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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春一過, 轉眼間又是開學的時間。

享受了整整一個假期的休閒,忽然讓遲朝上學,她還真需要點時間來調整。待她進入狀態時, 冬東便給她帶來了一個震驚的消息。

體育課上, 剛過初春不久, 天氣還有些寒。遲朝抱着排球站在球場上, 和冬東訓練對接動作。

“遲朝, 我有件事想跟你說。”冬東的表情有些糾結,像是心裡藏了難以啓齒的話。

遲朝雙手合十,小臂夾緊, 穩穩接住冬東拋過來的排球:“什麼事?”

“我……”冬東把排球拋了回去,糾結地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遲朝正玩得上癮, 對着拋過來的排球躍躍欲試:“怎麼了嗎?”

“我可能再過一個星期就要轉學了。”

冬東的消息比迎面而來的排球還要嚇人, 遲朝剛在腦子裡消化完冬東那句話, 排球便砸臉上去了。

遲朝捂着被砸的鼻樑,倒在地上, 瘋狂飆淚。

冬東倒吸了一口氣,趕緊過去察看:“你沒事吧?”

遲朝捂着鼻子,流着淚揮手,把聚過來的人都驅散開來。抓住冬東的手將人拉到陰涼處,小聲質問:“怎麼突然要轉學了?”

冬東看遲朝鬆開手, 結果鼻血流了一掌心, 頓時把她嚇壞了。手忙腳亂從口袋摸出紙巾, 塞到她手裡讓她止血:“遲朝你先別說了, 鼻血流了這麼多你不暈嗎?”

“暈。”她倒是回答得爽快, “但是你得回答我,怎麼突然要轉學?是不是言序找你表白了, 然後你不知道該怎麼拒絕他?”

“你在說什麼啊!”冬東鼓着腮幫子,把人拉到洗手檯附近,沾了點涼水擡起她的腦袋,輕輕拍着鼻樑骨。

遲朝口腔裡全是鐵鏽般的味道,但即使這樣,也沒阻止她的追問。“不是啊,如果不是因爲言序,還有什麼理由能讓你轉學,淮城私立已經算是好的學校了,難不成有學校用更高的價格想挖你過去讀書,爲了提高他們的升學率?”

“打住!”冬東恨不得把這丫頭掐死,自己鼻血嘩嘩地流,還有空關心別人。

在籃球場上打籃球的言序和周暮臨不知道從哪裡得來消息,得知遲朝被排球砸了。兩人大汗淋漓趕到洗手池邊,就看到遲朝擡着頭止血,眼睛還斜斜的看着冬東。

“怎麼了,你沒事吧?”周暮臨有些喘氣,抓起衣領在臉上抹了一把汗問。

遲朝揮着手,示意自己沒事:“我沒事,就是流了點鼻血,死不了。”

“怎麼還沒止血啊?該不會你的止血功能不行吧?正常人怎麼可能流了一池子?”言序俯視她,看到白花花的紙巾都被染得紅彤彤的,看着有點嚇人。

遲朝從小磕磕碰碰就跟家常便飯似的,只是流血倒是沒有。聽到言序這麼一問,她便覺得一陣眩暈。

搖晃了兩下,好不容易扶着冬東站穩了。氣息薄弱地說:“言序,你該不會是個烏鴉嘴吧?”

“我說,言序你以後還是少說話,不然我怕自己忍不住想打你。”遲朝腦袋裡的暈眩感一直不散,話音剛落,就想要摔倒。

如果不是周暮臨反應快,一把將人拽住了,估計她就要直接摔倒地上去,直接拉去醫院得了。

周暮臨把人背到背上,沉穩道:“別說話了,保存點體力,現在帶你去醫務室。”

又是一頓手忙腳亂,幾人推開醫護室大門的時候,愣是把坐在裡面打瞌睡的校醫嚇得跳了起來。

“怎麼了這是?”年老的醫生推了推自己快滑到嘴巴去的鏡框,皺着眉揹着手問。

“她剛纔流鼻血了,現在止不住。”冬東拉着醫生的袖子把人扯到遲朝身邊,就差沒摁頭給遲朝治病了。

老醫生還是很有經驗的,一看這情況,轉身拿來棉球和棉籤,手腳飛快地替她止血。嘴上還不忘唸叨:“同學,你這鼻子砸得不輕啊?以後運動要注意點,再砸一次估計鼻樑就塌了。”

遲朝流鼻血的時候不慌,一聽鼻樑會塌,瞬間就慌了。

“醫生,我現在鼻子沒事吧?該不會已經塌了吧?我該不會是毀容了吧?”遲朝一直認爲她的臉可是全靠鼻子撐住的,這要是鼻子塌了不就直接毀容了嗎?

醫生看她這着急樣,頓時被逗笑了:“這次沒事,就是嚇唬你的。誰讓你們這羣小年輕整天跑跑跳跳的,也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老頭把東西都放下,遲朝的鼻子也不流血了,這才輕鬆道:“行了,你要是覺得有些累就在這休息一下,你們幾個該去幹嘛幹嘛。”

“老師,他們能不能留下來陪我一會,我還有點暈呢。”遲朝抓住冬東的手,不然她走。開什麼玩笑,這事還沒說清楚,肯定不能讓人走了。

老醫生也不管了,甩甩袖子打算去保安室找保安下棋喝茶。

窄小的醫務室裡,一下子就剩四人了。

“你還暈啊?要不要直接去醫院算了?”言序拉來兩張椅子,一張給自己,一張給周暮臨。冬東在牀邊坐在,一臉歉意。

“遲朝,都怪我。”

遲朝雙手環胸靠在牀上,生氣地說:“當然是怪你啊,你爲什麼要突然轉學,先說清楚額。”

“轉學?”言序疑惑地看向冬東,可後者只懂垂下頭盯着牀單,完全拒絕和他交流。

周暮臨皺了皺眉,看樂一眼言序,又看向遲朝。看來,現在的狀況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複雜。

冬東知道自己轉學的事瞞不了多久,趁着現在人都在,全說清楚了也好:“其實我轉學是因爲樑阿姨想讓我考首都著名的舞蹈學校,所以在高三以前,我都要接受封閉訓練,轉學是最好的選擇。”

“那如果你想走舞蹈生這條路,也沒必要轉學啊,我們學校就有藝術班,只要你轉到那個班級就好了啊。”言序反應極快,爲她提供一條新的思路。

遲朝跟着點頭:“對啊!你轉學是沒必要的吧?”

冬東搖了搖頭,把他們的提議拒絕了:“樑阿姨聯繫的新學校是有最好的舞蹈師資,我已經比別人學舞晚,再不用功,根本就不可能考上目標學校。”

看她去意已決的神態,遲朝知道自己怎麼勸也不會奏效:“那好,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如果你當一個舞蹈家,你會開心嗎?”

“開心啊。”說到這個,冬東墨黑的眼眸裡折射着星光,這樣的神態總算讓遲朝放心了。

“看你這小樣,可把你高興的。”遲朝笑着調侃,“我還以爲你是爲了報答樑阿姨,所以才選擇去考舞蹈學院的。”

冬東皺了皺眉,表示是她多慮了:“樑阿姨人很好,她只是給建議。如果我不想去,她一定不會逼我的。”

“所以你就是爲了前途把我們一羣朋友都拋棄了嗎?”遲朝假裝生氣道。

冬東自知理虧,不敢造次。討好般拉着她的手,企圖能獲得她的原諒:“我轉學而已,又不是生離死別,我們打電話還是可以一直聯繫的啊。”

遲朝看她內疚得要死的樣子,笑着道:“知道了,我纔不是小氣的人。你走的那天,告訴我吧,我去送你。”

四人裡,言序難得沉默一次。

……

晚上回家的時候,言序沒有和遲朝他們一起離開,在課室磨蹭了十來分鐘,幾番糾結後還是把冬東單獨約了出去。

淮城私立的小湖旁,冬東和言序面對面地站着,誰也沒有先開口。

言序看她神色淡淡的樣子,心裡有些急。可他嘴笨,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怎麼了嗎?”冬東心裡隱約能猜到言序單獨約她出來見面的目的,看他着急的樣子,只能先由她先說了。

快一米九的言序此刻只能像蝸居在小空間內的大熊,處處透露着憋屈:“我今天……”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壓抑住心裡的緊張:“我今天約你,有話想對你說。”

“嗯?”

言序定了定神,微微垂下腦袋,深情地對冬東說:“其實我喜歡你很久了。從校運會之後,就喜歡你了。”

冬東笑了笑,依舊是表情淡漠的樣子:“言序,你是因爲那時候的我變得好看才喜歡我的吧?”

“我不是!”言序當即否認。早已變得清秀的少年此時正滿臉通紅地看着她,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因爲害羞。

他舔了舔乾枯的脣,說:“我不是因爲你變得漂亮才喜歡你的。”

“那是爲什麼?”冬東不懂,她並不是一個異常優秀的人,以言序的取向,他根本不會喜歡她。

說起爲什麼喜歡,言序帶上了笑意:“因爲你很好,你不會因爲我以前胖而嫌棄我,還跟我一起跑步減肥。你很貼心,會照顧我爸。你還很聰明,學習又好。”

冬東聽着他奇怪的表白,哭笑不得:“你到底是想找一個健身教練,還是保姆,或者是家教?”

“我……”言序真是要氣炸了,只恨自己沒有冬東那樣伶牙俐齒。

冬東並不給他解釋的機會,直言道:“言序,或許你現在是喜歡我的。但這種喜歡或許不是你想象中的喜歡,我們的關係可以像朋友,也可以像親人,可唯獨情侶之間的喜歡,我們兩個誰也不清楚。”

“我們只當朋友,不好嗎?”

只有這樣,她纔不會失去最好的他。

對不起,言序。是我的自卑把你狠心推開,希望你會遇到更好的女孩。冬東決然地離開了小樹林,不再去看言序的反應。

春風拂過,小樹林裡發出沙沙的聲響。言序陷進了憂鬱的氛圍了,“我這次真的明白,什麼是喜歡了。”

明明春天已經來了啊,爲什麼還會這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