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那我便回答你,我甘願退出!”
……
路上,挺安靜的,沒有人阻攔。法心位錯一步跟在惠德身後,時而擡頭看他一眼,時而扭頭向後看上一眼,時而把頭低下,一如那因爲做錯事而慚愧的少年。
秋風越發多了幾分涼意,潔白的僧袍隨風飄揚,竟是比那山腰上的白雲還要乾淨許多。
惠德突然瑟瑟地笑了一聲,然後腳步一慢正好和法心齊平,他伸手拍了拍法心的腦袋,輕聲道:“你不用難道,不就是離開這個庸俗成風的大佛寺麼,沒什麼好擔心的。”
法心一愣,看了惠德一眼,然後道:“我是爲鐘不離難過,其實要說心裡話,離開大佛寺還真的正中我的心意,說真的,我本性就是一個不愛拘束的人,以前總是難以決定,或者是對一團迷霧似的前途不敢去探索,但是現在,受了這件事的刺激,我彷彿一下子就明白過來,離開這裡,對我來說未必不是件好事……只不過,連累了你。”
“哈哈,”惠德笑了一聲:“連累了我?小子,你還是沒弄懂我這個人啊。”
法心又一愣,道:“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也是想要離開這裡的。”惠德目光看向遠方,彷彿是透過了那一座座山峰看到了那天涯海角處:“在這裡呆了四百年,我是真的受夠了!”
“那你爲什麼不一早就走呢?”
惠德低笑兩聲道:“不是和你一樣麼,一直下不了決心。不過我還比你多一點,我是害怕離開這裡,害怕重新面對那個醜惡的世界。”
“醜惡的世界?我怎麼……。”
“你當然不知道,因爲你失憶了嘛。”
法心:“……。”
……
藥殿還是要回的,因爲惠德有大量的“財物”需要帶走,而法心也必須和孟平打個招呼,畢竟還是兄弟一場,三個月的同牀情誼呢。
這時天色還早,法心是中午的時候被帶到大佛寶殿的,到現在也不過是一個多時辰的時間。
推開門,屋子裡靜悄悄的,
法心環顧整個屋子,想要將過去的點點滴滴全都收入腦中,然後找一塊乾淨的地方,埋藏起來……
他也沒有什麼可收拾的,牀鋪?沒用,帶了也是累贅。換洗的僧服?法心拿在手中掂量兩下,最終還是丟了下來,從今以後就不再是大佛寺的弟子了,還穿他的僧服做什麼?這樣一來,除了那本刻有法悟筆記的入門法訣外,法心真是窮的來根毛都找不出來了。
算了,一切各安天命,接下來該去和孟平說再見的時候了。想一想還是挺滑稽的,之前自己還百番阻攔孟平的離去,而此時自己倒是先他一步離開了,呵,這也真是造化弄人啊!
此時還在工作時間,孟平也在儲藥室忙活着,法心輕輕走了進去,一時看着孟平忙碌的身影呆住了。
有點心酸,有點傷感。
只奈何,一切變化的太快,太快……
“孟平?”法心叫了一聲。
“恩?”孟平扭頭一看:“你怎麼來了?”
法心胸膛一陣翻滾,眼中便隨之傳出澀澀的感覺:“我,我是來和你告別的。”
孟平驚訝一聲站了起來:“告別?什麼意思?”
心裡的酸楚越發激烈起來,法心的聲音也越發變得顫抖急促:“這,我,唉……不離師兄死了。”
孟平渾身一震,臉部瞬間僵硬,只剩那嘴巴從閉着張成了喔的形狀。
“就在剛剛死的,死在了大佛寶殿上。”
孟平哆嗦道:“不,不可能,你,你是在騙我!”
法心嘆了口氣道:“我沒有騙你,我也不可能騙你,更不可能用不離師兄的生命來騙你。現在你先不要說話,我的心很亂,我不能解釋你急切想要知道的疑問,我只能將事情的經過和你說一下,也僅僅是說一下。”
孟平表情呆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首先,我得事先和你聲明,不離師兄無論變成了什麼樣,他都是被人陷害的,你能相信麼?”
“我相信,不,我確信!”
“那好,我先說事情的起因,不離師兄變
成了魔人。”法心說完小心的看了一眼孟平,而孟平也是瞬間回看過來,眼中包含着驚異和悲痛。
“他是怎樣變成魔人的我不知道,但我能肯定這是被迫或是強迫甚至是身不由己的行爲,因爲我在現場,我能理解他的目光,我能看清他的內心,我能讀懂他心中的痛苦,而他,卻被慧持邪惡的冠上了一個子虛烏有的罪名——泗水村血案的兇手。”
“之間有一段時間是對他的審判,我沒能聽進去,我也不想去聽,而當審判結束後,我則是衝動的站了出來指出所有的漏洞,但是,這些漏洞除了惠德師叔祖外,沒有一人真正聽進心裡,也沒有一人去探究求索,這,只是因爲一件事——鐘不離的軀體,是魔的軀體。”
“之後,我遭到了慧持的呵斥,並以目無尊長的罪名要逐我出大佛寺,便在這時,不離師兄說出了他這短暫的一生中最後一句話——我,鐘不離!甘願伏法!甘願自行毀滅!只求,寬恕法心的無知舉措!”
“接着,我眼睜睜地看着他,自殺了。”
法心一口氣將大致經過說完,然後猛地仰起頭,深吸一口氣。
接下來,是一陣沉默,一陣寂靜……
“雖然我仍有很多疑問憋在心裡,但我知道你也不能對這些疑問做出回答,所以,我不說了,”孟平打破了寂靜,他面上被過度的失落所覆蓋,但卻出奇的露出了一絲微笑:“事已至此,我想你已經被逐出大佛寺了吧?”
“是的,”法心情緒逐漸穩定下來,“我被逐出了大佛寺,可惜是慧持那老東西宣佈的,想想都覺得不甘心吶。”
“那惠德師叔祖呢?他不是也去了麼?你還說他是唯一相信你的人。”
“他啊,”法心呵了一聲:“他就是一個脾氣古怪的老頭,我本以爲看穿了他的脾氣,可直到那一刻才突然發覺,我只不過一直是自欺欺人罷了,那根本就不是他的真實性格,因爲,他直接違反了大佛寺的禁律,將不離師兄的屍體收走,並保我安然走出大殿,而他,也因此失去了這個師叔祖的稱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