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雲山千疊(二)

飛機突然顫抖起來,耳朵裡傳來刺耳的隆隆聲。徐永晉將臉貼在舷窗上,透過不大的擋風玻璃看外面,在地勤人員幫助下,左翼兩臺發動機開始運轉,淡淡的青煙從機翼後彌散開,螺旋槳速度越轉越快,最後快到徐永晉感覺螺旋槳正在倒轉。

“團長!”徐永晉隱約感覺到有人正在對自己說話,轉過頭卻見比他早上運輸機的唐龍參謀長正對自己吼,發動機巨大的轟鳴,將唐參謀長說話基本上掩蓋住,只能斷斷續續聽到。“駕駛員請求塔臺起飛……我們就要出發了!”

徐永晉點了點頭,不再看外面機場,伸手將揹着的揹包又緊了緊。

慣性讓徐永晉朝右側一靠,不用看外面,也能感覺到飛機正在滑動,接着拐彎,又停了下來。耳朵邊轟鳴聲越來越響了,並非101號運輸機上螺旋槳發出的噪音,聽發動機轟鳴聲,一架又一架飛機滑出停機坪,跟在101號運輸機後面。

起飛前的等待讓人十分心焦,徐永晉懷疑太陽都要出來了,這時他感到屁股下面突然顛簸起來,飛機再次滑動,速度越來越快,螺旋槳的轉聲聽起來也尖銳了許多,不長的一段時間後,飛機向上傾斜,前輪離開地面,接着人好象突然有種騰空而起的感覺,轉過頭望着舷窗外,龐大的大鵬一型運輸機正在緩緩飛離地面,速度越來越快,下面草坪、警衛部隊、防空火炮、急速倒退,漸漸變小,飛機朝左邊傾斜,天地開始了旋轉,好象飛機正在墜毀——這當然是錯覺。

“終於離開西西里島了!”徐永晉微不可聞嘆息一聲,心裡感慨萬分。

這一切對徐永晉來說,就彷彿一個夢,很美妙很離奇的一個夢。先是一名士兵,與國父見面後那些人送自己到軍校當學員,從軍校學員又成爲了派駐日軍的中國軍事顧問,喜歡蠻幹的日軍在戰場上死了不少人,仗卻沒打贏,那些人推卸責任本領卻很高,把所有罪過都推卸到自己身上,可心煩的自己打了場架居然成了聯軍總司令的副官,看起來這場戰爭自己要在總司令身邊既安全又碌碌無爲地度過了,沒想到一顆該死的地雷把總司令送去了羅得島,跟着總司令去了羅得島,沒多少日子又離開那裡,跑到西西里島成了傘兵團團長……這一切不和夢境中一樣?

當然,這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徐永晉覺得自己運氣真不是一般好,戰場上子彈到處亂飛,炮彈炸得連成一個音,不少戰士耳膜都給炸裂了,那裡沒有浪漫的戰地黃花分外香,只有一座座血肉磨房,敵人的血肉與自己的血肉攪拌在了一起,死去是命中註定的,活着卻是意外,是命運女神惠顧自己。從登陸法奧半島,到結束美索不達米亞戰爭,哪一場規模大點的戰役落下了?一場也沒有,這麼多仗打下來,傷是負過幾次,不過都是輕的不能再輕的輕傷,連根手指頭都沒斷了。這樣的運氣能說不好?

別人想要見國父,只有在國父願意出來的集會上,隔着大老遠看看,激動起來,隨着別人喊兩句口號。而自己卻能一而再與國父見面,在近距離——真的很近,近的連國父腦袋上幾根頭髮都能數出來——聆聽國父教誨,這樣已經不能用運氣解釋了,可除了運氣好,還有什麼可以總結如此幸運之事?

至於剛離開軍校就去了日軍部隊當顧問,從一名少尉成了臨時少校,在戰鬥不利時,打場架又成了中校副官——事後洪上將曾經說過,當時徐永晉要是打架打輸了,他現在就該脫下這身軍裝,回家修理地球去了——司令員負傷後,到傘兵團當團長,這些在別人眼中極爲羨慕的好事,一件一件落在了徐永晉頭上。

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弗亂其所爲……孟老夫子果然沒有說錯,看起來自己以前在美索不達米亞遭的那些罪,受到的那些委屈,在離開美索不達米亞後,得到了豐厚的回報。回報之豐厚,讓徐永晉自己都無法相信。

徐永晉滿意地長出口氣,對現在的地位,他十分滿足,當然,要是傘兵團的那些軍官不那麼小瞧自己,那就更加完美了。轉過頭望着舷窗外,太陽從側後方的海天交界處噴薄而出,將東面的洋麪染上一層紅光,波光粼粼的海面倒影着無數的黑色斑跡,這些黑斑都是傘兵團乘坐的運輸機投影在海面上。

隨着飛機越飛越高,初升的太陽爬出海面,機艙裡不再向剛纔那麼陰暗,徐永晉可以看清機艙內衆人臉面了,只是飛機跳動實在厲害,劇烈的顛簸好象要把人五臟六腑顛出來,坐着的各位也隨之晃動不止。

坐在徐永晉對面的唐龍參謀長緊鎖眉頭,低着頭手指玩着一截鉛筆,他的眼睛根本就沒看手指,而是盯着腳下地板,在唐龍旁邊坐着的人事科長現在面色蒼白,閉着眼睛靠着後面艙壁,看樣子這個科長有些暈機,很奇怪,暈機的居然參加了傘兵團。徐永晉覺得這人和那個律師中尉倒很相象——他們都處在本不應該讓他們待着的地方。

機艙內更多人現在正在打瞌睡,一大早就要出發,大家起的都很早,而爲了這次轉場,昨天開會開到深夜,戰士們早就休息了,這些參加了會議的軍官現在卻只能再睡個回籠覺。

也不是所有人都無精打采,作戰參謀就顯得活力十足,那位作戰參謀趴在與駕駛艙之間的隔離窗口,正饒有興致看着裡面的飛行員操縱飛機。

龐雜的發動機轟鳴中加進來一些彷彿蜜蜂扇動翅膀的聲音,聲音很輕,不過還是能感覺到。徐永晉拉開艙門,高空猛烈的寒風從外面灌了進來,裡面正在打盹的軍官被風一吹,那些瞌睡蟲全被吹的不知去向,那些軍官擡起頭看着艙門口,見是團長開的艙門,軍官們又垂下了腦袋。

將鋼盔扣好,探頭出去,在101號運輸機後面,密密麻麻跟着一大羣運輸機,遠方還有兩隻機羣正在朝這邊趕過來。徐永晉心中一陣激動,暗想要是從下面看上來,百多架運輸機組成的編隊,一定是鋪天蓋地,蔚爲壯觀。在運輸機羣左右,空軍的戰鬥機羣不斷掠過,那些戰鬥機從後面追上來,保持着和運輸機相同的速度,如果將運輸機比做蜂后,那麼,這些戰鬥機就是忠誠護衛在蜂后左右的兵蜂了。

升起的太陽下,海面上無數的軍艦正在朝西而去,軍艦劃出的尾跡,剛好橫切過傘兵團轉場的航線。

“唐參謀……通報中有軍艦給我們提供支援一說嗎?”

出神的唐龍在徐永晉重複第二遍才反應過來,急忙湊到徐永晉身前,聽完了疑惑地搖搖頭,大聲道:“沒有!”

“那麼最近有海軍活動通報嗎?”

“沒有,團長!”

“你看看……”徐永晉給唐龍騰出一些空間,讓他也能看到下面海面情況。

唐龍一看,不由得也被底下場面怔住,倒吸口涼氣:“老天!地中海艦隊全部出動了嗎?”

“怕是地中海艦隊全部出動也沒這麼大聲勢……那些是戰列艦!你數數有多少……天哪!英國本土艦隊什麼時候跑地中海來了?”

英國本土艦隊當然沒跑到地中海來,但徐永晉實在想象不出來,除了英國的本土艦隊,還有什麼艦隊能擁有如此強大的戰列艦編隊,開頭他只看到四艘戰列艦,可隨着飛機移動,越來越多的戰列艦出現在他的眼中,每隔一段距離就是一個由兩到四艘戰列艦組成的分艦隊,那些戰列艦排成單縱隊向西前進,在戰列艦兩側,還有遠比戰列艦數量更多的巡洋艦、驅逐艦跟隨。

“……岳飛號,李靖號……雲長號……英國的伊麗莎白女王號,看!那是日本的金剛號!旁邊那艘是什麼?難道是……老天!巴西的聖保羅號怎麼也大老遠趕來了?”唐龍一一數說着他辨認出來的戰列艦,手指突然指向遠方剛露出身影的一艘艨艟鉅艦。

那些無窮無盡鋼鐵建造的戰爭怪獸,看得讓人熱血沸騰——如果是這些怪獸的對手,相信是心膽俱裂——徐永晉和唐龍心中同時升起一個疑問。軍隊調動事先不發通報,這個是說的過去的,畢竟是戰爭年代,很多時候爲了保密需要,就連戰鬥後,戰報上也以編號來替代部隊,更何況出動這麼大規模艦隊了。問題是,如此龐大的艦隊,他們的目的地是哪裡?

徐永晉對唐龍不禁有些佩服起來,他只能從軍艦體型上,看出那些紡錐一樣的軍艦是戰列艦,修長的是巡洋艦,小號戰艦自然是驅逐艦,至於這些軍艦都是什麼級別,甚至軍艦名稱,這他完全不知道了。看唐龍眼神,他剛纔說的那些軍艦名稱是肯定不會錯了。大家都是軍官,自己還比別人在戰場上多拼殺了幾年,搞不懂外國軍艦還情有可願,連自己的也分辨不出,這未免太讓人難堪了,徐永晉越想越覺得臉上有些發燒。

徐永晉大聲對着唐龍耳朵喊:“你說他們這是到哪裡去?”

“不知道!應該是去大西洋吧,英國人不是一直要求增援?”唐龍同樣大聲回答,並且說出自己猜測。

“我想也是這樣!”

戰爭在進入第六年後,隨着美國的參戰,雙方實力對比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要看德國現在還在俄國戰場上偶爾發起一兩次會戰,那些所謂的會戰規模相當小,連圍殲俄軍一個師,那些德國人都做不到了。相反,俄軍卻不斷髮起反攻,彈藥充裕的俄軍指揮笨拙,兵力損失當然很大,可他們卻在一步步向原來的國境線推進,逼迫德軍不斷後退。現在的德軍和戰爭剛爆發時,那支氣勢如虹的德軍根本無法相比,那時候不要說殲滅俄軍一個師,就是一個集團軍,德國人想吞掉也用不着花費太大心思。在華沙、基輔會戰中,德軍曾經殲滅了俄軍幾個集團軍。

德國的血液當然沒有讓俄羅斯荒原吞噬進去,讓德國面臨這種處境的,是他的戰線實在太長了,而他的那些小兄弟力量實在太弱了。俄國戰線、土耳其戰線、巴爾幹戰線、意大利戰線、西班牙戰線,所有的戰線離開了德軍支撐,下場都很不妙,在結束西線作戰後,德軍主力集結在俄國戰線,當時將俄軍打的潰不成軍,可中國參戰後,首先一刀子插到了美索不達米亞,土耳其抵抗雖然很英勇,巨大的國力差距,讓他的英勇看起來很悲壯,卻無法改變結局。德軍開始沒注意土耳其——沒有哪個歐洲國家會真的正眼看歐洲“病夫”,如果不是看在達達尼爾海峽對封鎖俄國的重要性,德國也不會想到把土耳其拉上自己戰車——等德國人發現土耳其的重要性,再從俄國抽調部隊增援,美索不達米亞的局勢已經惡化到不可收拾地步。

德國人很害怕美索不達米亞成爲這場戰爭的第一塊多米諾骨牌,於是西班牙戰線,德軍抽調幾個師過去幫助西班牙,聯軍剛發動巴爾幹戰役,就發現岸上有大批參加過俄國戰場的德軍精銳師團,意大利戰線中,剛開始西西里島並沒有德軍存在,等中國遠征軍向縱深推進,卻發現墨西拿出現了德軍,隨着中國軍隊順利進軍,那些德軍稍做抵抗後,撤過海峽,回到意大利半島,誰都知道,只要中國軍隊一登陸意大利本土,那麼肯定就要遭遇到大批精銳德軍。

到處都需要德國軍隊,與法蘭西隔着英吉利海峽的對面,還有虎視眈眈的英國人,在大西洋沿岸,德軍不能不留下必要警戒部隊,開闢了這麼多戰線,德國人手上自然捉襟見肘,兵力不足的問題,成了德國面臨最大難題。

在協約國這邊,俄國的數百萬軍隊雖然戰鬥力不算太強,可他們很適應在本土作戰,中國的數百萬軍隊已經到了歐羅巴大門邊,只要想進去,邁邁腳,朝前跨一步就是。英國的陸軍在戰場表現不佳,可他們有世界第一海軍,還有大西洋彼岸的協約國中的“意大利人”,百萬美軍現在就在英倫三島。

時間對同盟國不利,這是誰都看到的,戰爭進行的越久,中國和美國調到歐洲的軍隊也就越多。只是時間對協約國也不是那麼有利,這場戰爭已經將大英帝國打成了一副空殼子,俄國更是連最後一個金盧布也用來購買武器了,要不是有中美兩國給他們購買軍用物資提供擔保,並且出售大量糧食,英國人現在就要考慮是否改結束這場戰爭了。

英國人不想看到戰爭繼續拖延下去,這場戰爭對高傲的大英帝國來說,簡直是一根套在脖子上的絞索,拖的時間再長些,哪怕最後取得戰爭勝利,大英帝國也是失敗者。他們自然需要進攻,跨越海峽進入歐洲大陸,逼迫德國政府宣佈投降。

要在法國西部海岸線發動一起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登陸戰,聽聽也讓人覺得熱血沸騰,只是兩次和德國公海艦隊的交手,讓人覺得大英帝國的世界第一海軍,不管怎麼看,都有泥足巨人的感覺,如果不徹底解決德國公海艦隊,在登陸戰打響後,要是德國的公海艦隊突然溜了出來,登陸戰就存在失敗的可能性。看出這一點,英國人雖然很急切希望發起法國登陸作戰,但在沒掌握完全制海權,也就是消滅德國公海艦隊之前,英國人不想冒巨大風險。

不想冒太大風險的英國人在協約國曆次會議上,成了絮絮叨叨的老太婆,總是一再提出要求,希望中美兩國海軍能抽調主力艦隊到北海去,英國人很樂意看到兩國主力艦隊在英國人的英明領導下,圍殲德國公海艦隊。

虛懷若谷的英國人願意接納中國人與美國人一起分享大英帝國海軍的榮耀,美國人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很爽快就答應了,可中國人卻覺得地中海局勢並沒好到不需要主力艦隊壓陣的地步,英美兩軍要在法國大西洋海岸發起登陸戰,而中國又何嘗不在地中海發起大規模登陸作戰?法國西部是英美兩國聯合作戰,地中海這裡只有中國一家獨幹……於是那些會議上,中國人只能很遺憾謝絕了英國邀請。

世界上沒有什麼國際會議,可以做到完全保密,尤其是當英國人唸叨多次後,更是如此。英國人的大度,美國人的熱情,中國人的謙遜,這些最後都在同盟國報紙上,獲得了熱情洋溢的表揚,於是全世界各國人民都知道中國的三個和尚打水故事,到底說了什麼事情。

從西西里島到撒丁島,飛機在第勒尼安海上空飛行了兩個小時。兩個小時內,徐永晉和唐龍除了看到藍的發黑的海水,就是密密麻麻的白色尾跡佈滿海面。開始看的還新鮮,驚歎世界上居然有如此龐大的艦隊,看的多了,新鮮感過去後,就覺得有些乏味。這種運輸機飛行速度不快——至少和護航的戰鬥機相比是這樣——可顛簸卻很厲害,看着飛機和軍艦之間,移動速度很緩慢,毫無徵兆,飛機突然向下掉了下去,心剛提到嗓子眼,掉下去的飛機又忽悠一下升了上去,更多的時候,飛機好象患了瘧疾的病人,不斷打着擺子,震得人渾身都要散了架。

徐永晉快要無法忍受,覺得還是爬出飛機,跳下去不再活受罪時,前方出現了朦朧的黑色絲帶,絲帶越來越清晰,山川與綠色出現在視野中,這次轉場的中轉站撒丁島總算到了。

震耳的轟鳴聲中,飛機越飛越低,綠蔭蔭的草坪迎面撲來,機艙猛地一顫,接着上下跳了幾次,速度飛快降了下來,坐在座位上的軍官們東倒西歪,卻個個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目的地雖然還沒到達,但能平安在奧爾比亞降落,這已經讓人很滿意了。

感到渾身散了架的徐永晉,解開背在後面的降落傘——這只是給人一點安全感,飛機真要在空中發生故障,墜落的時候,機艙裡乘員很難保持足夠的冷靜,爬出艙門,用降落傘把自己安全送到地上——手腳並用爬出艙門,攀着機翼跳下飛機。站在大地上讓徐永晉有種再世做人的感覺。

徐永晉轉過身,面前站着幾名陸軍兄弟,其中一個軍官正對他喊着什麼。一架架運輸機正在降落,發動機隆隆轉動聲讓他什麼也聽不清楚,徐永晉張了張嘴,努力打個哈欠——這能讓人耳朵儘快恢復正常,屬於士兵中流傳的偏方,醫生可不相信這個——手指掏了掏耳朵,側着頭大聲道:“你再說一遍!我聽不清楚!”

“請問首長是101傘兵團徐團長嗎?”

徐永晉總算聽明白了,用力點頭:好象別人和他一樣,聽不清楚說話,大聲吼道:“是的!什麼事情?”

那名軍官聽清楚了徐永晉的話,急忙敬禮:“徐團長……我是遠征軍第三集團軍羣袁司令員副官上尉葉波,奉司令員命令,請您過去一趟,司令員現在就在塔臺。”

“袁司令員?不會是袁蔚廷袁上將吧?”

“是!就是袁上將!”

“太好了!”徐永晉跟着葉上尉向塔臺走去,和跑道距離遠些,轟鳴聲沒有那麼驚天動地了,他的耳朵也慢慢恢復了正常:“知道嗎?我在軍校時,你們袁司令員還是我的校長,他可是我恩師呢!”

“是的,上將常常提到徐團長,說徐團長是他得意門生。”

徐永晉有些意外:“上將真這麼說?……太過獎了,我怎麼配得上這些?”

徐永晉在黃埔軍校學習絕對談不上出類拔萃,他雖然很努力,可班上同學哪個不是人精?在班上學習上不過中上水平,再加上其貌不揚,長相沒有那些吃軟飯的小白臉好看,也和英俊雄武掛不上勾,自然不會引人注目。

徐永晉相信,在國父到黃埔軍校前,袁蔚廷一定連自己姓名都沒聽見過,至於注意自己這個“得意門生”,那更是沒有邊的事情。至於獲得國父接見,當時國父可是沒和徐永晉說幾句話,話都對袁校長說了,說完沒幾天,袁校長就離開了黃埔軍校來到地中海。如此看來,“得意門生”不知從何說起了。

從草坪跑道到塔臺還有很長一段距離,一行人登上在旁邊準備的一直沒有熄火的敞蓬汽車,人們一上車,汽車後面噴出一團黑煙,朝塔臺開去。還沒到塔臺,徐永晉就被塔臺周圍豎起來的無數天線震住,沒隔多少距離就是一根高聳的天線,天線下面都是大功率無線電臺,看那架勢,怕是有上百座電臺了。

去塔臺的公路兩旁草地上,停放了無數飛機,轟炸機、戰鬥機、偵察機、運輸機、聯絡機……密密麻麻的,估計下起碼有好幾百架。當汽車距離那些飛機靠近些時,徐永晉啞然失笑:那些飛機都是用木頭加上蓬布搭起來的假飛機,近了仔細看能看出來,要是隔了遠了,根本看不出這些飛機真假。

一般人能接近機場嗎?看看遠處隱隱約約遊蕩着的人影,不用問,那些都是機場警衛部隊,看起來數量不少,裡三層外三層的,天空還有戰鬥機不時掠過,除非變成蒼蠅,不然任何靠近這些飛機的企圖,最後都只能是失敗。

造這些假飛機幹什麼?徐永晉心頭浮現出一個巨大的問號。

吱地一聲刺耳嘯鳴,汽車在塔臺前停了下來,車上人們魚貫跳了下來。

“司令員就在裡面,請。”

“你不進去嗎?”

葉波笑笑,很快嚴肅下來:“首長指示,除非首長召喚,不然任何人嚴禁進入。我現在的任務是,徐團長出來前,要在外面當衛兵。”

徐永晉笑着點下頭,心裡卻有些遄遄,摘下軍便帽,將它掖在腋下,站直身軀,深吸口氣:“報告!101傘兵團徐永晉團長奉命前來報到!”

“進來吧。”房間裡傳來低沉的聲音。

“是!”徐永晉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和想象中一樣,裡面空間很大,陽光透過整塊的落地玻璃灑進來,將屋子裡照的通亮,不過現在這麼大的房間裡看起來卻覺得很小,大量的文件、資料堆積的到處都是,三面牆壁上貼着各種各樣地圖。摘下軍帽,禿了頂的袁蔚廷上將正把自己埋在公文堆裡。

奮筆簽署文件的袁蔚廷在徐永晉進來時,擡起了頭,確認了來人後,微笑着站了起來,繞過地上那些紙堆,走到距離徐永晉三步遠的地方:“小徐你來了?”

“校長……司令員,101傘兵團團長奉命前來報到。”

“大家都是自己人,這裡又沒有外人,用不着那麼拘謹了……坐,請坐。”袁蔚廷拉着徐永晉坐下,伸手撓了撓幾乎脫guang頭髮的頭皮:“哎呀,我還是喜歡你們稱呼我校長。”

“一日爲師,終生爲師,既然校長喜歡,那以後沒外人的時候,我就稱呼您爲校長如何?”

“正該如此!”袁蔚廷哈哈大笑。

心情舒暢的袁蔚廷和心神不定的徐永晉東拉西扯,聊起倆人在黃埔軍校時所知道的趣聞,也聊起袁蔚廷是如何從中將成爲上將,現在又成了第三集團軍羣司令員,徐永晉在這兩年離奇的經歷,如何當上傘兵團團長——按照袁蔚廷說法,他在軍校時就認定小徐以後肯定能飛快成長起來。肯定徐永晉的時間當然是在國父接見他們前。

袁蔚廷漫不經心問道:“傘兵團乾的還順心吧?”

“託校長的福,還算不錯。”

袁蔚廷輕輕釦擊着沙發:“當年國父曾再三強調:我們必須要建立強大的傘兵部隊!按照國父的遺願,現在我們應該有大量的傘兵,不是現在這麼一個團,而是應該有一個師,一個軍,幾個軍……唉……小徐啊,傘兵的好處,你這個當團長的應該很瞭解的。”

徐永晉點頭稱是:“是的,雖然學生到傘兵團時日還淺,不過卻也明白傘兵好處。”

由於機槍、火炮存在,固定的防線很難被突破,爲了改變這種作戰形勢,中國最先發明瞭戰車,至於傘兵,也是爲了這個理由才發展起來。按照徐永晉理解,步兵無法跨越的防線,飛機卻能輕而易舉越過。將步兵與降落傘結合,就能擺脫那種雖然付出慘重代價,卻連是否突破敵人陣地也很難說的地面陣地戰,以很小的代價到敵後,去攻佔敵人指揮樞紐,破壞敵人後勤補給線,爲地面部隊攻破防線創造有利條件。

袁蔚廷自豪說道:“傘兵的好處不言自喻。在這方面我們給世界各國當了會楷模,只是到現在除了我們,還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成立哪怕營級規模傘兵部隊。”

“我也知道只有我們纔有傘兵團,其他各國只有實驗性質傘兵排,至於爲什麼,我卻不清楚。”

袁蔚廷眨了眨眼睛:“降落傘是用什麼做的?”

“絲綢。”

徐永晉話一出口馬上反應過來。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絲綢產地,其他國家,不管是英國還是德國,或者新興的美國,他們想要絲綢,只能問中國購買。降落傘傘布既然是絲綢做的,那麼除了中國,還有什麼國家可以大量生產降落傘?難怪除了中國,世界其他國家傘兵部隊只是實驗性的小部隊。

袁蔚廷對徐永晉的反應很滿意,誰都知道降落傘需要又輕又薄同時還有韌性的紡織品,作爲原料,當然是絲綢最合適。作爲絲綢大國,降落傘自然是想生產多少,就生產多少,徐永晉整天和降落傘打交道,他當然會忽略降落傘對其他國家的珍貴程度。

這個世界,也只有中國才能大規模使用傘兵,至於其他國家,他們只有眼饞的份。袁蔚廷嘆息一聲:“我們有大量的降落傘,可是我們沒有足夠的運載工具。”

徐永晉也有些遺憾:“是的,大鵬一型運輸機現在數量太少了。所有大鵬一型運輸機連我那個團都無法一次性投送過去。”

有着世界上規模最大的人口資源,可以需要多少就製造多少降落傘,可就是世界第一經濟強國,卻也無法制造出足夠數量的運輸機!這很讓人感到遺憾。

“這缺憾,我們知道,那邊的好朋友卻並不知道。”袁蔚廷指了指窗外。透過窗戶,可以看到遠處蔚藍的第勒尼亞海,海那邊就是意大利那波利,再上面,沒有多少路就是著名城市羅馬。

“校長您是說德國人?整個同盟國吧。”

“不光是同盟國,連我們的英國朋友也不知道我們的傘兵規模有多大。”

徐永晉還沒說話,外面傳來葉波請求進來聲音。倆人對話不得不暫時終止,袁蔚廷同意後,葉波拿着一大堆文件走了進來。

“司令員,海軍通報:第二艦隊剛剛轟擊了薩勒諾,戰列艦第一分艦隊轟擊了奇維塔韋基亞,破壞了那裡港口設施。另外,空軍通報:空軍第十三轟炸機大隊將於明日十一點三十分格羅塞託進行轟炸,空軍請求司令員派出導航人員。”

袁蔚廷擺了擺手:“知道了,把文件放在桌上,出去吧。”

葉副官敬過軍禮,將文件擱在桌子上,轉身走了出去,隨手輕輕將房門關上。

袁蔚廷不滿地皺了皺眉,抱怨道:“整天都忙於閱讀這種垃圾文件,前天海航空襲了薩倫蒂納半島上的塔蘭託軍港,昨天海軍炮擊了利科薩角,今天轟擊了薩勒諾,明天空軍又要轟炸格羅塞託……這和我們陸軍有什麼關係?偏偏都要我在上面畫圈……什麼事也幹不了!”

“海軍活動這麼頻繁?”

袁蔚廷看了眼徐永晉,臉上不滿消失了,站起來走到桌子邊,在那堆文件中翻了半天,找出一封又轉了回來。袁蔚廷站起來找文件時,徐永晉也跟着站了起來——幫司令員翻閱文件是不合適的,可領導站着,你坐着,同樣不合規矩——袁蔚廷嚴肅地將文件遞給了徐永晉:“看看吧。”

徐永晉接過文件,好奇打開一看,上下看了兩遍,放下文件,擡起頭目光平視着袁蔚廷:“請首長給予指示!”

文件是遠征軍總部發出的,保密級別很高,卻沒高到團級幹部無法看的地步,上面說的很簡單:調101傘兵團加入第三集團軍羣戰鬥序列。

袁蔚廷將茶几上文件撿起來,看了看隨手將文件丟進了旁邊紙堆中:“這封文件是今天上午,電報傳來的。按照電報指示,你們101傘兵團將配屬給我的第三集團軍羣。”

“是的,首長。”

“文件你都看完了?”

“看完了。”

“那好,我現在宣佈:這份文件作廢。”

“作廢?”

“是的,作廢。”

徐永晉的腦子嗡地一下炸開了鍋。

作爲團級指揮員,徐永晉有權知道一定級別的機密。在他知道的機密中,袁上將指揮着一支數量極爲龐大的部隊:陸軍四個集團軍,十三個軍,四十一個師,總兵力接近百萬。這麼龐大的兵力當然不是跑地中海旅遊來了,他們要對意大利發起進攻。按照計劃,兩個集團軍將渡過墨西拿海峽,進攻意大利軍港塔蘭託,一個集團軍將乘船,在海軍掩護下,於加爾加諾半島登陸,佔領福賈、特雷亞、貝內文託,還有一個集團軍將在薩勒諾灣登陸,佔領薩勒諾、卡利特里、那波利,與在加爾加諾半島登陸的集團軍,一起把意大利攔腰截斷,使得塔蘭託方面同盟國軍與意大利北方同盟國軍失去聯繫,爲最後殲滅他們打下堅實基礎。在殲滅了意大利南方集羣后,第三集團軍羣將沿着第勒尼亞海岸,一路向羅馬進軍,逼迫意大利政府退出戰爭……

作戰計劃制訂的大氣磅礴,任何稍微懂點軍事的人一看,都能感覺到那股迎面撲來的氣吞萬里如虎的氣概。在計劃中,爲了保障第三集團軍羣作戰順利,遠征軍還抽調了一個集團軍,增援巴爾幹,說是要幫助那裡的英日軍隊擺脫困境——這當然是虛的,也就映個景,這支部隊隨時可以撤離巴爾幹,增援意大利戰線。

一句話,在意大利的作戰,將是中國軍隊建立後,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組織最嚴密,難度最高的一場戰役。徐永晉有些不明白,好鋼要用到刀刃上,建立這支傘兵團,本來就是要用在最關鍵的地方,既然戰場重點轉移到意大利了,他的傘兵團怎麼不配屬第三集團軍羣了?

袁蔚廷摸起茶几上的煙盒,從裡面取出兩根,一根遞給了徐永晉,一根留給了自己:“你的傘兵團還是繼續到科西嘉去,不過電臺留下,電臺將以傘兵第一師名義對外聯絡。”

徐永晉手指加着香菸,茫然道:“電臺留下?沒有電臺學生如何與上級溝通?”

隱約中,徐永晉感覺到一個與衆不同的答案出現在自己腦海,可那個答案模糊並且飄忽不定,讓他很是苦惱。

“這個不是問題,”袁蔚廷給自己點燃香菸,將火柴丟給了徐永晉:“你的團到了科西嘉後,那邊自然會有人給你傳遞總部命令。”

“電臺留在這裡……明白了,還有其他事情嗎?”

“沒有了,你可以走了。”袁蔚廷站起來和徐永晉握了下手,最後交代道:“傘兵團配屬第三集團軍羣的消息,你可以轉告部隊,至於電臺留下,只能必須瞭解人知道,無關人等還是不要說了。告訴部隊,我期待着傘兵團在意大利大顯神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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