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17

傍晚放學,遲朝坐在位置上磨磨蹭蹭地收拾着東西。後座的周暮臨擡眼掃了她一眼,又低頭看了一眼腕錶:“你還走不走了?”

“哦。”遲朝背起自己的書包,跟在周暮臨身邊欲言又止的。

在遲朝看向周暮臨第一百零八次以後,他終於受不了了,淡淡開口:“怎麼了?”

“嗯?”遲朝搖頭。“沒怎麼了。”

“說。”

男孩嘴裡蹦出這個字,花光了他所有耐心。

遲朝雙眼一閉,嘴裡唸唸有詞:“我就是想知道今天鍾靈和你出去聊了什麼,如果你不想說也沒關係,當作沒聽見就好了。但是我知道你不會忍心裝作聽不見的,畢竟我們是朋友啊,就算你不把我當朋友,我也就認了。”

周暮臨笑了笑,伸手提着她的揹包將人拉到馬路的內側,聲音帶着一絲調侃:“遲朝,你這話是以朋友的身份問,還是女朋友?”

遲朝楞了一下,下意思揪住自己的書包帶子,不敢去看他。小聲說:“我……我就是好奇。”

周暮臨也不再逼問,雙手插兜,看着遠方慢慢說道:“她就是問爲什麼最後一票要投給你。”

“那你的回答呢?”遲朝向來是個不懂得掩飾自己的人,臉上□□裸地寫着“我很想知道你的答案”幾個大字。

男孩的舌尖頂在後牙槽,挑了挑眉:“我說因爲不想再投票一次,所以投給了你。”

“哦。”

原來是這樣啊,被言序猜對了。遲朝有些失落地想着,還以爲是因爲他們兩個的關係好了,看在這份虛無縹緲的友情上,他把票投給了自己。

女孩垂下腦袋,往常精神抖擻的馬尾辮子也焉了。

有些於心不忍,捏了捏指尖,周暮臨決定安慰一下她,扯了扯她的辮子,清了清嗓道:“你今天的演講很不錯。”

遲朝扁了扁嘴,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拉開奶茶店的大門朝他揮了揮手:“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的斤兩。”

說罷,人就消失在了員工間。

周暮臨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沒搞懂女孩子的內心想法。腦海裡想起剛纔和鍾靈的對話,無力地勾起了脣。

……

“周暮臨,你投票給遲朝是因爲你喜歡她嗎?”鍾靈說話也不再拐彎抹角了,直接開門見山地問他。

周暮臨雙手扶着欄杆,不是很懂她這話,礙於做人要紳士這個想法,他沒有揚長而去:“我不懂你問這話的意思。”

鍾靈皺着眉,雙目含淚,恍惚之間似乎要落淚,激動而又帶着哽咽對他說:“我以爲今天的演講能獲得大家的認可,沒想到還是輸在了你這裡。”

周暮臨眺望着遠方的籃球場,下意識搖頭:“你不是輸給我,是遲朝贏得了大家的認可。”

“是我稿子寫得不好,還是發音不標準?”鍾靈近乎崩潰,爲什麼她就這麼一而再再而三的輸給這個女孩?

“因爲她走心啊。”

周暮臨丟下這麼一句話,轉身離開。

……

如果告訴小姑娘,她的演講打動了他的心,她一定會得寸進尺的。周暮臨手握成拳,抵在嘴角,壓下那份笑意。

一整晚的兼職時間,遲朝都跟丟了魂似的。快到關門的時間,她這才勉勉強強打起精神來。

沒關係,不管是什麼理由,她還是得到了周暮臨的票不是嗎?自我修復能力特別強的遲朝拿着拖把湊到周暮臨的身邊,充滿朝氣地問他:“週五你會來看我演講嗎?”

這次的英語演講比賽並沒有強制其他學生參加,除了參賽選手強制參加,其他人想去就去,不去就在教室自習。

遲朝拿不準周暮臨會不會去看她比賽,以他不愛和別人擠,還沉迷學習的慣性,還真有可能待在教室老老實實學習了。

“不去。”果不其然,周暮臨的答案還是一如既往地讓她失望。

遲朝拿着拖把在地上擦了兩把,心裡頭的失落都快要溢出來了,卻還要強迫自己笑起來:“沒關係,我一定拿第一名回來給你看。”

專心擦桌子的周暮臨看了她一眼,往常凌厲的眼神在柔和的燈光下溫柔了不少:“爲什麼要拿給我看?”

“因爲我想炫耀一下不行啊,你平時考試就常年第一,我也想有個閃光點。”遲朝把拖把放進水桶,聲音悶悶的。

周暮臨放下桌布,走到她身邊提起水桶:“你不是說,除了自己,沒人能讓你自卑嗎?”

男孩在遲朝身邊停頓了一秒,便又擡腿離開,低沉的聲音從遠處飄來。

“你的存在,本來就是光。”

遲朝跳動的心臟忽然漏了一拍,後知後覺的她捂上自己的胸口,有些臉熱。沒想到周暮臨居然還是個會說情話的男孩。

嗚嗚嗚,她死了。

被無形撩了的遲朝拍着自己的臉蛋,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在原地轉了兩秒,臉上的溫度依舊滾燙得嚇人。

“周暮臨,我先回家了。今天不用你送,拜拜。”膽小如鼠的遲朝最後決定先溜爲敬。

周暮臨從洗手間出來,店面早已空蕩蕩的,哪還有遲朝的身影。

“還說和我做朋友,這麼膽小怎麼做。”周暮臨揉了一把頭髮,又覺得自己的話有問題。

*

一整晚,遲朝想着魔了一般。腦子總能浮現出周暮臨那張臉,清冷自持,還帶着拒人千里的凌厲。男孩低着頭,食指抵上她的下巴,將她的腦袋微微擡起,輕輕靠近她的耳朵,低聲喃呢。

“你本來就是我的光啊。”低沉而飽含磁性的聲音讓遲朝沒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從睡夢驚醒的遲朝瞪大了眼,微微喘着氣。過快的心跳讓她有一種心臟要從嗓子眼蹦出來的錯覺。

“我的天,剛纔那個夢?”

“啊啊啊啊!!!遲朝朝你在幹什麼!”遲朝把腦袋埋進被子,四處翻滾。天啊,她居然做了一個如此讓人害羞的夢,真是丟死人了。夢裡的周暮臨抱着她的腰,側着頭湊在她的耳邊,溫熱的氣息打在耳尖上,就差幾釐米,那雙薄脣就能吻上她發紅的耳尖。

遲朝捂着自己紅得快滴血的耳尖,恨不得尖叫,好把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丟到腦後。

……

隔日,掛着熊貓眼的遲朝來到教室,剛進門就和周暮臨撞上了。

小姑娘抱着書包往後退了三步,驚恐的大眼睛下掛了兩片青黑,一臉沒睡好的樣子。周暮臨難得貼心,問道:“你怎麼了?”

“我……額”遲朝不敢去看他眼睛,生怕又想起昨天晚上那個骯髒的夢。“沒,沒怎麼。”

說罷,抱着書包風一樣跑到前門,拐了個大圈這纔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站在門口的周暮臨啞然,怎麼一個晚上不見她就成這個樣子了,難道是因爲昨天他拒絕去看比賽,所以生氣了?

作爲標杆直男的周暮臨完全不知道遲朝對他避如蛇蠍的原因。

因爲一個奇怪的夢,遲朝連續幾天的狀態都不太好,轉眼便是週五比賽日。

金琴得知遲朝要參加演講,煞有其事地替她準備了一套小禮服,裙子到膝蓋,露出勻稱修長的小腿,考慮到遲朝還未成年,就沒給她穿高跟鞋,挑了一雙帶鞋頭帶小蝴蝶結的芭蕾鞋,就讓她趕緊出門。

遲朝知道她這個媽媽的執着,只好帶上她替自己準備的衣服,愉快上學去了。

轉眼就是下午,冬東特意提早完成自己的作業,準備拉上言序一起去看遲朝的比賽。班上熱愛學習的人還是佔少數,大家都不約而同地趕往大禮堂。

人稀稀拉拉地去走光了,唯獨剩下週暮臨一人。

老郭揹着手路過教室,就看到周暮臨自己坐在位子上,寫寫畫畫。走進去一看,發現他在胡亂地塗畫着:“暮臨啊,你怎麼不跟同學們一起去看演講比賽呢?”

周暮臨丟下筆看向老郭:“班任,我對這個沒興趣。”

老郭對周暮臨還是很喜歡的,只是這孩子有點像悶葫蘆,不愛和班裡的人玩,這下就讓他這個操心的班主任愁了:“你不喜歡集體活動啊?”

“沒有,就是想寫一下物理題。”周暮臨纔不會和老郭說他是在和自己較勁。

昨天晚上拒絕了遲朝,今天拉不下臉來去看比賽。剛纔遲朝拉着冬東,言序走的時候,還真的沒喊他,莫名傲嬌的周暮臨自然不會跟上去,所以就成了他一個人在教室了。

老郭看這小孩表情變了又變,最後起身看向他:“老師,我還是決定去看比賽了。老師再見。”

老郭有些遺憾,還想把人抓去辦公室一起寫物理題來着。

不知道自己逃過一劫的周暮臨邁着長腿,來到了大禮堂。大禮堂是淮城私立最大的地方,能一下子容納一個年紀的人。此時大家已經按班級就座,還有不少來晚的同學站着,熙熙攘攘的,一時間有一種菜市場的錯覺。

出來的時候着急,周暮臨忘了帶上手機。還好言序眼尖,一下就看到他了。

“臨哥,這邊。”言序揮着手試圖引起周暮臨的注意。

周暮臨越過幾個人,好不容易來到言序身邊,氣息有些不穩:“比賽開始了?”

“還沒,遲朝朝抽籤抽了倒一。不過,臨哥你怎麼來了?”言序有些奇怪,周暮臨剛纔還說不來的。

周暮臨嚥了咽口水,丟給言序一個刀眼:“剛纔老郭來教室了,我差點被抓去寫卷子,就來了。”

“哦哦。”言序不再追問,專心看着舞臺等比賽開始。

這次演講比賽雖然不強求參加,但還是弄得挺隆重的,還陪了主持人。

比賽開始後,時間便過得飛快,轉眼就剩下兩個演講者。冬東拿着裝了遲朝衣服的袋子回到言序身邊,看到周暮臨的出現,她還詫異了一秒。

敏感的她忽然明白了什麼,抿着嘴角笑了笑,等着遲朝上臺。

“接下來,有請最後一位演講者,高二一班遲朝同學。她要演講的題目是……”主持人非常敬業地報幕完最後一位。

遲朝從側臺走出,今天穿了小裙子的她比往常還要好看,聚光燈下的她像動漫裡的小仙女,周身圍繞着一閃一閃的亮片。

臺上站着的女孩落落大方地站着,穩住神開始她的演講。早已爛熟於心的演講稿加上她的情感,比第一次聽到的時候更動人。

話畢,現場響起了掌聲。

最後頒獎的時候,遲朝不負衆望地拿下第一名。領獎後的她還不能離開,被攝影老師指揮來指揮去的,和各種老師們拍照。

同學們都散場了,偌大的禮堂裡就剩下兩三個人。總算得空的遲朝來到周暮臨身邊,得意地看他;“你看,我拿到第一名了。”

遲朝搖着手裡的獎盃,開心極了。

遠遠站着的白蓮花三人組看着他們四人在打鬧,各有不爽。

“她在得意什麼啊,不就拿了一個破獎盃。”陶蓮蓮上揚的眼睛裡露出讓人不寒而慄的光。

“也就他們得意這些沒用的東西。”唐白白眼嘲笑。

鍾靈扯了扯嘴角,管理好自己的表情。露出受傷的表情:“如果我更努力一些就好了,這樣代替班級比賽的就是我了。”

“鍾靈你別傷心啦,他們得意不了多久的。”陶蓮蓮頓時嚷嚷起來。

唐白“噓”了一聲,忽然有了個好主意:“我們不如捉弄一下她吧,看她以後還敢不敢在我們面前嘚瑟。”

“要怎麼捉弄?”

三個女孩湊到一起,暗自策劃着一場大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