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生變

這個夜晚註定不會平靜,焦燥與不安不止是寧夏城中人如此感覺,城外明軍大營中也是如此。

散了議事後,出帳後朱常洛並沒看到葉赫的身影,不由得微微一怔。

其時夜黑如墨,北風嘶吼,天空不知何時竟然已飄開了雪。

雪落地上,潔白一片,落在臉上,冰涼沁心。

片刻後朱常洛終於回過神來,一言不發轉身往自已寢帳方向慢慢的去了。

從主帳到寢帳的路並不長,可是朱常洛明顯心事重重,走的十分緩慢。

居然從這個方纔還在帳中叱吒風雲的小王爺的背影上硬生生看出了幾分煢煢孑立,形影相弔的意味來,孫承宗不由自主的擰起了眉頭,遲疑一會後腳步加快,追了上去與他相伴而行。

看出他有心事,孫承宗便刻意引開他的注意力,一路上談笑風生,盡說些自已遊歷時的奇聞軼事與他聽。

嘴角掛着一絲淡淡的笑容,眼見寢帳就在前邊,朱常洛擡起垂着的眼瞼笑道:“老師放心,我沒什麼事的。”

可轉身將要進帳的時候,忽然發現了什麼,朱常洛猛的停住了腳步,嘴角的笑容已經凝固,臉色有些突兀的蒼白。

孫承宗終於忍不住,開口直詢:“出什麼事了?”

朱常洛伸手指着自已居住的大帳道:“……帳裡的燈好亮。”

走的時候帳內的燈已經是熄的,可是人還在。

回來的時候燈亮了……人怕是已經走了吧?

朱常洛麻利的轉身入帳,環視四周,一切如舊。

案上伏犀劍壓着一張紙,展開卻是一片空白,並無一字。

朱常洛臉上帶着笑,心底長長嘆息一聲。

走了好,一走百了,省的他爲難,也省得自已爲難,挺好!

但願你從此挾長劍,帶吳勾,情吞四海千鍾酒。

但願你從此不受拘束,自由來去,一生無羈。

於是全然不再理會孫承宗一臉疑惑的表情,閉了帳門,吹燈睡覺。

第二天,寧夏城一大早就有了動靜。

城牆頭上用繩縋下一人,這下全都認得,正是走慣了腳的李登。

與昨天灰溜溜的樣子相比,今天的李登笑嘻嘻一臉春風。

一大早哱拜就派人將他喚到府中,將一封信遞給李登,要他進明營帶給朱常洛。李登接信之時順便瞄了一眼這位自封沒幾天的哱大王爺,似乎一夜沒睡,一臉的橫肉死沉沉的墜在臉上,一對長在肉中的眼睛卻和血一樣的紅得瘮人。

進得明軍大帳中,朱常洛赫然在座。

李登突然有一種感覺,雖然人物一樣清俊,口氣一樣的和熙,可今天這個小王爺和昨天晚上那個小王爺似乎有什麼不同……

接過李登遞過來的信,朱常洛淡淡一笑:“如何,按照我說的可全做了?”

“殿下放心,小的全都做到了。”李登恭恭敬敬的跪下磕了個頭,感激說道:“殿下恩典,小的沒齒不忘,果然沒殺頭,還賺了幾十兩銀子。”

打發李登去後,朱常洛打開哱拜的信看了起來。

一帳中的各大將軍屏息靜氣,連個咳嗽聲響都不聞。

靜靜的凝視着那個正在看信的小王爺,李如鬆貼着心口窩放着的那封信隱隱又有些發熱。

朱常洛看得很快,幾瞬之間後頭已擡起,伸手就將信遞給李如鬆。

李如鬆連忙接了過來,匆匆看完後,忽然拍案而起,怒道:“哱拜這個傢伙,恁得老奸巨滑。”

此刻帳內幾大總兵已將這封信輪流看了一遍,表情各異,各有想法。

哱拜的信裡字不多,意思也很明白,大意就是他願意降,但前題是明軍先將圍城大水退去。而且還要朝廷發下免罪鐵券,只要有了這個東西,他馬上自縛出城投降。

奸爾彌滑,不過如是。

也許是當言官當得年深日久,梅國楨打仗不行,可是論起動腦袋瓜子總比在場這幾個大老粗總兵快溜了很多了,“殿下,這必是哱逆施下拖延之計,撤水是爲了保城,平息城內百姓怒火而爲,免罪鐵券之說完全是爲了拖延時間!”

寧夏和京城幾千裡地,若按哱拜所說要勞什子免罪鐵券,這一來一往就算快馬加鞭,也得一月期限。

這一個月,足夠做好多事情了。

朱常洛點了點頭:“梅大人說的很道理。”

梅國楨受了誇獎,一張老臉頓時紅光大放,氣色瞬間好到無以復加。

此刻帳中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朱常洛不言不動,兩眼悵然出神,任由他們吵鬧爭論。

延綏總兵王通第一個跳起,急得面紅耳赤道:“哱拜老狗明顯就是拖時間,要我說,和他談個屁,等衝鋒舟造好,直接打他娘個人仰馬翻。”

李如樟當即附合:“說的不錯,到了這個地步,這老東西還不肯老實就範,不乖乖出城來受死,明顯就是找揍!”轉過頭盯着麻貴:“麻貴,你的衝鋒舟啥時才能造好,咱們可都等着呢。”

麻貴看都不看他一眼,面無表情:“馬上就好!”

突然發現自已是被這個傢伙無視了麼?李如樟登時怒從心頭起,想自已從小到大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待遇,一瞪眼剛要發作,朱常洛帶着警告的冷然眼神已經遞了過來。李如樟瞬間霜打茄子般焉焉閉了嘴,到底憋不住,氣哼哼的一語雙關道:“這樣的純屬是給臉不要臉,對這種人就不能客氣手軟了,否則得寸進尺有得扯皮哩。”

梅如楨當即在一旁響應:“將軍說的是!哱逆本就兇殘悍狠暴,不先把他們打廢了,斷乎和不了!咱們明軍如此雄兵勇將,難道還要求着他們和?”

看這老頭慷慨激昂,唾沫橫飛,一個文官居然比武官還要好鬥,朱常洛難免覺得好笑。

一時間,大帳內如同開了鍋一樣吵成一團。

就在這不可開交處,朱常洛拍了拍手,朗聲說道:“各位安靜,聽我一言。”

帳內吵鬧的聲音忽然就靜了下來,所有目光齊唰唰的盯在朱常洛的身上。

朱常洛修長如玉的手指在案上輕磕了幾下,輕眯的眼皮一擡:“就依他所說,先放水,以示誠意。”

所有人牙痛一樣輕嘶了一聲,梅國楨、李如樟等人全都不可置信的望着朱常洛。

只有李如鬆敏銳的從小王爺的眼底發現了一絲狡黠清亮的笑意。

果然朱常洛緊接道:“不要放得乾淨,將上頭水源徐徐阻住便是。”

本來緊繃了臉的麻貴忽然咧嘴笑了,這讓坐在他邊上的李如樟一陣惡寒:我的個天爺,你那臉不笑還好看些……

“李登曾說哱拜在城內放言,朝廷的免罪鐵券已在本王手上,只是本王扣而不發麼?”朱常洛神情淡淡,笑容越發燦爛:“既然如此,咱們可不能辜負了他的好意。”

轉頭向梅國楨道:“麻煩梅大人擬一份告示,告示寧夏城內百姓,就說鐵券已在軍中,只等哱拜出門來降。”

被點了名的梅國楨一臉紅光起身站起,得意洋洋道:“王爺鈞命,不敢不遵。區區告示何足道哉,想當初下官可是出了名的倚馬千言,立時可就……”

朱常洛似笑非笑截住他的話頭:“嗯,那麻煩大人多受累,不用多了,就抄三百份吧。”

李如樟剛灌進嘴的一口茶忽然就噴到了地上。

再看梅國楨垮着臉都快哭出來了。

“明日請將軍派人將告示以箭射入城中,如此廣而告之,咱們就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

李如鬆點頭領命,拍手叫好:“此計大妙,讓哱拜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再想拖延也是不能,如果這樣還不肯降,咱們即時攻城,也是名正言順,師出有名。”

散帳之後,一臉憂愁的李如樟拉了哥哥李如鬆一把。

李如鬆一愣:“幹麼?”

李如樟神秘近乎鬼祟:“你的女婿真厲害,大哥能不能和他說說,我看他對我氣色總是不太好,說起來我也是他的長輩……”

李如鬆掄起大腳就踹,一個字……滾,有多遠滾多遠!

傳單告示射入城之後,頓時引起一片軒然大波。

雖然之前有李登帶得口信,可是畢竟口說無憑,如今這些傳單白紙黑字寫得分明不說,每張傳單上都有睿王紅彤彤的大印,城中百姓們這下都吃了定心丸,現在啥都不用說了,所有的矛頭全都指向了哱拜。

巡撫府內,哱拜臉色陰沉坐在正中,皺眉看着下邊一溜稀啦啦站着十幾個已方貼身將領,看神情肅然者少,惶急着多。隨着哱拜審視的目光一個個掃過,這些平時如狼似虎趾高飛昂的傢伙,一個個不是目光閃爍,就是低頭看地。

哱拜忽然擡起頭:“劉東暘人呢?”

提起劉東暘,哱承恩上前一步:“劉東暘說他身體不舒服,託人捎話說今天就不過來了。”

哱拜驀然一愣,這才發現,不止劉東暘沒有來,他的手下那些親兵將領也都不在此地。

病了?是心病吧?

哱拜怔了一怔後忽然呵呵笑了幾聲,乾巴巴的極是難聽,按在刀柄上的手背上的青筋已經鼓了起來。

“明軍已經開始放水了麼?”

土文秀上前一步:“回哱爺,已經開始了,現在困在城外的水位已經下去了好多。”

哱拜點了點頭,沉聲道:“這幾天各位辛苦了,哱拜在這裡謝過,今天叫大家來,是想問下大傢伙,明軍要咱們獻城投降,你們怎麼看?”

諸將面面相覷,可是誰也不說話。

土文秀勉強笑道:“咱們都是哱爺的人,哱爺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哱拜嘆了口氣,眼神再次掃過這些熟悉的面孔,突然開聲道:“水退之後大開城門,降了吧。”

哱承恩驚訝的瞪大了眼:“阿瑪?”

哱拜疲累之極的揮了揮手:“大勢已去,我意已決,也沒理由再堅持了。”

水來得快去的也快,三天後,大水已經完全退去。

經過將近一個月的浸泡,四面城牆損毀嚴重,其中以北牆最爲厲害。

朱常洛打馬繞城一圈之後,停下馬望着北牆若有所思。

今日是和哱拜約好出城受降的日子,可是朱常洛相信,事情絕對不會這麼簡單。

天上鉛雲密佈,似乎陰沉欲雪。

朱常洛靜坐帳中,臉色平靜,不言不動。

門外有軍兵跑來報告:“寧夏城門已開,出來一隊人馬。”

朱常洛點了點頭:“再探再報罷。”

孫承宗有點猶豫:“殿下,要不要我們派一隊兵馬,前去看看?”

“大可不必,近營十里內,有李如鬆將軍的三千弓箭手等着他們,如果他們下馬受降,我會親自出去接待他們,可是……”朱常洛笑着搖頭,雪白的牙齒亮的驚人。

可是什麼,朱常洛沒有說完,但孫承宗似乎已經有了某種玄妙的預感。

隨着離明營越來越近,哱承恩的牙咬得越來越緊,手緊緊捏住了刀柄,勁力之大幾乎能在刀柄上硬木上邊捏出指印來。

越走越近,明營依舊很安靜,哱承恩已能清楚的看到營門口那一字排開的張弓搭箭的弓箭手。還有李如鬆白馬銀槍,嘴角掛着一絲嘲諷的冷笑,冷電一樣的目光不停在哱承恩臉上睃巡。

哱承恩停住了馬,臉色有些蒼白,再往前進一步,就進入了明軍射擊範圍,到那時候,是降是死,便不再是自已能說得算的事!

土文秀在後邊打馬上來,神情頗爲倉皇,“哱爺,怎麼辦?”

就在這時候,遠處忽然傳來一陣轟隆之聲,由遠及近,就連地面都隱隱有些顫抖……

那是無數馬蹄踏地之聲,轟隆作響如雷,震驚了所有人。

哱承恩瞳孔忽然放大起來,蒼白的臉上已經一片血紅,呼吸如野獸般急促起來。

因爲他看到對面李如鬆的臉已經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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