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伕惱了,上前對着女乞丐就是一腳,踹的她仰面翻到了過去,一張骯髒的臉像是在泥沼中打過滾一樣,眼睛也不知道什麼原因瞎掉了一隻,剩餘的一隻眼睛滿含着眼淚,滿臉的悽惶。
見到她的模樣,柳葉驚的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小姐!這、這不是……這是不是白薇!?”
現在白薇的模樣,讓柳葉都不敢相認了,她的臉只剩下了半張完好的皮膚,但盧淨初卻一眼認出了她。
白薇仰面朝上,大張着嘴巴,除了那咿啊的哭號,就只是驚恐的慘叫。當她的嘴巴大張開之後,明晃晃的陽光照射地清清楚楚,白薇嘴裡的舌頭被人硬生生切掉了一截,剩餘的半條舌頭,就像是一條粗短的肉蟲,笨拙地在嘴裡蠕動着,卻始終說不出半個清晰的字眼。
看到這副模樣,也就不難猜測得出,白薇在五皇子府裡面到底遭遇了什麼樣的事情。但這也不奇怪,在盧若雪的心裡,十有八九會以爲,如果沒有白薇當時的倒戈,她興許還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她會如何對待白薇,盧淨初只需要想一想便能夠知道個大概。
冷眼看着白薇,盧淨初的脣角慢慢勾起一絲冷漠的笑,那笑就像是一片薄冰,漸漸貼在了白薇的臉上,隨即漠然地轉過身,同柳葉道:“只怕是你看錯了,白薇現在可是正跟着二姐姐在五皇子府裡面養尊處優,這不過就是個乞丐婆子罷了。”
說罷,盧淨初又轉頭向盧府的門房道:“老夫人年紀大了,心也越發慈善,往後看見這個乞丐婆子來不必驅趕,從廚房找些剩飯剩菜給她就是。”
“啊——啊!啊!”白薇痛哭流涕,骯髒的手掌用力地拍打着地面,捶胸頓足,又想要撲上前去,卻被馬伕狠狠一鞭子抽在了臉上,疼的一下翻倒在地,捂着血流不止的臉渾身顫抖。
柳葉已經看出了什麼,眼底閃過一絲不忍,步子猶豫了一瞬,卻又立即扭過頭,攙扶着盧淨初上了馬車,再不看白薇一眼。
在馬車上坐穩,盧淨初道:“你覺得我心狠麼?”
柳葉想都不想便用力搖頭,“奴婢是有點可憐她,但這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小姐沒錯。”
“你年紀雖小,卻是個懂事的。”盧淨初笑了笑,一旁的盧恭安好奇道,“你們在說什麼?剛纔那個乞丐婆子,你們認得?”
“不認得,就是看她可憐罷了。”盧淨初輕輕掀開馬車上的簾子,白薇還匍匐在地上,身子抽動着,淒厲的哭聲傳來的清清楚楚。
她這樣算是冷酷無情麼?或許吧。只不過,對這樣接二連三背叛她的人,冷酷無情,也總好過於對她噓寒問暖,最後卻要被狠狠反咬一口。
將視線從外面收回,盧淨初輕輕放下簾子,那哭聲也漸漸消失了。
馬車漸漸出了城,又過了約莫半個時辰,便到了圍獵的場所。在那一衆零散分佈的帳篷當中,正中一頂明黃色帳篷分外惹眼,那便是皇上所在的帳篷。
盧
百之正帶着盧元恆同朝中幾名大臣交談着,見到盧淨初兄妹二人從太子的馬車中下來,臉色瞬間有些微妙的沉了一沉。之後便全然當做看不見一般。
祁連庸德與祁連華儀早已經在等待着他們兄妹二人了,盧淨初下了馬車,微笑着同那二人行了禮,道:“多謝太子殿下命人去接我們。”
“不必客氣,你是皇姐的義妹,自然也就是我的義妹。”祁連庸德笑了笑,道,“這些天沒見到你,皇姐可是一直都很惦記你。”
祁連華儀緊接着他的話笑道:“是啊,就算父皇沒有安排這次的圍獵,我也正計劃着要去找淨初好好聊一聊呢。淨初之前想必還沒有來到過圍獵場,我先帶她四處走走。”
現在的圍獵場上,人還沒有到齊,夏侯瑾就是遲遲未來的其中一個。意識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覺想到了夏侯瑾,盧淨初一個愣怔,隨即輕輕晃了晃頭,好讓自己趕緊打消這些胡思亂想。
祁連華儀一邊同她慢慢走着,一邊爲她講解着哪裡是被圈起來圍獵的地方,哪裡又是專門讓不能習武的文官女眷之類賞花遊玩的地方。察覺到她方纔的微小動作,祁連華儀問道:“怎麼了,可是有哪兒不舒服麼?若是身子有什麼不適的地方,只管去到最後面的帳篷,讓太醫爲你瞧瞧。”
“我沒事,公主無需擔心,我只是有些好奇,那緊挨着皇上的帳篷是誰的?那女子可不像是皇后啊。”盧淨初的視線看向緊挨着皇上帳篷的那一頂青色帳篷,能夠跟皇上的帳篷挨近在一起,裡面的人身份必定也不同尋常。
“那是柳嬪的帳篷。”祁連華儀道,“柳嬪進宮也有不少年了,去年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一下子得了父皇的寵,直到現在都聖寵不衰。父皇對她也着實寵愛的很,不管是去到哪裡,都要把柳嬪給帶在身邊。”
柳嬪……?聽到這人,盧淨初的腦中隱約便勾勒出了一個女子面容,只是一時難以確認。碰巧,就在她這樣想着的時候,那帳篷上的簾子輕輕一動,立即便有一名宮女,攙扶着柳嬪從裡面走了出來。
柳嬪生了一張極溫柔的鵝蛋臉,眉眼細長溫柔,一點櫻桃小口,看了分外惹人憐惜,有幾分嬌柔婉約的江南女子的味道。行動起來也是一派弱柳扶風的模樣,溫柔似水。就連看向旁邊身份低賤的宮婢,她的眼神也是極其溫柔。
像這樣溫和柔美的女子,怎麼可能不得到皇上的眷寵?只是……待到看清楚柳嬪的模樣,盧淨初一下子便確認了方纔心中的想法。
這柳嬪是在三年前的選秀中入的宮,父親只是一個芝麻小官,絲毫背景也沒有。看似只不過是選秀女子當中,最爲隨處可見的一種,可實際上,這柳嬪的身份可沒那麼簡單。
皇上以爲自己找到了溫柔鄉,但這溫柔鄉,卻是祁連少華花費多年,無比仔細地安插在皇上身邊的一個眼線。
柳嬪雖然柔美,可她的美卻並不驚豔,否則也不會在入宮之後,遲遲過了兩年,才入
得了皇上的眼睛。柳嬪凡事低調,更是從不向皇上提出半句要求,每每輪到皇上和自己在一起,柳嬪詢問的從來都只是皇上的身體,絕不曾過問半句其他。
也因爲這,皇上便越發寵愛柳嬪,更是從來都不曾懷疑過她分毫,對柳嬪簡直是信任到了極點。
祁連少華的這步棋,安排的可謂十分高明,儘管付出的時間要長達幾年,可收穫到的,同樣也非同尋常。在前世,盧淨初一直不能理解,祁連少華爲什麼會培植這樣一個看起來並沒有什麼能耐的眼線,現在看來,那時的自己想法實在是太過簡單。
忽然之間,盧淨初猛然留意到,柳嬪在走路的時候,一隻手總在不經意之間輕輕護住自己的小腹,難道說……!?
“公主,柳嬪娘娘是不是已經有了身孕?”盧淨初壓低聲音,問道一旁的祁連華儀。
祁連華儀聞言,視線也掃向了柳嬪所在的方向,笑了笑,道:“興許也有可能,依照父皇現在對柳嬪的寵愛程度,她若是懷有了身孕,不會大張旗鼓的公開也是正常。”
這一點不必祁連華儀多說,盧淨初也能明白,後宮從來都是一個波譎雲詭之地,誰也無法判斷前一刻還同你笑眯眯的好姐妹,會不會轉過頭立刻就把明晃晃的鋼刀對準自己。柳嬪現在很得皇上寵愛,若是真的懷有了身孕,要小心隱瞞也是自然。
再往最深處的帳篷看一眼,粗略估摸一下今天一同跟來的太醫人數,已經遠超過了皇上圍獵時會帶來的太醫人數。這些太醫,想必也是皇上怕柳嬪會有個萬一,所以特意帶來的。
只不過是個嬪,就能夠讓皇上如此在意她和肚子裡的孩子,這柳嬪的手段可見一斑。若是等她生下了孩子,更加穩固了在後宮之中的地位,到時候她在皇上身邊的影響力,更是不可小覷。
“公主平日跟柳嬪娘娘親近嗎?”盧淨初試探着問道。
“她入宮的時候,我已經遠嫁多年。”祁連華儀笑了笑,道,“所以也就談不上什麼親不親近的,更何況,她也只不過是個沒什麼家世背景的嬪,同她親近不親近,也沒什麼影響。”
盧淨初笑了笑,緩緩挪開自己的視線,祁連少華行事果真小心,祁連華儀這些年,也沒少安插眼線在宮裡,同樣也沒少安排人盯着祁連少華。但柳嬪入宮已經三年,祁連華儀竟然一點也沒有察覺到她的可疑之處。
正向前又走了一小段,祁連華儀忽然看向一處,“看,那不是謹王麼?”
順着祁連華儀的視線看過去,盧淨初果真看到了一輛熟悉的馬車,夏侯瑾正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他原本就在找她,剛一站穩,視線就看了過啦來,同盧淨初的目光撞了個正着,隨即衝她微微一笑,向這邊走來。
見狀,祁連華儀微微一笑,衝盧淨初道:“謹王之前可從不愛參與到圍獵,這次肯賞臉來,想必也是因爲你吧?君子理應成人之美,我還是暫時迴避一下的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