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所有的地方,柴長瑞都可以隨便走動,唯獨不能出宮,除此之外,在她的身邊還有兩名武藝高強的侍女,總是尾隨在她身後左右,默默跟着。任憑柴長瑞再如何罵,也都不聞不問,仍是緊緊跟着。
柴長瑞可以在宮中四處亂走,卻不能出宮,這樣的自由,和軟禁也沒什麼兩樣了。
宮中內外都在盛傳,說是朔月與天悠已定聯姻,大婚之日就在不久之後。伴隨着婚期的將近,柴長瑞的性格卻越發暴利不安了起來,她無數次想要逃走,卻根本逃不出這個皇宮。
柴長瑞一肚子的怨氣便都撒在了天悠的宮人身上,她從朔月帶來的所有侍婢,統統都被帶去了不知道什麼地方,伺候她的全都換成了天悠的宮人。柴長瑞的性子本就暴躁,於是越發對宮人苛刻了起來。非打即罵,一時搞得宮中伺候她的下人背地裡怨聲載道。
柴長瑞這一折騰,很快,宮裡宮外也都已經傳了開來,說是這朔月六公主答應了聯姻,卻又突然後悔,無論如何都不肯嫁了。傳言一天天的傳着,可宮中對於太子婚事的預備卻從未停歇。
眼看着太子的婚事就要近了,就在還剩幾天的時候,宮中卻發生了另外一件大事——皇上駕崩了。
皇上的去世來的毫無徵兆,當天早上,皇上還一如既往的上朝,雖然動作明顯遲緩了些,精神卻是好的,結果誰知道,就在皇上退朝,回去了御書房之後不久,便一頭栽倒在地上,還不等將太醫傳喚過來,皇上便已經停止了呼吸。
皇上走的突然,幸而在臨死之前,皇上像是早有打算了一般,早早便立下了遺照,讓身爲太子的祁連庸德繼位。
皇上的葬禮分外肅穆,但這肅穆哀傷也不過就只持續了幾天,隨即便被新帝登記這件事給沖淡了。倘若說皇上駕崩是一件大悲之事的話,那麼新帝登基,便是一件讓百姓不知道應該是喜是憂的事情。
對於百姓而言,誰繼承皇位,繼承的是不是名正言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新帝繼位之後,能夠爲百姓帶來什麼。好在,祁連庸德在天悠百姓之中的口碑還算是上乘,百姓們對於他的繼位,也都持以樂觀的態度。
祁連庸德剛一繼位,明面上所有一切都延續着皇上先前的規矩,暗處卻悄悄將五皇子祁連少華殘存的黨羽給一併解決掉了,屬於他的黨羽則在不知不覺中擴大了自己的勢力。
新繼位纔不過短短几天,這位天悠新帝便已經用常人難以預料的速度坐穩了這皇位。
祁連庸德一登基,也忙壞了宮中的所有人,尤其是正在準備婚事的宮人,先前是以太子娶親的要求所準備,一切都已經快要預備妥當,可誰也沒料到皇上竟然會走的這麼快,太子一轉眼便成爲了新帝。
既然身邊變了,成親要用的一切也都隨之有了改變,娶太子妃所要用到的東西,自然和皇上迎娶皇后不是同樣一回事。因此宮中又開始了一番新的忙碌,大婚是件喜
慶的事情,人人的臉上都喜氣洋洋,除了柴長瑞。
這些天從柴長瑞的住處掃出的瓷器碎片,都已經足夠鋪滿半個皇宮了,宮人私下不免又開始傳言,說這天悠未來的皇后,脾氣是如何的火爆,將來宮中其他妃嬪的日子,又是多麼的難熬。
柴長瑞日日夜夜唾罵詛咒着天悠的一切,大婚之日卻絲毫都沒有因爲她的牴觸詛咒而放慢步伐,終於,她罵累了,也已經徹底明白,事到如今不會再有人嬌縱着她的性子了。於是,她便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以爲,柴長瑞是終於想明白,轉了性子,可實際上,她的心裡卻在暗暗醞釀着另外一場計劃。
沒有人知道,她從朔月帶來的侍從當中,已經有一名武藝高強,名叫江原的侍衛逃了出來,暗中潛伏在皇宮裡,悄悄回到了她的身邊。
江原忠心不二,立誓即便是自己死無葬身之地,也一定要把他的主子給救回朔月。柴長瑞像是抓緊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她逃出天悠的最後一絲希望,也就只剩下江原一人了。
因此,柴長瑞便收斂了性子,假裝自己已經屈服了一般,靜靜等待着最合適的機會到來。等到大婚那天,宮中最爲熱鬧,也是守衛最容易鬆懈的時候,到時候,江原就會帶着她逃出天悠的皇宮。
等到她一路奔回朔月,在路上遇到父皇也好,隻身一人回到朔月也好,她都算是解脫了!
一想到自己很快就可以回到朔月,柴長瑞的心裡除了激動,還有咬牙切齒的恨意。她從來都不曾受到過這樣的折辱,這次一旦讓她逃回了朔月,她必定會竭盡所能遊說父皇,絕不會讓祁連庸德的皇帝之位坐的太舒服!
在柴長瑞滿是恨意的等待之中,很快,時間一晃便到了大婚當日。華美的嫁衣在前一晚便被人送了過來,上面用金絲銀線,繡滿了吉祥喜慶的圖案。鳳冠上沉甸甸地綴滿了寶石,在燭光的映照下璀璨奪目。
對於這些其他女子只是看一眼便會愛不釋手的東西,柴長瑞卻只是有些厭惡地看了看,便讓人放在了一旁。想了想,又吩咐道:“今晚你們都下去吧,誰也不用在跟前伺候着,看見你們這些笨手笨腳的,讓人心裡煩的很!”
“可是,公主,這是皇上的吩咐,奴婢們不能單獨留您在房間裡。”侍婢聽她要趕她們走,頓時面露難色,“還望公主不要爲難奴婢們。”
“我自己的人呢?既然非要有人伺候着,換我自己的人來不也是一樣?”柴長瑞沒好氣地看着守在自己眼前的宮婢,隨即撇撇嘴,很是不耐煩道,“算了算了,不換就不換,你們愛留就留下吧,當真是讓人看了礙眼的很!”
那侍婢也不做多講,當下只是謝過了柴長瑞,便站起身來守到了房門的位置。柴長瑞則將那沉甸甸的鳳冠隨手一放,拉下帷幔便躺到了牀上。
再過一晚,只要忍過了今天,明天一定有辦法逃!柴長瑞暫且壓下自己心裡那一刻也不停
的詛咒,寬慰自己兩句,便躺了下去。
次日,一早,皇宮中便已經熱鬧非常,新帝冊封皇后,這可是一件大事,羣臣自然早早地便來到了皇宮之中。
盧恭安同盧淨初也在人羣之中進到了皇宮裡,就在剛剛走入宮門的時候,便聽到前面幾位小姐低呼一聲,像是被什麼給嚇到了一般,連連後退幾步,等到站穩了,還是一臉的心有餘悸。
盧淨初順着她們的視線看過去,登時便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那張臉還是那個曾經高貴不可攀的五皇子祁連少華,他身上穿着的衣裳卻早已經不是曾經那些名貴的綾羅綢緞。
一身不怎麼合適的太監衣裳套在身上,他的脖子上被拴上了一根粗粗的鐵鏈,身後有兩名精裝的太監牽着他,就像是牽着一條狗。祁連少華的目光渙散,臉上的表情說不出是傻笑還是痛苦的哀嚎。
他大張着嘴巴,卻只能發出幾聲人不人鬼不鬼的響聲,半截褐色的舌頭軟趴趴地在他嘴裡,就像是一條已經失去了生命的蛆蟲屍體。晶亮的口水順着他的嘴角留下來,一雙手胡亂在眼前划動着,也想要走近這些熙攘的人羣之中
除了身上的衣裳有些皺,祁連少華的頭髮梳理的一絲不苟,臉也乾淨的很,整個人看起來面色也不見有什麼蒼白。他看起來還是和以前一樣,卻又不一樣了。
祁連少華瘋了,就在他成爲閹人,又被割去舌頭之後,他便瘋了。整個人都已經忘掉了所有的前塵往事,甚至忘記了自己是誰,每天會做的事情就是傻笑,傻笑片刻過後,臉上又會換上一副驚懼痛苦到了極點的表情不停的哀嚎。
然而現在,早就已經沒人聽得懂他到底在哀嚎什麼了。曾經那高高在上的五皇子祁連少華,如今就只是一個被人當做狗一樣,拴在宮門處警示着這往來人羣的瘋癲閹人。他只是一個新帝給予所有人警示的標記,從此他活着的唯一目的,便是讓人對新帝感到畏懼。
曾經愛慕過祁連少華的世家小姐們,如今見了他這副模樣,都像是見到鬼了一般,以往有多想要親近他,如今就有多麼避之不及。
來往的人羣中,也不乏皇子王爺,見到了祁連少華,面上雖然各自都是鎮定的,眼底卻都禁不住透出了一絲畏懼。
就在衆人還沒從宮門處走遠時,便又見到兩名侍衛急匆匆地從外面衝了進來,一路快步跑向了正在爲今日大婚預備的皇上處。見這二人跑的如此匆忙,衆人臉上都露出了狐疑的神色,不明白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沒等往前再走多久,便見到王公公向這二人快步走了過來,衝盧淨初一拱手,笑道:“盧三小姐,皇上有請。”
沒料到王公公會在這時過來,盧淨初眼底劃過一抹疑惑,卻又瞬間猜到了什麼,“謹王也在皇上那兒麼?”
“是,王爺早一步來了,正在和皇上等您呢。”說罷,王公公又面帶抱歉地看向盧恭安,“盧大人您請留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