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樹睜大了眼睛——冰原早已不見,在他眼前的,是一片植被茂密,百鳥棲居的巨大叢林。
他的心中一陣慌亂,身體不由自主地四下尋探。
“你是誰?”
一個聲音在他身後突然響起。
他猛地轉身,只見一名身着紫衣,容顏嬌麗的女子正用一雙清亮的眼睛注視着自己,手中一把白色光劍已然出鞘。
誰?
慌亂中又多了一份驚異。
“你是誰!”
紫衣女子目光冰冷,光劍又往外拔了兩分。
“這是哪裡?”
像是沒有聽見她的問話,阿樹焦急的問道。
“快說!”
光劍出鞘,落在他肩上,鮮血流了一地。
“這是哪裡!”
阿樹不退反進,直直盯着眼前的女子,目光逼人。
紫衣女子一驚,微微一退,道:“莫非你不知道自己已經擅入絕峰之中了麼!”
絕峰?七大奇峰之一?!
阿樹心中大驚:爲何我會在這裡?方纔的冰原又去了哪裡?
他神思慌亂,大腦一片空白。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之時,脖上突然一陣刺骨的冰涼。
肩頭的光劍已至脖頸,紫衣女子眼中透着殺意:“爲何,你身上會有魔氣?”
什麼魔氣!
阿樹心中焦急萬分,白影的話在他耳旁反覆迴響。
“它”來了,嵐溪有危險,他必須回去!
“嵐溪呢?她在哪裡?”
他盯着眼前的女子,彷彿沒有感到疼痛似的,又上前了一大步。
女子手上一抖,光劍從他脖上移開:“嵐溪?!”
“對,嵐溪,她在哪裡?”他大聲問道。
女子眼中猛地閃出驚異之色,不由自主地退了兩步。
“我要回去!”他鬆開了手,轉向一旁的山崖。
“回去?你要去哪裡?”
“北方,磐國的北方,我方纔所在的位置。”他轉過身去,一字一頓地說道。
“此地距磐國有千里之遙,你要如何回去?”
“她不顧危險將我送到此處,我怎麼可以丟下她不管?!”
紫衣女子的臉上再一次出現驚異之色:“你方纔說,是‘嵐溪’將你送到此處的?!”
“數月不見,天魔可還安好?”
冰原之上,風雪那頭,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了過來。
這聲音聽起來飄忽不定,似幽靈似鬼泣,令人毛骨悚然。
“沒想到才短短數月,你便衝破了封印。”
嵐溪迎風而立,目光穿透充斥着雪片和砂石的風暴,鎖定在那個遙遠的、卻可瞬間接近的至邪之物上。
“世間諸相變化莫辯,即使當年主君擎掌天下,也未能窺盡蒼生玄妙,更何況你一個小小的鬼界戍衛。”
老者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在冰原上空反覆迴響,無孔不入地侵入每一個洞穴、每一處縫隙。
“長老所言甚是,”嵐溪冷笑一聲,“若是主君還在,也應料不到如今的你魔功精進非常,竟連他賜予我的‘魔影針’也已經鎮壓不住。”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當日,被嵐溪用“魔影針”封印在玉魄湖中的屍積長老。
“呵,魔影針麼……呵呵……”
寒風那頭,屍積突然笑了起來。尖銳的笑聲迴盪在空氣中,令人頭皮發麻。
嵐溪眼中漾起了紅光,這屍積果然功力大增,與先前在玉魄湖封印他時不可同日而語。但,究竟是誰助了他,竟讓他衝破了淵離祖師和自己設下的雙重封印?
大地發出了沉重的顫音,地上的碎石不斷被狂風捲起,在空中翻騰——有什麼可怕的東西正在不斷接近!
“狍兒小心!”嵐溪低聲道。
狍獸眼中滿是殺氣,低嘯着,全身繃緊地擺出了進攻的姿態。
“鬼娘子。”
一個巨大的黑影從風雪之中漸漸顯現,呼喚着她曾經的名字:“你也來,成爲我的血肉吧!”
狂風呼號,一隻巨手突然穿過風雪猛地伸向嵐溪和黃袍!
“吼!”
黃袍張開了巨口,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對着那隻巨手便衝了上去!
無數猩紅的光點在黃袍周圍散開,宛若千萬顆流星,直直地擊向風雪之中的巨手。
就在紅色的流星快要擊中巨手的一瞬間,那巨手的五指忽然變換了形態,瞬間化作五條體型龐大的黑蛇,在空中四散開來!
五條黑蛇繞過紅色流星,盤旋而下,前後追擊着黃袍。黃袍一面閃避着,一面發出一聲長嘯。
霎時間,茫茫冰原之上,成百上千只狍獸競相出現,黑壓壓、密密麻,如同洶涌的潮水,向着敵人衝了上去!
嵐溪閉上了眼睛,全神貫注地搜尋着那個至邪之物的位置。
那些黑蛇並不是屍積,她能感覺得到。
屍積是一股強大無比、也陰寒無比的力量,正在一點一滴的,不留餘地的,蠶食着這片冰原的每一寸空間。
魔影針在她指尖安靜地佇立着。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在她的身邊,時空彷彿靜止了一般。
忽然,她猛地擡起頭來,睜開眼睛!
只見頭頂上方,一張蒼白無瞳的面孔正對着她發出詭異至極的笑容。
“刷——!”
黑針瞬間閃過,穿透了風雪,撕裂了空間。
“沒有靈物的指引你是回不去的!”
紫衣女子咬着牙,瞪着阿樹——他正低着頭看向腰間的金紅木腰牌,眉頭緊鎖,一聲不吭。
“現在的你,不過只是一介凡人!”
阿樹猛地擡起頭來,一張臉青一陣白一陣。
是啊,我是凡人!不是仙,不是魔,不是妖,只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我武功不好,也不懂什麼術法,可……!
他忽然看向女子,懇切地問道:“姑娘身手不凡,又在這絕峰靈山之中出現,想來定是修仙之人,不知姑娘可否成全在下,幫助在下返回磐國北方的冰原?”
“幫你?”紫衣女子又是一怔。
“去那裡做什麼?”她問。
“去救在下的一位恩人。”
“恩人?什麼樣的恩人?”紫衣女子的臉上驚異之色已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輕蔑的神情。
“與在下一生相關,決不可離棄的恩人。”
“‘嵐溪’麼?”
“不錯,山中清風,潺潺小溪,在下的恩人溫厚善良,靜雅純真,名字便叫做‘嵐溪’。”阿樹點了點頭。
“哈哈哈哈哈……”紫衣女子忽然仰頭大笑了起來,“好一個山中清風、潺潺小溪,好一個溫厚善良、靜雅純真!”
她笑得張狂,周身仙氣劇烈地騰起,震得周圍茂密的高草盡數伏倒。
“你笑什麼!”
阿樹怒視着眼前的女子,那樣輕蔑而冰冷的笑聲,讓他怒不可遏。
炙熱的風吹過密林,帶來一股溼潤泥土的味道。紫衣女子忽然停了下來,回過頭,定定地看着阿樹:“你可知,你的這位恩人‘嵐溪’,並非普通人?”
“我當然知道。”阿樹冷冷地答道。他多次見到嵐溪使用法術,早已知道她並非普通女子。
“你真的明白嗎?她不是人,她是魔!是魔!”
山風之中,碧樹成海,只見紫衣飄飄的絕色女子看着眼前的凡間少年,眼中盡是淒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