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一走,祁連少華的面色又冷了下去,他送開盧幽珊的手,陰冷地斜睨她一眼,“到底做了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這次我暫且饒過你,以後的日子你最好能夠好自爲之!”
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們的謀劃佈局,祁連少華所能夠想到的,唯一泄露出去的途徑,便是盧幽珊。他現在甚至已經是十分確認,盧淨初他們之所以會早有防備,必定是因爲盧幽珊同她挑釁時,無意中醬什麼話給說漏了嘴!
“我沒有!”盧幽珊面色慘白,顫聲道,“我怎麼會不清楚這件事對於殿下而言有多重要!?我怎麼會爲殿下增添這些麻煩!?我對殿下的一片真心日月可證,殿下怎麼可以懷疑到我的頭上!”
“不管是不是你,你都給我好自爲之!”祁連少華冷笑一聲,看向盧幽珊的眼底盡是一片厭惡。他承認自己先前的確對她動過情,可現在,再看向她的時候,他的心裡就只覺得一片厭惡!
他甚至想不明白,自己曾經怎麼會對一個如此愚蠢的女人動心!這樣一個女人,只是徒有一張國色天香的好面容罷了!在這張好皮囊之下,卻是一顆蠢笨到無以復加的心。他當初真是瞎了眼,纔會被這樣簡單的色相所迷惑!
“錢思敏這件事,父皇必定不會簡單處置,爲了避嫌不露馬腳,你最近最好給我老實些,沒有我的吩咐,就不要再來煩我!”丟下這句,祁連少華便將盧幽珊甩在原地,頭也不回地拂袖離去。
盧幽珊頓時又覺得雙腿一軟,竭力撐住纔沒有讓自己再一次滑落在地。冰涼的指尖揩掉眼角殘存的淚珠,盧幽珊的眼底迸射出一絲怨毒到猙獰的可怕目光。
“賤人……掃把星!”盧幽珊憤恨地咬着牙根,一絲鮮血的味道在嘴裡迷漫了開來。
盧淨初,爲什麼又是盧淨初!?爲什麼每一次,她都可以用一副雲淡風輕的姿態,來輕巧地化解了一次又一次的險關!?爲什麼她費盡心機,最後卻還是不能得手!?爲什麼,爲什麼她就可以有這麼好運氣,而自己卻只能不停地失去!?
兩排貝齒被咬的咯咯作響,盧幽珊狠狠攥緊掌心,將所有的眼淚都硬生生地和着血吞到了肚子裡。祁連少華是她用來穩住侯爺府的最後一點底氣,她說什麼也不能讓人知道如今祁連少華和她的關係已經不復從前。
在韓家庭院裡,夏侯瑾寸步不離地陪着盧淨初,不遠處則是面色有些憂心忡忡的君忘憂。
盧瑞澤什麼時候繞到身後的,君忘憂都毫不知曉,只是當肩膀被人重重一拍時,君忘憂一個激靈,險些被嚇了一跳。
“你要幹什麼!?”君忘憂瞪了他一眼,“我剛纔還差點被人拉出去砍頭,還嫌我受的驚嚇不夠多麼?”
盧瑞澤臉上閃過一絲愧疚神情,眼睛迅速掃一眼四周,壓低聲音,“五皇子和盧府的關係,早就不像先前那麼平和了。這次所謂的捉拿罪臣之女,我纔想也就只是想要找個理由,好對我們盧府趕盡殺絕。”
“說到底,是我們盧府連累了你。”越說盧瑞澤臉上的愧疚神情就越是嚴重,“你要是心裡惱了,只管衝着我來發泄就是,就算讓你的蛛兒咬我一口都可以。”
同有心事總是深埋心底的君忘憂相比,盧瑞澤有什麼都會寫在臉上,天真單純的甚至不像是盧府那種深宅大院教養出來的少爺。
看着這樣的盧瑞澤,君忘憂心底軟了一軟,面上卻習慣性地緊繃着,橫了他一眼,“你以爲我盡心養出來的蛛兒是夏天隨處可見的蚊子麼?我的蛛兒可不是隨隨便便什麼都咬的,咬你那叫暴殄天物,白白浪費了我蛛兒的毒牙。”
嫌棄地說完這幾句,君忘憂面色又微微一凝,“瑞澤,我總覺得……”
君忘憂的話還沒有說完,韓月珠便從一旁跑了過來,笑着拉起盧瑞澤,“瑞澤,母親命人在池子裡新養了幾尾特別的魚,走,我帶你去瞧瞧!”
說完,韓月珠又像是才發現君忘憂也在似的,衝她很是友好的燦爛一笑,“君姑娘也在在啊,君姑娘也和我們一起去看魚吧!”
韓月珠出現的時候,君忘憂的視線很微妙的沉了一沉,面上卻露出一個不動聲色的微笑,“不用了,多謝韓小姐的好意,我現在只想一個人在這裡安靜地待一會。”
韓月珠的笑臉很是天真,也不同她推辭,笑了笑便拉着盧瑞澤跑開了。盧瑞澤卻還在惦記着君忘憂剛纔沒有說完的話,想要掙脫開韓月珠的手,卻被她死死地攥住不放。盧瑞澤很是無奈,也只能暫且將自己心底的好奇給壓了下去,同韓月珠一起去池塘旁邊看魚兒。
望着韓月珠的背影,君忘憂的指尖在蛛兒的竹筒上輕輕拍了拍,像是自言自語似的開口道:“你也不喜歡她,是嗎?”
蛛兒的竹筒發出一陣細微的響動,君忘憂的指尖又在上面輕輕點了點,嘆了口氣,“我知道,她絕對不是表面看起來這麼天真懵懂,可是那個傻小子不懂。”
君忘憂又嘆了一聲,白嫩的指尖點了點竹筒,眉心之間夾帶了一抹愁緒,遠遠地看向了別處。
這邊君忘憂滿腹心事,那邊花叢下的祁連庸德也捏着一杯酒,看似平靜無波的面容上,卻有着一絲難以言明的惆悵。
“殿下一個人在這裡喝酒,不覺得無趣麼?”
聽到這聲音,祁連庸德的眼中浮起一抹細微的亮光,脣角不自覺地便浮起了一抹溫潤笑意,“謹王怎麼沒有跟你在一起?”
就在她過來之前,追影急匆匆找到了夏侯瑾,同他耳語了幾句。先前還在嬉皮笑臉同她調侃的夏侯瑾,面色頓時凝重了幾分。盧淨初清楚,追影送來的,必定是有關無定的事情。
果真,夏侯瑾同她耳語幾句,之後便轉身同追影二人迅速離開了韓府。盧淨初本也並不打算要來找祁連庸德,只是想要找君忘憂的時候,竟發現自己碰巧撞見了他。
“謹王府裡有些事情,急着回府處理,所以就早早回去了。”盧淨初笑了笑,簡單道,
正待從祁連庸德身邊走過之時,一隻手卻被祁連庸德不輕不重地握住了。
微微低垂着視線,祁連庸德的表情如今究竟是什麼樣子,盧淨初一點也看不清。
“你和謹王可以打打鬧鬧,對我就不行麼?爲什麼在我的面前,你就只有半點也不錯的禮節和客套?”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飲酒了關係,祁連庸德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沙啞,“是隻對我如此淡漠,還是……只能和謹王如此親密?”
他的話令盧淨初始料未及,略微一愣怔,盧淨初輕輕拂開祁連庸德的手,面色從容,沒有半點波瀾,彷彿被她拂開的,就只不過是一片落葉罷了。
“殿下喝多了酒,有些糊塗了。”盧淨初輕聲道。
“與其說糊塗,倒不如說是更加清醒了。”祁連庸德眉心微擰,自嘲似的輕笑一聲,“我只是在感慨,有時候人和人的緣分就只是差了那麼一步。”
“殿下此話從何說起?”
“原本便是我先在盧家認識了你,可我那時有眼無珠,只知道憑着感覺,被看起來光彩四射的盧幽珊吸引,卻從未注意過你。當我意識到你纔是一塊未經雕琢,世上獨一無二的璞玉,而盧幽珊她只不過就是一塊五彩斑斕的鵝卵石時,時機卻已經被我錯過了。”
祁連庸德臉上的笑似是帶了一抹苦澀,“只不過就是晚了一步,等我意識到的時候卻已經晚了。謹王比我運氣好太多,他在見到這塊璞玉的時候就牢牢抓緊了她,可我卻錯過了。這一錯過,就永遠都不要再妄想可以找到另一塊一模一樣的璞玉。”
他在緩緩開口說着的時候,盧淨初只是靜默的聽着,期間不發表任何一句看法,面色也不見有半分動容,就連她的眼神,都不曾轉過一轉,平靜的就好像是在聽着一個年邁的老人,日復一日說着當下的天氣一般。
見她毫無動容,祁連庸德的面色變得有一絲複雜了起來,心裡隱隱有幾分期待,卻又唯恐自己的想法錯的離譜。稍稍穩了穩心神,祁連庸德又開了口,聲音裡已然帶上了一絲情緒的波動。
“但是,第一個發現了那塊璞玉的人,未必就是真正懂得如何雕琢佩戴它的人。或許……”
盧淨初笑了笑,打斷了祁連庸德的話,“殿下是想要是說,王爺他未必會有殿下懂我的心思麼?”
祁連庸德沒有繼續開口,只是看向盧淨初的目光之中多了幾分灼熱。
“倘若殿下真是這樣想的話,那殿下從一開始就錯了。”盧淨初臉上的笑容雲淡風輕,說出的話,卻是令祁連庸德愣了一愣,“無論是怎樣的一塊玉,玉就是玉,永遠都只是一個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思來打磨雕琢的物件。”
“再如何價值連城的一塊玉,也都只不過是隨時可拋的身外之物罷了。”盧淨初一字一句道,一雙清澈的眼睛卻意味深長地看向了祁連庸德,“殿下若是想要得到這種‘玉’,其實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無數。最難得到的,是無價的人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