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蜃氣？”
嵐溪注視着突然瀰漫起來的霧氣，眼中紅光微閃。
阿樹坐在篝火前，一動不動。
“阿樹？”
她察覺到了異常，走了過去，就見他目光呆滯，身子僵直。
“被幻住了麼？”她眯起了眼睛。
四周空氣越來越冷，阿樹身體在蜃氣中顫抖了起來，臉色也變得越來越蒼白。
“醒來。”
嵐溪將手掌放到他的腦後，沉聲喚道。
阿樹不答，呼吸卻變得越來越急促。
“答應我吧，留下來！”
幻境中的女子已經化出萬千張面孔，萬千只臂膀，赤棵着，溫柔地將他摟入懷中。她的聲音香甜無比，就如同正被熬製的罌粟，令人慾罷不能。
嵐溪眼中閃過一絲寒意，貼着阿樹的手掌突然用力，修長的五指像是五道無堅不摧的光束，只一瞬間便嵌入了他的腦內！
沒有傷口，沒有流血。五指插入的地方宛如水的平面，只有些許漣漪般的晃動。
四周寒氣頓時激盪了起來，原本均勻瀰漫着的薄霧像被什麼東西制住了一般，突然緊縮成了濃重的一團。
“阿樹！”
嵐溪大喝一聲，五指一收，一把將他腦中的東西扣住。
阿樹原本渾身發熱，頭腦昏沉，正要點頭答應，突然覺得身子一鬆，抱着他的女子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蹤影，頭腦頓時變得清明瞭許多。
“醒來！”
女子清亮的聲音如一把利劍，劃破漆黑的夜，令他全身一震！
“咕……咕！”
方纔還梨花帶雨的“嵐溪”已經換了副模樣，頭髮花白，身形佝僂，正跪在地上死命抓扯着脖頸，望着天空的眼睛鼓脹得老大，幾乎就要爆裂開來。
“你是誰！”
阿樹驚懼着退了幾步。
女子已經無法回答，渾身痙攣着，脖頸處一圈紫痕越收越緊，勒得一根舌從口中吐出，溼噠噠地吊得老長。
腳下土地劇震，四周景象似破碎的冰牆，盡數綻開了縫隙。
一瞬間，白光洶涌，阿樹耳中蜂鳴不止！
像是從高處墜落，阿樹只覺身子輕飄，猛然被什麼撞醒，頓時睜開眼來。
就見嵐溪正站在篝火前，衣衫微動，面色如霜，手中捏着什麼東西，灰不灰白不白。
“好好的沙洲之靈不做，偏要到這裡來傷天害理，是嫌命太長了麼？”只聽她冷冷道。
“咕……咕……”
手中的妖物拼命掙扎，發出沙啞的聲音。
“哼，你倒是替我想得周道！”
嵐溪寒着臉，手上又加重了幾分。
“咕！”妖物的顏色逐漸變黑。
“說！誰讓你來的！”
“咕……”
“很好。”嵐溪臉上突然浮現出一絲笑容，就聽“呼”的一聲，一股黑霧自她手中散開，再看時，哪還有什麼妖物的影子！
“這是什麼？”
阿樹看得目瞪口呆，踉蹌着從地上爬起來。
“你方纔陷入幻境，被這隻沙蜃吸了不少精氣。”嵐溪嫌惡地拍了拍手，將衣服上遺落的少許黑灰盡數撣落。
方纔那些果然是幻影。
阿樹心中忽然一陣釋然，幻境中的嵐溪雖然真切，卻十分妖媚，與眼前的本尊相比，果然油膩不少。
“這東西來得倒快，也有些道行，只一瞬間便將你拖入了幻境。”嵐溪走到他身旁，“我見你身子發顫，脈搏微弱，便知是被它困住了。說說看，它到底讓你見到了個什麼樣的美人？”說着，脣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
“沒，沒有！”
想起方纔所見，那個媚人心魄的嵐溪，阿樹的臉一下子燒了起來。
“沒有，什麼？”嵐溪揚了揚眉。
“沒有美、美人。”阿樹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侷促地答道。
“怎麼會，”嵐溪笑了起來，“這世間蜃精千千萬萬，會使的幻術也是千千萬萬，可唯獨這沙蜃最是蠢笨，變來變去也就只有美人一招。雖說這一招對女子不太好使，不過對絕大多數男子來說……”
她看向他，眉眼彎彎，“阿樹，莫不是那美女甚是誘人，在那幻境中對你做了什麼不可告人之事？”
阿樹的臉紅得快要滴下血來，“騰”地站起身來，也不回答，只逃也似的走開了去，直到與她保持住了一段長長的距離方纔停下。
嵐溪樂不可支，掩口大笑，心想這蜃精倒是挺會挑人，把這個老實巴交的小士兵迷得昏頭轉向的，才被自己問了兩句，就羞澀成了這副模樣。
她看向阿樹，就見他背影僵直，尷尬不已，心中促狹之心頓起，不覺又是一陣好笑。
阿樹一直背對着她，不敢回頭。倒不是生氣，只是怕一回頭就看見那張臉，讓他又憶起幻境中的那些事情。幻境裡，那個嵐溪說她喜歡他，抱了他，還……
他的臉還燒得滾燙，一想起那個吻，那樣溫柔的觸感……雖說那並不是本尊，可……
“阿樹？”
嵐溪強忍笑意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他心中一顫，卻不敢回頭。
“阿樹。”
他依然不敢回頭。
“阿樹。”嵐溪的聲音忽然一冷。
他轉過頭去。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