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就到了盧恭安的生辰。府裡的一切都由老夫人一手打點,裡裡外外都安置的十分妥當。
盧恭安儘管官職不高,卻是皇上親自看中的人,朝中大臣們,即便是官職比他高上許多的人,也都想趁着這個機會,前來好好結交一番。
盧府許久都沒有這麼熱鬧過,裡裡外外進出的人,幾乎都要把門檻給踏平。偌大的前廳裡面,很快就坐滿了人。
按照天悠的規矩,爲人臣子者過壽,凡是皇子,爲了避嫌,一般都不會參與到其中,因此今天不管是祁連庸德還是祁連少華,抑或是其他皇子,誰都沒有出現盧府。反倒是夏侯瑾,大大方方地提了厚禮前來,半點也不避諱這些日子有關自己和盧淨初之間的傳言。
二夫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眼前熱鬧的場景,眼底不禁浮起一抹徹骨的寒涼。從前的盧家也有股這樣熱鬧的時候,但那時被人人恭維的,是她的丈夫,她的兒子,而不是盧恭安!
眼前的一切越熱鬧,二夫人的心裡就越是針扎似的疼,她暗暗咬緊了牙,鎖在袖子裡面的雙手緊緊攥在一起,指甲幾乎要深深的扎進肉裡!這一切全都是那對掃把星兄妹從他們手中搶走的,這本該是屬於他們的纔是!
二夫人微微擡起視線,她心裡的恨意越多,面上的微笑就越親切,親切到前來祝壽的不少人,在看到她的笑之後,都有些不好意思私下談及盧百之父子二人的慘事了。
她的打扮也一改之前的雍容華貴,穿戴極其樸素,手上只套了一串玉質佛珠,低垂的眉眼,很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盧幽珊穿戴的也同樣低調,除了偶爾幫老夫人吩咐幾句下人,就極極少開口了。
朱大人家的夫人向來是消息靈通之人,見到二夫人母女現在這模樣,私下便輕輕扯了扯趙御史家的夫人,努了努下巴,示意她看過去。
趙御史家的夫人低聲道:“我聽說自從盧家二老爺也出事了之後,盧家二夫人就開始吃齋唸佛了,性子比以前更是柔軟了不知道多少。”
朱夫人撇撇嘴,“越是這樣,看起來就像是裝模作樣。我可是聽說,自從盧家二老爺走了以後,她的性格就越發扭曲古怪了。不知道你聽說了沒,盧府新來了一個姨娘,之前是個戲子,很得二老爺的寵。”
御史夫人點頭,“這我也有聽說,不過怎麼沒見到人?”
“當然見不到了!”朱夫人厚厚的嘴角抿了抿,說的眉飛色舞,“你還不知道吧、自從新姨娘進了府,二夫人不光沒給過她好臉看,還私下拿她泄憤!我可是聽說,那新姨娘都讓她給折磨的不成人形了!”
“真的麼!?”
“當然是真的,要不然怎麼別的姨娘都來了,就不見那個新姨娘的人影?”朱夫人說的頭頭是道,旁邊有人好奇她在說什麼,也湊上前來,聽了個一清二楚。
像這樣的傳言,私下傳播的比瘟疫擴散都要迅速,很快,前來參加這場宴席的人,幾乎都從朱夫人的口
中得知了二夫人面慈心毒,私下對新來的姨娘分外心狠手辣,幾乎都要把人給活活折磨到死。
儘管這些傳言他們在私下交流的時候都格外小心,但也有偶爾控制不住,不小心漏出了隻言片語被二夫人聽到的。那些人本以爲二夫人會變臉,沒想到她竟然只是當做聽不到一般,神態之間沒有絲毫變化。
眼看着來到盧府的賓客都已經差不多坐滿,幫着老夫人安排的盧淨初這纔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誰知還不等坐下,便見到自己身側本該是盧瑞澤的位置上,卻坐了另外一人。
“王爺坐在這兒,是不是有些不妥?”
“本王覺得並無任何不妥之處。”夏侯瑾坐的格外四平八穩,神態坦然,“是老夫人請本王坐在這裡的,老夫人的意思,本王自然應當尊敬。”
盧淨初頓覺一陣無奈,老夫人如今不光看得出夏侯瑾的心思,並且對他還十分滿意,看樣子這是有心要讓自己接受夏侯瑾了。
自打上次盧百之領兵圍住了清寧院之後,她也和夏侯瑾見過幾次,可要像是現在這樣坐的這麼近,還是不免讓人感覺有些怪怪的。
對於夏侯瑾的出現,盧恭安似乎也壓根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同夏侯瑾無比自然地打過招呼,盧恭安也坐了下來。
席間,大家都隨口閒聊着各自的話題,也算是其樂融融,然而,就在衆人都爲盧恭安敬酒過之後,二夫人忽然也端着酒杯站了起來,“恭安,這杯酒,是二嬸敬你的。”
誰都沒有料到二夫人會突然站起來,大家不禁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看一場好戲。老夫人臉色則是微微一沉,壓低嗓音道:“你這是要做什麼?”
老夫人不停地暗示二夫人坐回原處,二夫人卻像是根本沒有看懂老夫人的暗示一般,仍舊雙手舉着酒杯,面色誠懇,“之前太多事情,都是二嬸的錯,之前都是我執迷不悟,做了很多讓你們爲難的事情,二嬸在這裡向你賠罪了!”
說罷這句,二夫人仰頭便將杯中的酒一口喝了個乾淨,眼眶微微有些潮紅,“之前是我們對不起你,你若是不接受,不肯喝了這杯酒,二嬸……也無話可說。”
這話等於是將盧恭安給強硬地架到了死角,在場的人,除了盧家人,還有誰會清楚她到底對他做過什麼?可是如果他不肯喝下這杯酒,不接受二夫人的歉意,在場的人想必只會在私下竊竊私語,說他這大少爺未免狂妄,連這點容人的度量都沒有。
再說這不過就是一杯酒,又有什麼不能喝的?盧恭安不做他想,也捧起自己眼前的酒一飲而盡。誰知盧幽珊竟也緊隨其後,又親手爲盧恭安斟了一杯酒,面色很是誠摯,“大哥,之前我也有不懂事的地方,還望大哥寬宏大量,原諒我過去的不懂事,好麼?”
盧幽珊說的誠意十足,姿態幾乎低到了塵埃裡,美人在悽楚可憐的時候,自然也有着一番說不出的美態。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幾乎都放到了盧幽珊那張不施粉黛,卻
仍舊豔絕傾城的臉時,坐在盧幽珊身側的君忘憂則微微眯起眼睛,掃了一眼盧恭安杯中的酒。
盧淨初微笑地看着眼前一幕,身子卻稍稍側向了君忘憂,在聽到那句“沒毒”之後,又慢慢坐正了身子。
對於二房的這對母女,盧恭安早就死了心,不再對他們抱有任何親情上的期盼了。只是當下在這麼多人的面前,盧府的面子還是要維護的。
盧恭安端起那杯酒,笑了笑,“之前的事情已經是過去了,從今以後不要再提起就是。大家還是一家人,無需事事都斤斤計較。”
說罷,盧恭安便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盧幽珊似是十分感動,不停地哽咽着,擡手輕輕揩掉眼角的淚珠,就在衣袖遮擋住臉頰的同時,一抹陰冷到了極點的淺笑卻悄悄爬上了她的眼底。
盧恭安酒量並不算好,剛纔盧幽珊給他斟滿酒杯的,又是極其烈性的酒,過了片刻,盧恭安便覺得有些不適,同老夫人低語了幾句,便起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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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有些年紀小的公子小姐便開始沒了耐心,吵着要出去玩,大人們被吵的沒轍,也就只能讓各自的奶孃帶了他們出去玩。
見狀,二夫人招招手,喊了個叫做如月的丫鬟來,讓她也一同陪着去,在帶些少爺小姐們喜歡的點心,免得又餓了。
聞言,如月便立刻去了,等她帶着那些年幼的少爺小姐們出了前廳,房間裡少了孩子們的嘰喳喧鬧,頓時安靜了不少。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就在前廳裡的王大人,正說了件最近聽來的趣事,大家正笑得前仰後合的時候,如月竟連滾帶爬地衝進了前廳,一進來便撞翻了一個丫鬟手裡端着的酒壺,自己也摔倒在地上。
“慌里慌張,你這成何體統!?”老夫人頓時便擰緊了眉心,滿臉的不悅。
二夫人也站起身,責備地看向如月,“不是讓你在外面陪着,好好伺候少爺小姐們麼,你這手忙腳亂的衝回來是做什麼!?”
如月渾身哆嗦着,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從地上爬起來,嘴脣已經沒了血色,一雙眼睛驚恐地瞪大着,半晌那大張着的嘴裡纔好不容易發出了聲響——
“血!好多血!二夫人快回去瞧瞧,死人了!和賢院裡死人了!”驚恐的眼淚瞬間從如月的眼睛裡面涌了出來,“二夫人快去看看吧!一地的血,全都是血啊!”
在場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聽如月這語無倫次的話,難不成是有什麼匪徒如此膽大包天,大白天竟敢跑到盧家行兇殺人來了!?
“誰的血!?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倒是把話說清楚些!”二夫人面色一沉,厲聲問道,只是神色之間也有了些摸不着頭腦的慌張。
“糟了!”老夫人臉色也忽然一白,“恭安他說身子有些不適,出去已經很久了!現在……現在還沒回來!”
聽到這,賓客們頓時又是一驚,難道……這丫鬟口中,那被人害了的……就是盧恭安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