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忘憂眼底的笑一下子就冷了一冷,捏起一個有些發黴的山楂,擡手便遠遠扔了出去,一言不發。
她眼底的微妙變化被盧淨初看在眼中,盧淨初擡起視線,看向盧瑞澤,“你和月珠是一起長大的交情,怎麼現在見面還得遞上請柬了。”
“月珠要是來咱們盧府當然不用,但這是韓府設宴的帖子,就在明天,月珠也請了三姐姐去。”盧瑞澤絲毫沒有察覺到君忘憂眼底那一抹細微的失落,“忘憂也去吧,我們三個一起。”
“不用了。”君忘憂語氣很是平靜,笑了笑,“我從小就一直跟師父待在山裡,像這些宴席從來都不習慣去。那位韓家大小姐,我也並不認識,去了難免要給你們掃興,你們去就好了。”
說罷,君忘憂就端起眼前的藥草,急急站起身回了房間,“我還有點急事,你們兩個不用管我。”
看到房門被她從裡面關上,盧瑞澤莫名其妙地看着盧淨初,“她怎麼脾氣怎麼這麼好?是不是有什麼開心的事?”
“好?”盧淨初嘴角隱隱抽動一下。
“以往每回見了我都跟吃火藥了似的,今天連一句都沒多說,不是心情好是什麼?”
盧淨初在心裡嘆口氣,想了想還是把要說的話給壓了回去,“我知道了,明天早上咱們一塊去就是。你要沒事就先回去吧,我再幫忘憂挑揀一會兒。”
從私心上講,她自然還是更偏心君忘憂多一些,只是這兩個人,一個不開口,一個又遲鈍的要命,本就停滯不前,現在又多了一個韓月珠,不趕緊理清楚,只怕是以後麻煩的很。盧淨初嘆口氣,支開盧瑞澤,敲響了君忘憂的房門。
次日,一早。
馬車早早便已經停在了盧府門前,看到和盧淨初一起出現的君忘憂,盧瑞澤咦了一聲,隨即不滿道:“怎麼我請你你不來,三姐姐一說你就來了。”
“不高興那我回去就是了。”君忘憂臉上本就有些不自在,聽他這麼沒心沒肺的一說,立馬轉頭就要走。
見狀,盧淨初趕緊一把拉住她,瞪了盧瑞澤一眼,“我又沒有什麼相識的手帕交,有忘憂陪着我還自在些,她又不是來陪着你的。”
唯恐君忘憂反悔,盧淨初拉着她便上了馬車。也不知道盧瑞澤是不是後覺後覺意識到了什麼,上了馬車之後,話竟然出奇地少了起來。
好在,韓府距離盧家並不遠,很快便到了。韓大人年過半百,除了兩個早已經成家立業的兒子,膝下就只有韓月珠一個寶貝幺女,又是嫡出,自然是寵愛的不得了。韓月珠喜歡熱鬧,韓府隔三差五就會舉辦一場宴席,只爲了哄韓月珠開心。
每次像這樣的宴席,都城裡面和韓月珠年紀相仿的公子小姐,除了名聲太過劣跡斑斑的那些,幾乎都會被請都韓府來,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在韓府門前下了馬車,盧淨初的視線卻忽然停在了不遠處,那裡停着的是侯爺府的馬車,看來今天盧幽珊他們也來了。再看看四
周,侯爺府的馬車就只有這一輛,盧幽珊要麼是自己一個人來的,要麼就只有那個好說話的錢思敏陪她來。
將視線從馬車上收回來,盧淨初三人正要進到韓府,便見到韓月珠從裡面興沖沖地迎了出來,“瑞澤!我等你們好久了,咦……這位是……?”
韓月珠的視線停在君忘憂身上,“這位是誰家的小姐,我以前怎麼從來都沒有見過?”
韓月珠看着君忘憂的同時,君忘憂也正在打量着她,韓月珠人如其名,美好可愛的就像是一顆由月光凝結成的珠子。一雙小鹿似的大眼睛裡盛滿了天真好奇,看向盧瑞澤的時候,又有種讓人一眼便能看穿的親暱。
“是一門遠方表親,暫住在我們府中。”盧淨初笑笑,“姓君,名字好聽的很,叫忘憂。忘憂性子安靜,不怎麼愛說話。”
“三姐姐說的可不對,網友什麼時候不愛說話了,她話明明多得很。月珠我告訴你,忘憂從小學醫,本事大的很,比咱們天悠任何一個大夫本事都要好!三姐姐之前身子不好,就是忘憂幫忙,才讓三姐姐康復了的。”
盧瑞澤大咧咧地說着,卻沒有注意到韓月珠的眼底閃過一絲明顯的不悅,就像是幼童看到自己心愛的玩具被人給搶走了一樣,“哦,這麼說來,君姑娘本事還真是大的很。”
“不過,君姑娘既然是行醫之人,每天接觸的可都是病患,今天來到韓府的公子小姐們,一個個都非富即貴,要是不小心過了病氣給他們,到時候萬一再說是我們韓府的責任,那可怎麼是好。”
韓月珠的聲音很是清脆,她眨着一雙天真的大眼睛,說出的話卻讓盧瑞澤一愣,君忘憂下意識地看向韓月珠,表情錯愕,不能相信如此刻薄的話,居然是從這樣一個看起來單純天真的女子口中說出。
“韓大小姐……”盧淨初眉心微微一沉,目光不復先前的親和。君忘憂是她獨一無二的摯友,她的朋友被人當面刁難,這讓她如何忍得了?
就在盧淨初剛開口時,卻見韓月珠哎呀一聲,一張可愛的臉上笑容分外璀璨,“真是的,一句玩笑話罷了,瑞澤單純聽不出,怎麼三小姐也聽不出的?我就是看這位君姑娘好像不善言辭,想逗逗她玩而已。”
“君姑娘,我從小就被父親母親寵壞了,很喜歡跟人開玩笑,有時候開起玩笑就有點不是那麼的恰當,實在是不太會說話,你多多包涵,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韓月珠笑眯眯地看着君忘憂,表情中的歉意看起來十分真誠,君忘憂都有些分辨不清,眼前這個和剛纔那個刻薄的人,到底哪一個纔是韓月珠真正的一面。
“君姑娘怎麼不說話,難道是在生我的氣,不肯原諒我?”韓月珠的臉頓時有些漲紅,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也蒙上了一層水汽,低聲哀求道,“我跟你好好賠不是,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她這副樣子如果繼續下去,看起來倒像是君忘憂欺負了她一樣,盧淨初的目光不動聲色地看向君忘憂。
就在韓月珠的眼淚真的滾出眼眶之前,君忘憂終於開了口,“韓大小姐天真可笑,我怎麼會生你的氣。不過是一件小事,韓大小姐也不必放在心上。”
“那就好,萬一因爲這玩笑讓君姑娘生了氣,瑞澤他一定也會跟我生氣的。”韓月珠轉瞬之間便破涕爲笑,不由分說拉着盧瑞澤便往府裡去了。
看着韓月珠那繞在盧瑞澤身邊嘰嘰喳喳,一副不諳世事的天真模樣,盧淨初輕笑一聲,“看來之前是我低估了這位韓大小姐,她還真是半點也不簡單。”
見君忘憂的臉色還有些難看,盧淨初拉着她的手,寬慰她道:“日久見人心,再好的僞裝也有被踏破的一天。瑞澤和她畢竟是青梅竹馬,現在會無條件信任她也是尋常之事。你不必太在意了。”
“一個自以爲是的黃毛丫頭,我有什麼好在意,我擔心的是這個。”君忘憂眉間的一絲摺痕始終不曾散去,輕輕拍了拍腰間的竹筒,“從來的路上,蛛兒就有些不安分。”
“可是餓了?”盧淨初叮囑道,“韓月珠對你態度不善,你要是打算喂蛛兒,可要躲遠了些,別讓她看見了又拿來作爲話柄爲難你。”
君忘憂眼底浮起一抹不屑,“那點耍花招的小伎倆,我有什麼好怕的。我只是擔心,會不會發生什麼事。”
“蛛兒從小就被我養在身邊,就像是能感知到我的事情一樣,每回蛛兒在竹筒裡無緣無故的煩躁亂爬,十有八九是我會遇到什麼不好的事情。不知道這次……”
君忘憂眉心緊擰,盧淨初道:“除了我和瑞澤,誰也不知道你的身份。眼下跟你能稱得上是仇家的,也就只有韓月珠那丫頭一個。她也不過就是個被嬌寵慣了,又有些心計的嬌小姐,再說還有我在,誰能把你怎麼樣?”
君忘憂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手指輕輕在竹筒上點了幾下,像是在喃喃自語,“但願沒事。”
盧淨初在心中輕輕嘆了口氣,她看得出來,君忘憂其實很是在意韓月珠的出現。她輕輕拍了拍君忘憂的手臂,“來,我們也進去吧。”
韓府的大門建造的極其闊氣,裡面更是極盡奢華,說是三部一景也都不爲過。以往盧淨初在這種場合,總是無人搭理的那一個,可自從她被長公主認作義妹,又同夏侯瑾走動頻繁之後,以往那些見了她都要鼻孔朝上的人,全都會一股腦地擠上來和她攀談。
對於這種人,盧淨初向來不屑聽他們的恭維,態度也就不由得十分冷漠起來,簡單應付完一羣趨炎附勢之人,剛同君忘憂向前走了兩步,盧淨初便直直撞上了盧幽珊那像是毒蛇一樣怨毒的目光。
“三妹妹如今可風光的很吶。”盧幽珊脣角向上斜斜一挑,“纔沒多久不見,三妹妹出落的好像越發清秀了,怪不得我聽說,最近去咱們盧府向老夫人提親的人,都快要把門檻給踏破了呢。”
盧淨初抿脣一笑,“長幼有序,大姐姐還待字閨中,我的終身大事怎麼敢放在你之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