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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

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

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

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讀罷雨洋送我的聖誕賀卡里寫的詩詞,我擡頭望向雨洋,她坐站在我對面也正微笑地看着我。我說:“行啊,美女!連老人家的詩詞都運用得這樣遊刃有餘!看來真得把秀外慧中這詞安你身上了!”

“你先別忙着捧我,聽我說。”雨洋走到我坐着的碩大的酒店客房牀旁,轉身一倒,平躺在我旁邊。我也就勢仰面倒了下去,我們並排躺在一起。

“在咱們‘同居’之前,你趕緊說!”我打趣到。

“誰跟你同居啊!”雨洋大笑道,“我是要說,這首詩詞太適合你現在的狀態了,哦不,是太適合你兩年多來一直到現在的狀態了,這是一種戰士本該有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借花比人,借物喻精神!而你身上的堅毅、剛強、堅持到底的精神正是梅花所具有的!”雨洋扭頭看着我。

此時是2017年12月24日的午後,五星級的頤和大酒店高級套房內。然而我們這對“孤男寡女”卻並非因“乾柴烈火”而來“開”這麼高級的“房”。開房不假,但這是雨洋這個交際名媛爲了今晚在這裡開一個PARTY而特地奢侈了一把,作爲用她的話說“最特殊的嘉賓”而來早了的我一進來就被這近百平米、設施完備、裝飾華麗的套房震撼了,感嘆道:“這也就是你啊,小祖宗,這對吾等這一介布衣來說,可是無敢企及、不可奢望也……”雨洋一把把我拉進來說:“行啦,你這大作家就別拽文了,今兒就是圖個高興,把我最好的朋友們都叫來,既然你這大作家提前到來,那咱們就一邊等待一邊聊天吧!”於是就有了我倆“同牀共枕”的一幕。

我躺着繼續端詳着手中的賀卡,感慨說:“雨洋,這詩詞我太喜歡了!但是用來比作我,真的愧不敢當啊!我只是盡我作爲人子的責任,討回屬於我家的東西的同時也討回父母及我的尊嚴而已。但我喜歡最後那句,改成‘他’吧:他在從中笑。”

“還真是,忘了改字了!不過無所謂啦!”雨洋側過看着我,用手肘支撐着頭部,“你看,你叫笑笑,所以這是個期許,我希望待你的戰鬥結束、勝利來臨的那天,你能開懷地笑!”

“還是在‘叢中’。”我說道,“我不一定是梅花,但花叢裡最美的花必然是你啊,我希望到時候,我能在所有親友的花叢裡笑。”

“你不會怪我的禮物太輕了吧?畢竟如今早就不時興送賀卡了。”雨洋問。

“不不不!恰恰相反!”我說,“這擱別人,無論是送出者,還是接受者,可能都會覺得不以爲然,但是你這張卡,這卡所蘊含的意義卻強大到勝過任何禮物!而且出自你手,還是親筆所寫,字又那麼好看!”我的目光離開賀卡,望着雨洋,笑道,“小祖宗,我都快愛上你了。”

“那既然如此,乾脆就愛上得了,本姑娘給你‘霸佔’了吧?”雨洋笑着把頭枕在我的胸膛上,“趁他們還沒來。”

“不妥!”我輕撫着雨洋那一頭烏黑的散發着淡香的秀髮,“你看,有第三者在啊!”

雨洋大笑着坐了起來,望向牀下,那裡,一雙滴溜圓的黑眼睛在看着我們——那是雨洋的愛寵——小狗波波,一隻通體潔白的薩摩耶犬,說是“小”,其實個頭着實不小,屬於大體型狗類,但因爲這個種類的犬天生聰明、懂事,總是乖乖地或坐或臥在一旁不給主人或客人添亂,所以波波極其惹人喜愛。我和它也是老“朋友”了,畢竟,在數次我與雨洋的時尚拍攝中,波波都作爲不可獲缺的“第三主角”出現在鏡頭、照片裡。

當然,這回它也是即將到來的PARTY裡的主角之一,雨洋說,她就是因爲這是本市唯一一家可以帶寵物入住的酒店才選定的這裡,所以套房費用貴些也值得。

“完了吧!對小男生我得逞不了啦吧?”我笑道。

“還小男生呢?你個大叔!”雨洋下到牀下蹲下抱了抱波波,然後輕撫着它如雪的茸茸長毛擡頭看着我,“大叔,說起來,你的案子如何了?”

“哎——”我苦笑着長嘆一聲又倒了回去,望着華美的頂燈說,“又停滯了!”

“怎麼?”雨洋微微皺眉,問道。

“上週,北昌區法院的審批下來了:可以進行拍賣,於是那小謝法官准備向高法鐵交拍賣申請——這個還真得高法批准下來才行。可就在這個節骨眼,斜次裡又殺出來個‘程咬金’——西澱區法院執行局也不怎麼知道的消息——當然,這要拍賣的消息對於法院來說,獲取也並不難,他們來函件了,大致意思說:聞悉北昌區法院要拍賣商軍的房屋,望暫緩,先把最終如何分配的事搞清楚再拍賣。他們的意思是:他們對商軍房屋的查封,除了金侖那一家抵押公證外,其他家——自然包括我家,一律享有同等的權利,或均分、或按比例分配金侖拿走他自己那份之後的餘下款項!”

“所以,又擱置了?”雨洋問。

“可不是麼!又停滯了!”我嘆氣道,“這是昨天接到謝同短信才知道的。”

“這不是不講理麼?”雨洋問,“他們明明知道你們財產保全是大於他們普通、輪候查封的!”

“哎呦喂!”我笑着坐了起來,“姑娘,這沒幾天,你都快成法律專家了!”

“這不是近朱者赤麼,都是這一年來跟你在一塊耳濡目染的!”雨洋笑道,“行了,先別誇我了,笑笑大叔您心還真大!趕緊說說你怎麼辦吧!”

“按說這也是人之常情,”我說,“畢竟家家都是辛苦錢,讓商軍這麼騙去拿不回來誰也不樂意,甚至還能憋出病來——這商軍害人不淺啊!不說她害人這事,單說這些後面輪候的,是可憐,但是法律面前就得按法律條文辦!——我想啊,這些來函的法院法官也是明白這裡的次序,但依然得‘虛晃一槍’甚至幾槍,他們也知道最後鬧不出什麼,但各爲其主——哦,不對,是各爲其當事人服務,當事人讓法官想辦法執行,法官們也只能死馬當活馬去醫。可我家不能答應啊!這會兒可就沒有什麼‘同盟軍’了,這關鍵時候,我得盡我一切辦法阻止這些法院來‘裹亂’——主要是不能讓他們耽誤了時間,阻礙了拍賣進程!”

“所以,你又得起‘飛智’了吧?”雨洋邊說邊把波波拉到長沙發前,讓波波在沙發前趴着,她則盤起一雙修長的美腿坐在沙發上,繼續問我,“又該給法官當‘軍師’了?”

“是。”我點點頭,“我知道該怎麼辦了,明天就行動。”

“哎——”雨洋一臉憐憫的表情,“別說你親自上陣了,我這聽衆聽着心裡都緊張的橫,真是九九八十一……”說到這裡,雨洋一捂嘴收了聲。

“嗨,沒什麼不能說的。”我微笑道,“可不就是九九八十一難麼?然而,也如六小齡童老師說的:爲了笑對八十一難,就要苦練七十二變!——正如你誇我有梅花的精神,可你知道,梅花香自苦寒來啊!”

“若非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雨洋說,“這歌詞我背的不錯吧?哎,我說,咱們別說這沉重的了,叫你這嘉賓來,是爲了讓你開心的,他們這兒有卡拉OK,我給你唱歌吧?說吧,想聽什麼?”

“你唱什麼我都愛聽!”我說,“只要暫時別唱《想你的三百六十五天》。”

“哦?爲什麼?那還真是我最愛唱的歌之一。”雨洋一臉不解,然後神秘地笑了起來,“哦!是不是,讓你想起莎……”

“不不不不,和那還真沒關係!”我擺擺手,“只是,我把這歌封存了!因爲我覺得這是一首勝利時才能聽的歌,現在聽,我怕我會流淚。但這個時候,我不能流淚!遠沒到那時候!”

“明白了。”聰慧的雨洋一下會意了,“你是借這歌在說,你是爲了你和你的家人,拼搏在每一個三百六十五天對吧?”

“正是!知我者雨洋姑娘也!”我也走過去,撫摸起波波,波波擡眼望了望,伸出舌頭可愛溫柔地舔了舔我的手背。

“叮咚——”一聲悅耳的門鈴響過,雨洋從沙發上跳下來,說:“他們來了。我去開門!”剛要去,又回身笑着小聲說道:“傻大叔,給你機會不要啊,這回真晚了吧?”

我哈哈大笑起來,望着雨洋過去開門。在雨洋開門前又回頭說了一句:“等勝利了,寫本書吧!把我寫進去!”

我竟一愣,同樣這句話,一年前,莎莎也曾說過。

“我會的!”在雨洋伸手拉門的同時我說道。那時我心裡暗想,假如今後真能完成這樣一部書,其主題也定如林語堂先生寫在《京華煙雲》前言所說的——

“全書寫罷淚涔涔,獻予奸倭抗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