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三人走到牀前面帶關懷的模樣,他忍不住想要開口說話,卻不料剛一提氣,嗓子便着火般的乾啞疼痛,最終只能嘶啞着說出幾個爲不可聞的字來:“水,給我水……。”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青年和尚一彎腰,將耳朵湊在他嘴邊。
“他要水,你去拿點水來。”一個大和尚笑着說道。
青年和尚聽罷,憨笑一聲,急忙跑出去取水了。而兩個中年和尚則仍站在牀前,一個手持法杖面色慈祥的和尚這時說道:“師弟,你看這個青年是不是山下那個村子裡的人?”
“很有可能。”另一個和尚答道,“我遇到他的時候是在凌晨,而那個村子是在深夜被糟蹋的,他很可能是逃亡上山躲避追殺的,但最後被逼無奈跳了崖。想來,這小夥也算硬起,寧願粉身碎骨也不願低下求人。”
聲音落下,卻是安靜了一晌,重傷的青年眼珠直轉,在兩個大和尚臉上來回掃動,腦中卻是混亂不堪,什麼都記不起來。
便在這時,青年和尚捧着一個繪滿了五彩佛像的瓷碗小跑了進來,快步走到牀邊將碗放到傷者嘴邊,說道:“水來了水來了,快喝!”
青年艱難的張開嘴,一股清流隨之滑入口中,順着嗓子一流直下,頓時舒服多了。
“好些了麼?”他又問道。
“好多了。可……。”
他還想說什麼,可被另一個聲音打斷了:“你剛醒來,別多說話,現在只需要回答我們的問題就行了,別的什麼都別想,也什麼都別問,安心躺在這,不用緊張,也不用害怕。”
說完,見青年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又看了眼身邊手持法杖的和尚,這才問道:“你是泗水村的村民麼?”
泗水村?
重傷的青年腦中一震,覺得有點熟悉,但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想起來,只能吶吶答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
三人同時一驚,詫異道。
“是,我不知道,我也記不得自己是誰,怎麼受傷的,只是模糊有點印象,我好像是從懸崖上掉下來的,接着就,就醒來躺在這了。”
手持法杖的中年和尚搖了搖頭,問道:“你真的什麼都記不起來了麼?”
青年苦澀地一笑,回答道:“我想是的,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中年和尚伸出手,握住青年的手
腕,凝神思索了一晌,嘆聲道:“阿彌陀佛,你現在經脈混亂,氣血微弱,還得半個多月的修養才行。”說完,扭頭對青年和尚吩咐道;“法悟,你好好看護他,記得按時按點給他服藥,我和你師叔先回去了。”
青年和尚答道:“是,師傅!”
和尚微微點了點頭,然後率先走了出去,另一箇中年和尚緊隨其後。
等二人出去後,重傷的青年這才面帶疑惑,低聲問道:“你叫法悟吧?”
青年和尚答道:“是的,施主。”
青年自嘲一笑,道:“呵呵,還施主呢,我是一個失憶的人,一個被拋棄的人,一個受你們救助的人,怎麼還成了施主了?”
和尚尷尬一笑,卻是一時答不上來,搔搔頭不知所措。
青年又問道:“法悟小師傅,剛纔那兩人是誰呢?”
“哦他們呀,一個是我師父慧遠住持,一個是他師弟也就是我師叔慧海大師。”小和尚快速答道,言語中帶着幾分自豪。
“那,這裡是什麼地方呢?”
“這裡嘛,便是世間三大正派之一的大佛寺!”
“哦?世間三大正派之一的大佛寺?我怎麼沒有印象呢?”
……
走出門外,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棵蔥鬱的香柏,綠意盎然,爲院子灑下一片陰涼,其後便是一間間緊挨着的房屋,樣式一模一樣,平頂四米見寬,長約兩倍,足足有二十來座,並呈圓形排列在一起,放眼望去,恍如一條蜷縮着的灰色巨蟒。
兩個中年和尚一邊朝大門走去,一邊交談着什麼。
“師弟,你覺得,這件事可靠麼?”慧遠臉色複雜,緩聲問道。
慧海呵呵一笑,道:“我說師兄啊,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謹慎了?這不明擺的事麼,村子裡除了那個神志不清的人,只有這個可憐的青年逃到山上,可最終還被匪徒追上,然後被逼無奈跳下懸崖,而上天有好生之德,讓我遇到了他,這是他的機緣,也是與我佛門的大緣分啊!”
慧遠低聲應了一下,然後停下腳步,直直地看着慧海,語速加快再次問道:“那你認爲一個凡人從百丈懸崖墜落下去會有不死之理麼?”
“這,師兄你……。”慧海一時被問了個正着,想不出如何回答。
“阿彌陀佛,師弟你別見怪,我只是就事論事,一時弄不清楚有些着急。
”慧遠雙手十合,頌了聲佛號。
慧海嘆了口氣,面色懷疑地反問道:“師兄你可知道你剛纔說的話代表什麼意思麼?這個青年已經失憶了,而他沒有死的原因也能有很多種,一枝樹杈?兩山之間迴旋的風抑或是別的什麼,可終究他沒有死,惡魔沒能奪走他的靈魂,而你剛纔也說他不過是一個凡人。如此,難道你還懷疑他是魔教的間諜?還是懷疑他是屠戮整個村子的兇手?”
慧遠一聽,臉色微微一變,嘆道:“師弟你錯怪爲兄了,魔教早已覆滅三百餘年,你以後不可再在人前提起,而這次的泗水村血案發生在我們大佛寺腳下,確實有些蹊蹺,如若不緊快弄明白,大佛寺的名聲想必……。”
“阿彌陀佛,師兄你不必多慮了,這件事並不是你我的過錯,有誰又能想到世俗的踐踏竟會險惡至此?慘絕人寰的案件啊,整個村子二百七十三人只剩兩個活口,一個瘋了,一個失憶了……。”慧海面色悲痛,目光望向遠方,直直溶入那飄渺的雲層之中。
慧遠扭過頭,深深向重傷青年所住的那間房屋看了一眼,心中一陣輕微顫抖:是麼?真的很像啊……罷了,罷了。想到這,他忽然面向慧海,正色道:“師弟,這件事就交給你了,一定要查出真兇,還那二百七十三人一個公道!”
“我一定盡力!可是,怎麼安排這位小兄弟呢?”
慧遠目光悠遠,時而凝神,時而飄散,頓了一會兒,想了一晌兒,才緩緩說道:“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師弟你還沒有收徒吧?”
慧海一聽,頓時急道:“師兄不可!你知道我的習性,我一生就愛四處遊蕩,領略名山川河,讓我收徒豈不是斷了我的念想?難道還能讓他跟着我一起漂泊麼?不可不可,絕對不可。”
慧遠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笑道:“老四,我們師兄弟四人,外人尊稱爲四大聖僧,尊我們大佛寺一脈爲天下大善,可在這收徒揚名之上,爲何都這麼謙虛呢?”
慧海連連擺手,乾笑道:“這不是謙虛,四人中我年齡最小,收徒當然理應從長,現在二師兄還是孤杆一人,要輪也輪不到我啊!”
慧遠無奈道:“算了算了,我也強求不得你,還是去問問老二和老三吧。”
慧海低笑了一聲:“那結果想必還得歸入你的門下吧。”說完,也不顧慧遠哭笑不得的臉色,大步開邁走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