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30

關掉和周暮臨的語音通話, 冬東的消息姍姍來遲。

“遲朝,你覺得我應該去嘗試嗎?”

和冬東的聊天框裡,靜靜地躺着這條消息。字裡行間, 全是她的不確定。可是, 遲朝作爲一個外人, 又怎麼能夠輕易確定她應不應該呢。

經過慎重的思考, 遲朝敲下這麼一段話。“我不能替你做決定, 但是作爲朋友,我想你擁有新的生活。我已經準備好和以前那個不愛笑的冬東說再見,但是什麼時候能夠和那個愛笑的冬東說你好, 是你自己的決定。”

“這個對你來說,或許是一次挑戰, 但也有可能是機會啊。我覺得樑阿姨會喜歡你的。”不管是什麼原因, 遲朝還是想她這個好朋友能夠感受到這個世界的幸福。

“好吧, 我可以去。”

冬東答應了,遲朝打從心底爲她開心。時間約在了下週六, 這樣大家有一整天的時間交流。

……

轉眼,週六便到了。遲朝依舊是在公交車站牌等冬東,這次和冬東一起過來的還有言序。看到言序跟個小媳婦似的跟在冬東身後,遲朝皺了皺眉,問:“言序你這是怎麼表情啊, 怎麼有種委屈巴巴的感覺?”

“我能不委屈嗎?”好不容易能有伴和他一起上下學了, 現在居然殺出一個程咬金, 上學的小夥伴眼看着要被搶走了, 誰還樂意啊。

被言序用幽怨的眼神盯着, 遲朝抖了抖肩,極其無辜。

今天的冬東特意挑了一件乾淨的衣服, 把自己打扮得儘量體面。走到遲朝身邊有些緊張:“你的阿姨,會不會覺得我不好?”

遲朝捏了捏她得臉蛋,笑着說:“不會,走吧。阿姨在我出門的時候剛到,你去我家可以跟我一起玩。不過我還是想你多和阿姨接觸一下,畢竟這不是小事。”

“嗯。”

兩人肩並肩一起往遲朝家的方向走,獨留言序在車站站臺上泫然欲泣。只見他伸出爾康手,對着兩人背影大叫:“你們真的狠心把一個小可憐丟下嗎?”

“狠心!”遲朝轉過頭對他吐了吐舌頭,調皮道。

“……”他恨啊!

*

來到遲朝的家,剛進門就看到金琴和樑柔兩人站在小花園裡,研究着金琴剛種下的茶花。

“金琴,你現在小日子是一天比一天滋潤了,這茶花養起來還真挺好看的。”樑柔摸着一朵盛開的粉色茶花,不禁點頭。

聽到大門傳來動靜,兩人一同回頭。

“媽媽,我把冬東帶來啦。”遲朝拉着冬東的手,卻意外感覺到她手掌的冰涼。

金琴放下手中的水壺,回身和冬東打招呼,說道:“冬東來啦?很高興你能來我們家玩。”

“阿姨好。”冬東眼神閃爍,後背微微緊繃,像極了一隻戒備的小貓,背部的毛在不知不覺間豎了起來。即使有遲朝在身邊,她還是下意識的緊張了起來。站在她對面的女人打扮很得體,是冬東沒見過的類型。

這個阿姨,就像民國時期的大家閨秀,卻又透露着一絲放蕩,不被傳統拘束的女人,似乎格外有魅力。

樑柔第一眼看到冬東時,就察覺到她身上對人的戒備。即使表面如何僞裝,她對陌生人的不信任是發自內心的。有意思,她看過太多等待領養的小孩,他們都儘量在領養人面前表現出一副乖巧活潑的樣子,鮮少有人會表現得陰鬱,不合羣。因爲他們知道,這樣的小孩不討喜,這是多麼的無可奈何,卻又是無比現實。

這個小孩,是一頭倔牛,樑柔想。

“你好,我叫樑柔。你可以叫我樑柔,或者跟遲朝一樣叫我樑阿姨。”樑柔站在冬東面前,落落大方地介紹自己。

冬東猶豫了兩秒,最終還是接受了這個陌生阿姨的善意:“你好,我叫冬東。是遲朝的朋友。”

“唔,那你現在是十六歲還是十七歲?”

“十六歲。十二月是我的生日。”看,她連今年生日都沒過就沒了爹媽。

樑柔歪了歪腦袋,開心地笑了起來:“那太好了,如果你邀請我去你的生日聚會,我就能送你一份精緻又特別的禮物了。”

生日聚會?冬東從來沒有得到過這樣的待遇,小時候生日,她總是期待媽媽會給她買一個漂亮的生日蛋糕,但每年,媽媽都會忘記。漸漸的,她就不再期待了。

所以每年生日的那天,冬東就躲在被窩裡,學着電視裡面那些主角,雙手合十,閉上雙眼,幻想着自己面前放了一個奶油蛋糕,插了蠟燭,然後等她許願後,再把蠟燭吹滅。

金琴看一大一小的相處沒想象中的尷尬,乾脆招呼着人進門:“別站在大門了,我們可以進去聊一聊啊。”

“我突然想去遊樂園了,冬東你想陪阿姨去一趟嗎?”樑柔用一種近乎哄小孩的語氣詢問她。想要和這個小孩熟悉起來,兩個人相處一天比什麼都有效率。

“好啊。”聽到遊樂園,冬東心動了。她從來沒有去過遊樂園,每當路過的時候,她只能用羨慕的眼神看着裡面一家大小,在那片小小的地方玩得很開心。

金琴看兩人進展這麼快,也不留了。拿好友沒辦法,語氣無奈道:“你這人老大不小的,還是喜歡到處玩。”

“對啊。這叫童心未眠嘛。”樑柔帶着冬東往門外走。

遲朝很開心冬東能這麼快和樑阿姨熟悉起來,跟金琴站在一起目送兩人離開:“冬東。祝你今天玩得開心哦。”

冬東出去玩了,那遲朝也沒啥事,乾脆揹着書包出門學習去。她可沒忘記周暮臨說的,有空就去奶茶店,抽空幫她學習的事。

來到奶茶店,正值下午一兩點。奶茶店剛開門沒多久,人並不多。剛踏進門就看到周暮臨抱着書窩在角落的沙發裡,如同蔥白般的食指敲着扶手。

聽到風鈴響動的聲音,少年回頭。看到是遲朝來了,他對自己對面的椅子歪了歪頭。遲朝會意,這是讓她坐到這來。

“我今天有沒有很早!”遲朝笑着,眨巴着眼睛等誇獎。

周暮臨嗤笑了一聲,說:“是挺早的,奶茶店剛開門你就來了。”

“那是,爭取多學學。早日奪下年紀第一的寶座啊。”遲朝翻出書本,攤在桌面上。

周暮臨看她扔下豪言壯語,又笑。格外有韻味的眼睛被他擠成一條細縫,裂開的嘴角不可控地露出八顆小白牙。男孩今天穿了黑色連帽衛衣,露出的脖頸處白花花的一片,仔細看還能發現皮膚下的毛細血管,淡青色的樣子格外禁慾。只是禁慾的少年此刻正笑倒在了沙發上,肩膀一抽一抽的。

遲朝嘟了嘟脣,拍着他的肩膀問:“我說的話有這麼好笑嗎?”

“有。”周暮臨還在笑,伸出兩根手指拉了拉自己的嘴角。稍微嚴肅地說:“我一天不死,你竟然覬覦本王的寶座?!簡直方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下子到遲朝笑倒,沒想到正經到不能再正經的周暮臨會有如此中二的一面。

“放肆,本宮今天就是要篡位。爾等快快交出寶座,本宮能饒恕你一命。”遲朝拿出尺子,抵在周暮臨的脖子上。

周暮臨雙手環胸,吊着眼尾看她,流裡流氣地說:“哥哥這麼好心幫你補習,你還真演上癮了,不教了啊。”

遲朝立馬慫,收回尺子裝乖:“不敢了不敢了,您大人有大量,被跟我這小妹妹計較。”

拍着遲朝的發心,周暮臨催促道:“快點寫題吧,不然等會忙起來我可顧不了你。”

遲朝乖巧地撿起筆,老實寫題。

周暮臨則繼續抱着他的外文書看了起來,半餉,又放下書去看遲朝的進度。

“寫得怎麼樣?”周暮臨微微俯身,一顆黑黑的東西從他的領口滑落,連着脖子上的紅繩,在遲朝眼前晃了晃。

遲朝伸出手,有些好奇地撥弄了一下,問他:“周暮臨,這是什麼啊?”

指尖上是一塊小小的黑玉,被雕刻成彎彎的月亮。紅繩穿過頂部的小孔,掛在周暮臨的身上。

周暮臨在認真地看題,聽到她的發問,漫不經心的解釋:“小時候就帶着的東西,聽婆婆說,這應該是我爸媽留給我的東西。”

男孩很少在他們面前提及家裡的事,遲朝也不可以去八卦,畢竟這種事,別人不說還硬要打聽,最終就會落得一個惹人嫌的下場。

“還挺好看的。”遲朝收回手,笑着說。

周暮臨拿着筆,用筆端末尾敲了敲她的小腦袋,問:“你到底是來鑑賞玉器還是來學習的?這麼不專心,到時候期末考倒數第一可別找我哭。”

“知道啦,我肯定不會考倒數第一的。”遲朝把練習冊拉了回來,開始投入到學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