個追隨者,對何天縱低聲道:“我們走吧。”
何公子正講的口沫橫飛,滔滔不絕,不明白茹霜姑娘是何用意,連忙喚過小二付了茶錢隨着茹霜姑娘匆匆下樓。
在樓梯口,茹霜擡頭看到那二人也起身準備下樓,她連忙一把抓住何天縱的胳膊,拖着他閃入了茶樓的後院。
他二人從茶樓後院的角門轉入了一個偏僻的小巷,茹霜姑娘停住腳步道:“何公子,你能否幫我一個忙?”。
何天縱受寵若驚地連忙拱手施禮道:“茹霜姑娘請講,其實在下這裡正好也有一個不情之請。”
茹霜姑娘急切地開口道:“你能否幫我買一匹駿馬,天黑之前送我出平州城門?”。
何天縱連連點頭道:“舉手之勞,凡是茹霜姑娘吩咐,在下願捨命相助。”
馬茹霜總算舒了一口氣,她平復下心情對何天縱說道:“那說說你的吧。”
何天縱臉色一紅,堅定地開口道:“茹霜姑娘您能否使出全力,不留任何情面,出手暴打我一頓?”
茹霜姑娘聞言着實被嚇了一跳,她身不由己地倒退了兩步,擡手將那把隨身攜帶的佩劍
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