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秉欽反手把門合上,背對着她坐進牀尾凳裡,“明天還想去哪兒?”
許佛綸有些意外,“怎麼還多待一天,公事不會耽誤嗎?”
離出征的日期還有幾天,他卻突然毫無去意。
“不會。”
許佛綸歪着頭打量他,不大理解,“找到那個小丫頭了?”
“沒有。”
“她被抓了?”
“沒有。”
越平靜,越顯得哪裡好像不太對勁。
她從牀尾翻進沙發裡,和他對面坐着,試圖從他的神態裡找到答案,“你不會和袁小姐吵架了吧?”
“佛綸。”
“嗯?”
他抱着肩,神色疲憊,“這兩天玩的高興嗎?”
她點頭,“挺好。”
“那多高興一天,不好麼?”
看來是沒有聊下去的必要了,她抱着膝蓋,把睡裙蓋住腳背,“好啊,反正我是個閒人,什麼時候回北平都可以。”
有人敲門,“許小姐,睡了嗎?”
“門沒關,請進。”
話題到此爲止。
許佛綸坐在窗臺邊的椅子裡,衝進門的袁蘊君笑,“有事嗎?”
“秉欽說你喜歡吃甜食,我燉了銀耳湯,你嚐嚐。”她放下碗,又對着牀尾凳裡的人嗔怪,“不知道你也在,早知道多盛一碗。”
她要叫人,康秉欽卻起身,拉着她出門,“不用了。”
袁蘊君擰着身子向後看,“我還沒和許小姐說話呢。”
“明天再說。”
許佛綸瞠目結舌地看着他們出門,門再次合上,公館裡陷入寂靜。
大晚上的,都癔症了?
第二天在馬道場看賽馬,她終於知道袁蘊君的欲言又止。
那時候場上賽馬正臨近終點,看客們的議論和吶喊聲沸反盈天,袁蘊君這樣的淑女也不禁有些激動,話題越說越遠,直到提起她的四弟袁劾朗。
許佛綸要笑不笑,“袁小姐想給我保媒嗎?”
“我弟弟是個很好的人,很尊重女性,我瞭解許小姐,所以想介紹你們認識。”
袁蘊君看了眼坐在身後的康秉欽,“昨天我和秉欽說起過,就想來問問你的意思,無論成與不成,多認識個朋友總沒有錯。”
許佛綸很平靜,“是袁小姐的意思還是他的意思?”
袁蘊君有些錯愕,“我只是提過,秉欽說主要看你,如果……”
她拎包起身,看了眼身後的康秉欽,“謝謝許小姐的好意,我暫時沒有結婚的打算,約了人見面,先告辭了。”
他垂着眼,沒有任何情緒。
槍聲就是那時候響的,在第二聲槍響前,看臺上的人驚叫着四散奔逃。
直到警察趕到,袁蘊君纔敢捂着耳朵從康秉欽懷裡露面,張惶四顧。
一個彈孔在她的位置邊上。
另一個在康秉欽的座位裡,旁邊許佛綸正歪倒在地,白襯衣已經被右臂淋漓的血浸透了。
她撐着身體坐起來,從包裡取出絲巾扎住傷口,再進醫院,沒開口說過一句話。
天黑了,她從病牀上下地,一隻手伸過來扶住了她。
許佛綸眼睛有點熱,自嘲似的,“今天一點也不高興。”
兩個影子交疊,越親密越滑稽。
“我很羨慕袁小姐。”
她說話聲音很小,康秉欽還是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