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庶出子女從來都沒有繼承家業的份兒,當雙親過世之後,所能夠得到的,也就只有生母留下的嫁妝。
盧瑞澤只是庶出,更何況,那些商鋪還是盧淨初兄妹生母所留下的,如果要把一般都贈與他的話,對於一個庶出的少爺而言,這簡直算是莫大的殊榮。
“不成不成,那是母親留給大哥和三姐姐的東西,我怎麼能拿,大哥說的這些絕對不成!”盧瑞澤連忙慌張擺手道,“從來都沒有把嫡出子女的家產分給庶出子女的規矩,大哥你這麼做,當真是不行的。”
“我倒是覺得大哥的提議好得很。”盧淨初一口贊成,“那商鋪現在是在大哥名下,他要給你,是把自己的東西分給了你,這沒有什麼成不成的。”
盧恭安也道:“而且你從小就很有經商的天賦,你又從來都沒有心思想要去考科舉,將來總要有個謀生的法子。我是你大哥,不把你的將來安排熨帖,我怎麼可能安心?”
“你一個人生活,清苦點也就罷了,可以後三姨娘要是上了歲數,你也娶妻生子,難不成你要讓他們也陪着你一起過苦日子?還是聽大哥的話,老老實實把商鋪拿了吧。”盧淨初又勸道。
盧瑞澤更緊張了,連連推脫,“大哥你可別這麼擡舉我,從小我就只是個沒腦子混日子的,哪有什麼經商的天賦?商鋪可是母親帶來的嫁妝,也是大哥辛辛苦苦經營的心血,萬一毀在我手裡,那我以後要怎麼跟大哥交代?”
“那你別讓它毀在你手裡不就好了麼?再說了,我聽說韓月珠要回來了,你和她青梅竹馬,就算你真有什麼不明白的,人家總不會吝嗇幫你的。你們兩個之前不是還有……”盧恭安的話還沒說完,視線忽然就掃到了坐在一旁的君忘憂。
頓時,盧恭安後面的半截話就斷在了嘴裡。
“月珠要回來?”盧瑞澤向來都是個心思比磨盤還要粗的人,當下竟然一點也沒有察覺到盧淨初暗示他噤聲的目光,臉上滿滿的全是笑意,“她陪着曾祖母去老家宅子待了都有大半年了吧,我還以爲她不打算回來了呢。”
之前的話題算是盧家的私事,君忘憂自然也不好開口,就一直一言不發地坐在旁邊,現在卻掃了一眼笑眯眯的盧瑞澤,突然開口問道:“韓月珠是誰?”
“是盧家世交,韓大人家裡的嫡出女兒,因爲和我們年紀差不多,所以小時候常常玩在一起,所以就要比一般人親近些罷了。”盧淨初笑笑,“好了,今天可是要爲大哥慶功的日子,什麼商鋪的事情,還是等以後,大哥你再跟瑞澤慢慢說吧。”
她這一筆帶過的回答,君忘憂也沒有再多問什麼,只是當她再次垂下視線的時候,盧淨初卻從她的眼神裡明顯讀到了一絲名爲失落的東西。
待到夜深,盧恭安和盧瑞澤都已經離開,盧淨初則隨便找了個藉口說是身子不適,把君忘憂給留了下來。
夏末的深夜已經有些微涼,捧一杯熱茶在手裡,
盧淨初看似漫不經心地開口道:“那位韓大小姐,雖然從小就經常來到盧府,可要是說起親密,還是跟三弟最爲親近。他們兩個是真正的青梅竹馬,感情非同一般。”
“三弟是個大大咧咧,有些遲鈍的人,但月珠的心思我可是早早就看出來了。”盧淨初慢悠悠道,“雖然月珠是韓家嫡出的大小姐,身份上和三弟有些不怎麼登對,可韓家人向來寵溺着這個大小姐,如果她真的認準了三弟,韓家也未必會不答應。”
君忘憂擡眸看了她一眼,“什麼時候跟我說話變得拐彎抹角了?”
“自然是怕你聽了不痛快。”盧淨初擱下手裡的茶盞,認真地看着君忘憂,“我和韓月珠雖然相識的日子比你久遠的多,可要說起親近二字,她遠不及我和你。”
“姻緣這回事,除了上天註定,還要看自己是不是能把握住。而且我做夢都想要留你當我弟妹,你對瑞澤又不是毫無情意,難道真要眼睜睜看月珠回來,你就只能退避三舍了麼?”
君忘憂仍舊一臉漠然,半晌慢悠悠吐出一句,“那你和謹王呢?謹王對你有情有義,可要比你那三弟好多了,你有時間來操心你那個木板一樣的三弟,怎麼不想想夏侯瑾?”
盧淨初頓感無奈,和君忘憂相處了這麼久,她也算是把她的性子給摸了個清楚。她平日裡雖然直白的很,可只要一提起她和盧瑞澤的事情,立即便閉口不談,半個字的心事也不透露。殊不知這種反常,恰恰證明了她對盧瑞澤的確是有情的。
“真是冤家。”盧淨初嘆口氣,一臉無奈,“罷了,你不想提這件事那就不提了吧。以後可別怪我沒提醒你,也千萬別後悔。”
送走了君忘憂,眼看着時辰已經不早了,晚上又喝了幾杯酒,盧淨初只覺得睏倦非常。本打算好好睡一覺,第二天晚些起來,誰知就在天色剛矇矇亮的時候,院子裡一陣嘈雜聲吵醒了盧淨初。
“柳葉,外面這是怎麼了,怎麼這麼吵?”盧淨初心中不免有幾分納罕,現如今的淨竹院,早就沒人敢不把她當主子看待了。明知道她在休息,還這麼吵吵嚷嚷,指不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柳葉披上衣裳,快步出去,沒多久以後就回來了,“小姐,奴婢聽咱們院裡的人說,有個女人找上咱們盧家了,奴婢聽說好像是什麼要賴上盧家,這會兒門房的人正去請二夫人,那個女人應該是跟二房的人有干係的。”
突然找上門來的女人?盧淨初被外面吵嚷的也已經沒了睡意,起來換好衣裳,道:“走,咱們兩個也瞧瞧去。”
柳葉喜歡湊熱鬧,一聽盧淨初這麼說可高興壞了,急忙幫她梳了頭髮,收拾整齊衣裳,“小姐就去大門那,奴婢聽說那女子一直要闖進來,結果被門房的人給攔住了。”
從淨竹院到大門也不算太遠,很快,盧淨初便到了那兒。她到達的時候,二夫人也已經到了,只不過看樣子也就之比自己早先一步罷了。
在二夫人的
對面,站着個身形高挑的女子,那女子站在門檻外面,身上揹着一個小包袱,穿了一身水紅的衣裳,一張臉塗脂抹粉,細長的眉眼輕輕一掃,就有種勾人的狐媚氣,秀氣的鼻樑下,一章櫻桃小嘴塗抹得紅豔豔的。
那女子長相倒不算是多好看,可通體上下都透着一抹柔媚,就連和麪色不善的二夫人面對面站在一處,姿態也是柔媚至極。
從那女子的髮式上看來,應當已經是嫁做人婦,而非待字閨中,此刻她正扭着腰,衝着對面的二夫人嬌滴滴地喊了一聲:“姐姐,你可算出來了!快讓這些下人讓開,放我進去吧,哪有自家的人回來了,卻被下人攔着不讓進的道理?”
“放肆!”二夫人氣的臉都變了顏色,“誰是你姐姐!?這裡是盧家,不是你一個三教九流的戲子撒野的地方!”
戲子?不遠處的盧淨初把她倆的話都聽了個清楚,當下心裡已經大致明白了這個女子的身份。
先前在盧百之還沒有死的時候,她就聽說他迷上了一個野班子裡的戲子水秀,不光花了大把的銀兩去捧她的場,好像還揹着盧家人把水秀買了下來,安置在了別處的一座小宅子裡,像模像樣的當少奶奶養了起來。
現在門口處這個狐媚的女子,想必就是那個叫做水秀的戲子找上門來了。
果真,就在盧淨初剛這麼一想,便又聽到水秀開了口,剛剛被二夫人唾棄過,臉上卻不見有半分羞慚之色,笑得越發嫵媚,“是我一時沒想明白,忘記了大戶人家不喊姐姐,是要規規矩矩喊一聲夫人的。”
“夫人,剛纔是我一時忘記了禮數,你要是不高興,那以後改了就是。不是什麼要緊的大事,哪裡就值得真的動了怒?”
二夫人惱道:“誰知道你是什麼人,大清早的跑來盧家鬧事,你到底有何目的!?”
水秀殷紅的小嘴一張,便是竹筒倒豆一般,“夫人這話是怎麼說的呢,什麼叫跑來盧府鬧事?我可是老爺用了三百兩銀票買下的,是老爺正兒八經的側室。先前只是老爺怕我受到委屈,才做主讓我單獨住在外面別院的。”
“可現在老爺他走得早,走的突然,臨走之前也沒來得及安置我。留在別院的銀子一天比一天少,我哪兒能活得下去?老爺對我可是真情實意的,他人雖然沒了,可我也的確是你們盧家的姨娘,老爺身後留下的,本就該有我一份。”
水秀妖嬈如絲的媚眼笑眯眯地看着二夫人,“夫人要是不肯收留我,只怕老爺在天之靈都過不安穩啊。我知道夫人可能不怎麼喜歡我,可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啊。”
水秀話音剛一落地,聞訊趕來的老夫人也已經站到了二夫人身側,厭惡地看一眼水秀,“哪裡來的下九流的東西,把她直接打出去就是!不要留她在這裡繼續胡言亂語,壞了盧家的名聲!”
眼看着門房提起棍子就要上來,水秀卻把那小蠻腰一扭,非但不退,反而還示威一樣的上前邁了一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