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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是吳鯤鵬吳律師吧?”那邊接了電話後,我問道。

“是我!您是哪位?”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渾厚而有磁性的男聲,聽上去五十歲左右。

找到這位吳律師不能說頗費周折,但也是“人”比三家。

3月15日那天當夜,當我和母親回家後將我們與商軍再一次的出爾反爾、也等同於徹底“宣戰”的那通電話告知父親後,父親終於堅決地點了點頭,說道:“告!”

無論是民事還是刑事訴訟,法律都規定當事人可以自己爲自己辯護,但對於我們這樣從未跟官司、法院,甚至法律打過交道的三口之家,面對即將到來的訴訟,怎麼可能有能力自己給自己當律師呢?父母不行,我同樣不行,於是,找律師就成了我們那一兩天的第一大事。

我用電腦在網上搜羅了本市很多家的大小律師事務所,這種官司幾乎沒有不承接的,只是要麼接聽電話的律師讓我們感覺不靠譜,要麼就是價格上我們無法接受,當然,後者原因佔多——我們本已讓商軍騙走了全部積蓄而未歸還,假若律師費用再高昂到讓我們承擔不起,那也不是個事了。

大部分的律所、律師開價都差不多,基本都是“標的”總價的百分之十,也就是,我們要付出大約七八萬乃至更多的律師費用,且這些律師明確表示,這個費用只跟到庭審結束,而不包括後來的進入執行局的階段。

於是接着搜索。無意中,我發現了市殘聯網站首頁的右下方有一個點擊鏈接,上寫“殘疾人法律援助律所一覽”,於是趕緊點開。

第一個律所叫“連盾律師事務所”,撥打了電話一直忙音,網絡搜索了一下才知道早已停業了。

心中帶着一絲遺憾,又看到了下一家——鵬龍律師事務所。當我念給父母聽後,母親隨口道:“這個名字好,吉利,大鵬展翅,龍騰在天。”

“咱也不能光看名字好,關鍵是找到合適的律師!先打個電話問問。”我邊說邊按照網頁上的電話撥了過去。

一位大姐接聽了電話,問詢貴姓得知姓單,聽來應該是所裡總務加接電那類工作人員。我把我家面對的情況、也就是將要訴訟的案情簡單地向單大姐陳述了一遍。單大姐聽罷,沒有猶豫就給我留了吳鯤鵬律師的手機電話,並表示,處理這樣的案件,他最在行。

感謝了單姐之後(還真得感謝單姐,若不是她讓我們結識了吳律師,也就沒有我們與後來成爲我們全案舉足輕重的“小諸葛”的緣分了),我立刻撥通了吳律師的電話。也就有了剛纔說的那段接聽。

我把如何找到鵬龍律師所、如何通過單大姐找到了他吳律師簡單說了一下,又用最簡練的語言歸納陳述了一下準備訴訟的案情,然後靜聽吳律師的意見。

愛情歌中會聽到諸如“只是因爲在人羣中多看了你一眼,從此我開始孤單思念”等語句,如果安到我們這場戰鬥,與吳律師的結緣只是因爲他聽罷我講述的情況後說出的第一句話,也正是這句話讓我、讓父母幾乎當時就決定——就是他了。

“這娘倆對你們這樣的家庭下這樣的狠手,人性夠壞的呀!”

“誰說不是呢,吳律師!那您看這案子……?”我問道。

“我可以接這個案子,但我不能老王賣瓜,選不選定我當你們的律師,是你們的權利,我只想說,我願意接手這個案子。”吳律師在電話裡說。

“那麼,吳律師,當不當的啊,我問一句,您那裡,費用上,是怎麼收的呢?”我問。

“你看啊,我們所,包括我本人,都是跟市殘聯的合作單位及合作律師,一般來說,如果是糾紛類的小案件,比如殘疾人家庭和物業矛盾啊、家庭內糾紛啊、鄰里糾紛啊,這樣的官司,我就不收費了。”吳律師說,“但是,這種涉及財產的官司,無論是根據所裡的規定還是出於我自己的工作酬勞,還是要象徵性地收取一些的。如果我說,你們這個案子,我收取六千元,你們能接受麼?”

“多少?”我幾乎不敢相信我聽到的,“您說多少?”

“六千。”吳律師平靜地說,“當然,如果這個數你們覺得高了些,咱們可以……”

“不高不高不高!”我幾乎已經替父母做了決定,“完全可以接受!那麼我多嘴再問一句,您說的這個數額是跟到庭審後麼?”

“是的。”

“吳律師,您看,”我不好意思地說,“我聽說,大部分的這類案件庭審後都不能立刻解決實際問題,都會進入執行局的執行階段,那麼假設,我們麻煩您跟到全案的最後,您收多少律師費?”

“這樣啊……”吳律師想了想,“那麼,我一直陪你們家訴訟加追討到底,給我一萬元整,可以接受麼?”

我幾乎絲毫沒有猶豫就答應了:“沒問題!可以接受!就您了!”

“彆着急,小兄弟。”吳律師在電話那頭笑了笑,“咱們還沒見面呢,都說辦事要雙向選擇,我接手你家的案件這已經是我的選擇了,但你和家人不必把選擇我當你們律師這事定奪的那樣快,咱們不如定個時間,你跟你家人——你母親行動不方便吧?那就你和你父親一起也行——來所裡一趟,咱們見面詳聊,既說案情,你們也定奪一下我合適不合適,怎樣?”

“成成成成!”我連珠炮似的說着,“擇日不如撞日,咱們越快見面越好,畢竟時間上,我們告那娘倆已經太晚了。”

“你說的對!雖不至於說太晚,但也到了事不宜遲的時候。”吳律師說,“我想想……,今天是3月17日,週二,我現在外面辦案子,今天不回所裡,週三週四又都在外有立案或開庭的事要忙,要不咱們週五,也就是3月20日,你們下午來所裡,咱們碰碰,怎麼樣?地址你們有吧?”

“行!沒問題!聽您的!”我說道,“地址當然有,網頁上寫的清清楚楚!那咱們週五見!”

“週五見!”

假如說,沒有看清商軍黃峰母子的嘴臉是我們一家的重大失誤,那麼選擇吳鯤鵬律師成爲我們的訴訟代理人便是我們全家非常正確的選擇。

所謂的半生熟識之人常常是最陌生而可怕的角色,如商軍;但一個電話便因投緣而結實之人卻也會是帶來幸運的福將,如吳律師。——生活是個玩笑段子手。

這該是上蒼在這場戰鬥開始後對我們的第一次獎賞。

但戲謬甚至離奇也還有很多,都在後頭等着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