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052

表演賽當天, 遲朝起了個大早。這幾天生活在營裡,她習慣了清晨六點的起牀鈴,還有時不時半夜的號角聲, 這才深刻感覺到這裡是個紀律部隊生活訓練的地方啊。

“早上好啊。”遲朝抱着她要用的資料, 站在走廊和路過的安旗打招呼。

安旗作爲後備女兵, 除了日常訓練以外還負責了文書方面, 今天將會由她和遲朝兩人一起當報幕員。

安旗從樓上下來, 睡眼惺忪地看着在晨光下閃閃發光的遲朝感嘆道:“遲朝,你皮膚怎麼越來越好的感覺?來這兒住了幾天還光滑了?”

遲朝摸了摸自己臉蛋,搖頭:“可能這裡的飯菜比較清淡, 空氣也好。”

“我在這生活了一年多還比不上你這皮膚呢,真是羨慕死人了。”安旗嫉妒地揉了揉她的臉蛋, 和她一同前往會場。

抵達會場時, 舞臺下和操場周邊圍了不少攝像機, 還有不少陌生人在訓練場附近走動。遲朝看着這羣陌生人,問:“安旗, 今天的規模這麼大啊?”

“是啊,今天六點的時候男兵那邊就拉出去幫忙檢查,還要提防這羣記者亂拍,爲了搞這場活動,是真的累啊。”

遲朝點頭, 今天清晨的時候她確實聽到了人羣走動的聲音, 還以爲是日常訓練, 沒想到都在爲這次的表演賽而忙碌。

“大隊長在那邊, 你要不要去打個招呼?”安旗朝操場的一角看去, 玩味地看着她問。

遲朝露出無奈的笑容,搖頭:“安旗, 你又開始打趣我了。我跟他確實只是同學關係,比小蔥拌豆腐還要乾淨的關係。”

“是嗎?”安旗自信搖頭,“我倒是相信我作爲女人的直覺,你們兩個之間的關係一定不一樣。”

這幾天遲朝都在忙着自己的工作,沒空去看周暮臨訓練,唯一的見面機會只有中午吃飯那短短的半小時,即使時間再短,兩個人的關係進步神速。她不再糾結於對他的感覺,而他也不再是朝她步步逼近。

變回要好的朋友關係,比她想象中還要好。

遲朝嘆了口氣,拍着她的肩走向舞臺的臺階:“你要這樣想我也沒辦法啊。”

“你這臺詞怎麼像是渣男說的?”安旗撓頭,跟着她走上去。

遲朝後知後覺地笑出了聲,把手裡的資料全放到桌上,轉身對她說:“這不是真拿你沒辦法嘛,我跟他就是好朋友的關係。”

兩人在聊天的空檔,周暮臨早已來到了舞臺前,大步流星地走到她們身邊,絲毫不避嫌地站在遲朝身邊,對安旗點了點頭便算打招呼了,然後視線落到遲朝身上,貼心地問:“怎麼樣?緊張嗎?”

安旗看周暮臨這旁若無人的舉動,嘖嘖嘖地感嘆,這男人不僅優秀,對自己喜歡的人還一如既往的專注,調侃道:“大隊長,咋不問我緊不緊張啊?”

“你都主持了多少場活動了?”

“……”得,她就是個碩大的電燈泡,還是快跑爲妙。

遲朝今天沒有穿作訓服,簡單利落的一套正裝,還紮起了高馬尾,又變回了在美國生活的她。

她輕鬆地搖了搖頭,笑着說:“不緊張啊,我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

“不緊張就好。”今天的周暮臨沒有穿作訓服,而是正正經經地穿了一套軍裝,被熨斗燙得整整齊齊的正裝穿在他身上,更顯軍人的氣質。腰間的白腰帶,長筒軍靴,袖口處的兩槓黃線,把男人的身材勾勒成型。

乍眼一看,周暮臨不就是網上說的腰細腿長有胸肌的男人嘛。

腦子突然抽風的遲朝心虛地移開了視線,小口小口地呼着氣,妄圖降降臉上的溫度。

“你很熱嗎?”周暮臨看她這模樣,微微彎腰靠近她問道。

遲朝往後仰,靠着腰力吃力地支撐着自己,瘋狂搖頭:“我不熱,你別靠過來了。”

看她給予否認的模樣,周暮臨笑了笑,挑眉問:“遲朝,你是不是開始有點喜歡我了?”

遲朝往旁邊側步,躲開他的靠近。嘴硬道:“哪有,你怎麼又開始自戀了?”

“是嗎?我還以爲我穿這衣服會有點小帥,你會喜歡。”周暮臨直起腰,惋惜道。

遲朝翻了個白眼,嫌棄地說:“哪有你這麼自戀的人啊?”

“那你還帶着我送你的小月牙?”周暮臨雙手環胸,挑着眉看向她的胸口。

遲朝低頭看了一眼,吃驚地捂住了胸口,眼睛四處轉了一圈,確認沒有領導這才咬着牙走到周暮臨面前小聲說:“你往哪兒看呢!”

說話之間,她又把小月牙摘了下來,遞給他:“這個我早就想還給你了,只是忘記了而已。”

遲朝看着在空中晃盪的小月牙,心裡萬分的不捨。這小小的月牙陪伴了她五年的時光,就這樣交還給原來的主人,她是真的不甘願。

周暮臨咧嘴一笑,推着她的手,說:“帶回去吧,送給你的東西,除非是跟我結婚了,不然我是不會要回來的。”

“什麼結婚啊,你又開始亂說話了!”遲朝用眼神和他對峙。

周暮臨收起笑容,眼神變得真摯了起來:“遲朝,那天我說的話不是開完笑的,我希望你能認真考慮一下我們兩個的關係,以前的事,是我的問題。現在我只想有一個機會,一個重新追求你的機會。”

遲朝每次看到他這樣,心臟的角落就會不自主地軟了下去。心臟和神經的對峙,讓她疲憊。就跟那種大腦說不可以,可心臟說試試也沒關係的狀態差不多。

“我先去準備了,希望你離開之前能給我回答。”周暮臨壓了壓帽檐,離開了舞臺。

剛走上自己位置的許文庭看周暮臨匆匆離開,若有所思地看向了站着的遲朝。女孩手裡握着的項鍊串聯着的那塊小月牙讓他心臟一頓,難以置信地看向她。

許文庭表情嚴肅地快步走向遲朝,聲線有些顫抖地開口:“你這個月牙,是誰的?”

“是周暮臨的,是怎麼了嗎?”她有些緊張,這個許少校往日作風嚴謹,該不會是看到剛纔她和周暮臨的互動,然後要去追究吧?

正當她忐忑之際,許文庭臉色一變,掛上假笑對她說:“這幾天辛苦你了。”

遲朝受寵若驚,連忙擺手:“不客氣不客氣,這是我的工作,如果您沒什麼事的話,我先去準備了。”

“去吧去吧。”許文庭揹着手,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

遲朝被他這一套變卦弄得稀裡糊塗的,而坐在舞臺中央的許文庭,腦海裡因爲那顆小小的月牙想到了以前。

在許文庭還年輕的時候,他被調配到了掃雷組。當年條件和環境都不好,在那個暗藏危機的地方,他們掃雷組每日每夜都會面臨着死亡,在任務執行的時候,只要一個不留神,就會命喪當場。那時候他的好朋友周震,一個開朗的大男人,如同哥哥那般的存在,對他的照顧簡直無孔不入,一次任務中,排雷任務過於艱鉅,周震二話不說便上了。簡單地套上防護裝備,把自己脖子上帶着的項鍊摘了下來,丟到他的手中。

“兄弟,如果我有什麼意外。把這個當做是我的遺物,把它給我老婆吧。”周震用最輕鬆的語氣說道,瀟灑地揮了揮手,便走了。

這一走,便是生死相隔。

許文庭流着淚把周震的葬禮安排妥當,又把他最後的遺願給完成了,這才返回隊伍繼續進行自己的任務。

這麼多年來,他不曾忘記那段日子。不敢忘,也不能忘。那個待他如兄弟的隊長,因爲他而死。許文庭欠了周家很多,等他升職被調回淮城以後,才知道周震的老婆早已失蹤,連帶着那幾個月大的小孩,周震唯一的兒子。

一直以來,他都在費力地尋找着周震的妻子和他的兒子,爲的不過是想盡力補償他們。好不容易在南方的一個小縣城找到了周震的妻子,卻得知她早已再婚,而小孩不知所蹤。

……

如果許文庭沒看錯,剛纔遲朝手中拿着的小月牙,就是當年周震的遺物。而這東西的主人是周暮臨,同樣是姓周,他想到的只有一個可能。

周暮臨便是周震的兒子,但要證實這個結果並不容易,單憑一個小吊墜,也有可能只是碰巧而已。許文庭腦子轉得飛快,想要用最完美的計劃去完成他的推測。

*

表演賽正式開始,安旗走到舞臺中央,拿着事先準備好的稿子,開始了她的開場白。臺下好幾個□□短炮對着她,臺上的人絲毫不怯場,有條有理地推進。

遲朝把注意力放在了翻譯上,屏蔽周邊的干擾。當標準的美式口語通過麥克風傳到操場的每一個角落時,在場下坐着的外國士兵鼓起了掌。

這樣的小插曲並未干擾到遲朝的翻譯,把開場白一一翻譯完成後,她得空擦了擦汗,神情放鬆了不少。

安旗坐在她旁邊,關了麥克風打趣道:“可以嘛,你這翻譯絕了。”

“你就別調侃我了,我即時翻譯還是有點弱,這都是準備好再翻譯的,自然是不難了。”遲朝心情放鬆,臉上也帶了笑容。

安旗用手肘戳了戳遲朝的腰,興沖沖地往臺下看,說:“你看下面,那個在人堆中最扎眼的就是大隊長,他在對你豎起大拇指哎!”

開場過後,大家都在按部就班的準備第一場表演賽,站在操場上的周暮臨毫不在意別人的眼光,高高地豎起右手,對臺上的遲朝豎起大拇指,發現她看過來的時候還得意地晃了晃。

即使相隔很遠,遲朝好像聽見了男人誇獎的聲音。

“做得不錯嘛,遲朝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