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皇帝劉謙雖已登基稱帝,但畢竟行伍出身,因此,出門雖有大隊侍衛、太監、龍攆相隨,他反而更願意騎馬。內心裡他也曾無數次告誡自己:要做一個賢明勤政、愛民如子的馬上開國明君。
“青州方面可有什麼新消息?”劉謙轉頭向石太宰問道。
此時二人正並馬走在平州城的大街上,他們身後跟着一羣大內侍衛、太監、儀仗隊伍。
石天弓捋須說道:“聖上儘可放寬心,前些日子傳來消息關六弟已奪取玉門關,驃騎營覆滅是早晚的事。”
兩人忽然同時勒馬停了下來,卻原來是對面浩浩蕩蕩走來了一隊敲鑼打鼓、吹着嗩吶的接親隊伍。
劉謙立於馬上笑道:“看來這平州地面還讓我們治理的不錯,黎民百姓安居樂業,這娶親的可是近來很常見啊!”。
石天弓笑道:“這還不都是聖上爲兄賢明寬厚所致?話說我們都開國立朝了,聖上也該爲我等兄弟尋一房嫂嫂了!”。
劉謙擡手笑道:“不急不急,待天下大定再提不遲。吩咐後面的人馬,讓人家娶親的隊伍先過去吧。”
聖上一聲令下,後面的皇家儀仗隊竟然閃在了大道兩旁,給娶親的隊伍讓開了一條通道。
娶親的隊伍來到了近前,忽然停了下來,不再前行。
劉謙和石天弓正自納悶,一位華服老者領着肩披紅花的新郎官和披着紅色蓋頭的新娘子已來到了二人馬前,齊齊跪倒在地,叩頭施禮。
那位老者擡頭道:“不知聖駕打此路過,我等小民擋了聖駕的道路,罪該萬死!”。
劉謙哈哈笑道:“老人家請起吧,爾等何罪之有?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誰說寡人就得獨霸此路?寡人偏看不慣大齊朝廷屁大個官出門就要前扶後擁,鳴鑼開道,把老百姓轟的遠遠的。擺不完的譜,耍不夠的威風,其實幾人心中真正裝着天下黎民百姓?!寡人今天偏要給世代君王立個榜樣,讓你們百姓娶親的隊伍先過。”
此言一出,滿大街看熱鬧的人羣及娶親的隊伍都齊刷刷地跪倒在地,那位華服老者更是感動的熱淚盈眶,衆人齊聲高呼:“我主聖明,胸懷天下黎民!聖上萬歲萬萬歲!”。
滿大街的人都跪倒在地,倒顯出了皇家儀仗隊鶴立雞羣般的突兀,劉謙不滿地向那邊掃了一眼。儀仗隊爲首的一位老太監忙擡腿踹向呆頭呆腦立於身旁的一位小太監,低聲罵道:“都跪下!你們這些不長眼的!”。很快,皇家儀仗隊也紛紛跪了下去。
劉謙興致很高地舉起雙手,高聲道:“都免禮平身吧!”。
那位華服老者起身施禮道:“我大楚子民能遇到如此聖賢之君王,簡直洪福齊天啊!逢此黃道吉日,小老兒斗膽敢請聖上爲這一對新人開金口,送祝福,便是他們祖上積德,家族無上的榮光了!”。
劉謙哈哈一笑,竟然點頭應允,正打算開口說些“白頭偕老,永結同心,百年好合”之類的吉祥話,誰料接下來發生的一幕,讓在場所有的人都驚呆了。
只見那位身材苗條、一身大紅喜衣的新娘子忽然挺身站了起來,雙手掀開了蒙在自己臉上的紅蓋頭,雙眼毫不避諱、直勾勾地望向騎在馬上的大楚君主劉謙。
四目相對,劉謙頓時一呆:這小娘子長着一對迷人的桃花眼,皮膚白嫩細膩,眉目傳情,似笑非笑。
劉謙頓覺埋藏在心底的一所老木屋“轟”的一聲燃起了大夥,烈焰熊熊,完全不受控制。
那女子忽然回頭對站在不遠處的一位老者喊道:“爹,我不想嫁給沈公子了,我要嫁給聖上!”。
滿大街黑壓壓的人羣,卻沒有一絲聲響,所有人都陷入了片刻令人難堪的沉默。
劉謙只覺得渾身燥熱,連忙嚥了兩下口水,對石天弓耳語道:“二弟,大哥也不知如何是好了,大哥要先行一步,你留下來處理一下。”
石天弓疑惑地望着劉謙,遲疑道:“大哥您的意思是……”。
劉謙點頭道:“我畢竟是一國之君,你看着辦就是了!大哥我信得過你”。
那位跪在地上的老太監擡腿又給了旁邊的小太監一腳,低喝道:“爬起來,沒眼力價的東西!”。隨後自己先迅速站起身,扯着尖尖的嗓子高喊道:“聖上起駕回宮。”
剛剛爬起來的滿大街的人羣又連忙低頭跪了下去,山呼萬歲。
新娘子的父親趁着無人注意,上前幾步拽着女兒的衣袖拉到了迎親隊伍後方運送嫁妝的一輛馬車旁。那名女子迅捷地鑽了進去,他的老父也撅着屁股,艱難地爬了上去。
馬車裡,父親急急低聲訓斥道:“閨女你要做什麼?惹惱了聖上可是滿門抄斬啊!”。
那位新娘子微微一笑,淡定說道:“父親大人放心,我面見了聖上,聖上也近距離看了我,從他的眼神裡我知道他喜歡我!”。
老者搖頭道:“你有把握嗎?別雞飛蛋打,到時我們還得賠償沈家的彩禮!你折騰的沈家顏面掃地,弄不好還要打官司。”
新娘子堅定地點頭道:“父親大人不必擔憂,那姓沈的有什麼好?嫁給他無非是衣食無憂。但我若能嫁給聖上,您將來就是國丈!我就是貴妃娘娘甚至皇后,我們家族從此就興旺發達,雞犬升天了!”。
老者遲疑道:“就算聖上歡喜,可你倆年紀相差太大了吧?”
新娘子撇嘴搖頭道:“聖上正值壯年,又不是八十二歲!即便是七老八十,這筆買賣也划算啊!女兒我只要能討得聖上歡心,整個天下就有我們家一半了!”。
老者轉了幾圈眼珠,雙掌一拍咬牙道:“爲父依你了,我這就下去和沈家退了這門婚事!”。
老者再次撅着屁股爬下了馬車,整整衣冠,底氣十足地邁着四方步,走到了親家翁面前,開口道:“我們要退婚!”。
此言一出,圍觀看熱鬧的人羣頓時炸開了鍋。
沈家老爺子氣的兩眼發直,開口罵道:“不知廉恥!老秦頭,你家閨女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嗎?!”。
新郎官也不幹了,怒火中燒之下,擼胳膊挽袖子罵道:“老雜毛,你先退了我們家彩禮!不行,要雙倍返還!否則小爺我削死你!”。
老秦頭的幾個兒子,新娘子的幾位哥哥聞言衝到了近前,大罵道:“怎麼着?想打架嗎?小兔崽子!大爺我看你今天敢動我爹一根手指頭試試!”。
兩撥人中年紀較輕的開始推推搡搡,躍躍欲試。圍觀的衆人更是七嘴八舌,鬧哄哄吵成一片,說什麼的都有。
已經下馬遠遠站在一邊的石天弓不由皺了皺眉頭,點指將那位老秦頭喚到面前,低聲問道:“你家閨女叫什麼名字?年芳幾許?”。
那老秦頭點頭哈腰道:“回大人的話,小女名喚秦彩娥,年芳二八”。
石太宰點了點頭,對旁邊一位小太監耳語了幾句。那位小太監點了點頭,咳嗽了一聲,高聲道:“聖上有旨……”。
衆人停止了混亂喧譁,紛紛低頭跪倒在地。
小太監接着唱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秦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今日一見,朕心甚慰。秦家小姐自願與沈家退婚,他人不得干涉。沈家所出彩禮,雙倍返還,隔日到平州府衙領取。秦家小姐即刻送入宮中,欽此。”
待衆人站起身來,秦家人各個趾高氣揚,欣喜若狂。沈家人各個灰頭土臉,一臉的無奈與茫然。
秦彩娥如願踏入剛剛竣工的皇宮,後被封爲金貴妃。他的兩位兄長,後來也都入朝爲官,官居四品。
值得一提的是,秦家老宅豢養的一隻寵物犬,被御賜爲“西施犬”。數年之後,大楚帝國中的上流社會,一時豢養“西施犬”成風,最瘋狂時一隻“西施犬”價值紋銀一千兩。
部落聯軍的大帳之中,氣氛沉悶。
自從上次蘇倫嘎離去後,各部落首腦之間彷彿出現了一道看不見的裂痕。
忽然,帳外戰馬嘶鳴,人聲鼎沸。
阿拉坦吃驚地站起身來,疾步走了出去一探究竟。片刻之後,滿面紅光地返身而回,大聲道:“巴爾斯、烏納巴圖爾,告訴你們大家一個天大的好消息:聽聞我們部落聯軍討伐沙尼部落,節節勝利。今天,又有十幾個部落首領帶着數萬勇士和大批糧草前來加盟!”。
衆人頓時喜笑顏開,剛剛籠罩在大帳上空的陰霾也一掃而光。
烏納巴圖爾仰望帳頂!激動地眼含熱淚說道:“感謝長生天!終於可以將沙尼部落殺個雞犬不留了!”。
巴爾斯捋着金黃的鬍鬚笑道:“對於我們部落聯盟來說,這無異於雪中送炭!我們部落聯盟藉機要齊心合力,放一把大火,將可惡的沙尼族惡狼們燒個乾乾淨淨!”。
衆人中唯有塔塔爾部落的阿斯蘭仍然不爲所動,繼續低頭飲酒,看上去悶悶不樂。
巴爾斯掃了他一眼笑道:“阿斯蘭,打起精神來!達諾爾部落與你們已經互相達成諒解,你還有什麼可煩惱的?”。
阿斯蘭微微一笑,緩緩擡起頭來,卻仍然是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