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韓濤的家裡,龍風和張偉就四下打量着,可以說韓濤的家簡陋得不能再簡陋了。陳舊的屋頂上掛着一串串的蜘蛛網,那陳舊的房樑上佈滿了灰塵。屋子裡沒有什麼像樣的傢俱,只有一個破爛不堪的衣櫃和一張缺腿的桌子和幾把椅子。這時,韓濤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家裡有點破,實在是有些寒酸。你們先坐着,我去裡屋叫我老婆。”龍風和張偉坐了下來,心中有種酸楚的味道。
不一會,韓濤從裡屋領出個女人來,張偉發現這個女人挺着個大肚子,他就對韓濤說道:“恭喜你!你要當爹了。”而龍風卻說道:“娃娃臉,你這不是胡鬧嗎?弟妹都這樣了,你還讓她給我們做飯,你讓我和你偉哥如何忍心啊。”還沒等韓濤答話呢,韓濤的媳婦就搶着說道:“龍哥,沒啥子關係,我們川妹子身體好得很,做頓飯算不得啥子事情。”這時候,龍風才仔細的看看這個四川妹子,只見她穿了件洗得發白的褂子,腳上那雙鏽花鞋也顯得格外的陳舊了。白皙的臉上微微透着一絲菜色,顯然是由於長期的營養不良造成的。韓濤從兜裡逃出些錢交給他老婆,又輕聲的囑咐了幾句。他便走了過來給龍風和張偉到水,而他老婆則背上個竹筐去街上買菜了。
韓濤搬了把椅子坐了下來,對龍風和張偉問道:“龍哥、偉哥,你們怎麼到重慶來了呢?”張偉回答道:“我和你龍哥都在74軍裡混着呢,這次是奉軍長的命令來重慶參學習的。今天在訓練營裡呆得實在是無聊了,就打算去川記火鍋店喝酒,沒想到在朝天廟這碰到你了。”韓濤笑了笑說道:“看來你說得對,我們的兄弟緣分還沒盡,讓我們兄弟再次相見了。對了偉哥,咱們連裡的老人還剩下誰了?”張偉有些傷感的回答道:“就剩下我和你龍哥還有宋巖了,另外再就是你了。”聽了張偉的回答,韓濤不由得沉默了下來,好久都沒有再開口說話。不一會,韓濤的老婆回來了,他急忙迎上去幫老婆把背上的竹筐接下來,他老婆笑着說道:“你陪他們繼續擺龍門陣吧,我先去弄飯去了。”等他老婆走了之後,龍風才疑惑的問道:“啥叫擺龍門陣啊?”韓濤笑着解釋道:“這是四川方言,意思就是嘮嗑。”
龍風他們的龍門陣剛擺了沒多久,就只見韓濤他老婆就端上來一個熱氣騰騰的火鍋。鍋裡飄着一層厚厚的紅油,一看就讓人感到胃口大開。緊接着他老婆又端上來了羊肉、毛肚等一大堆的菜餚,最後還拿出了兩瓶四川宜賓特產--五樑液。龍風看着這些菜和美酒,他知道這樣的一頓飯,可能要花掉韓濤好幾天的收入。他剛想掏錢給韓濤,就被韓濤給攔住了,韓濤有些生氣的說道:“我還是那句話,如果你們還認我這個兄弟,就別提錢的事,好嗎!?”龍風沒再和他客氣,就拿起筷子端起酒杯吃了起來。等酒喝得差不多了,龍風就試探着向韓濤問道:“當年和你一起去炸鬼子戰車的還有田大炮吧,他活下來了嗎?”有些醉意的酣濤回答道:“沒有,雖然鬼子的戰車被炸掉了,可是田大炮卻被戰車上的機槍打成了篩子。我也被鬼子的機槍打中了,是幾個到戰場上撿洋落的老百姓給救了。他們把我擡回了村子,又給我請了個郎中,我總算是命大活了下來。後來一隊鬼子進村搜索國軍的潰兵,他們把我藏在地窖裡躲避鬼子的搜查。可是沒想到那些喪心病狂的鬼子沒有搜到國軍潰兵,就拿村裡的百姓出氣,毫無人性的把全村屠了個乾淨。等鬼子撤走後,我從地窖裡爬出來,看着那些被鬼子屠殺了的村民,我覺得我就是個懦夫!一個毫無勇氣的懦夫!。”
說道這裡,韓濤又幹了一杯酒,然後悲憤的繼續說道:“我掩埋了鄉親們的屍體,又在村長家裡找到了幾塊銀圓,我要去尋找部隊,我要爲鄉親們報仇!可是當我離開村子來到鎮上的時候纔打聽到,整個山西都被鬼子給佔領了,國軍部隊已經逃的逃、散的散了。我的心頓時就涼透了,幾十萬的大軍連一個山西都沒守住,面對鬼子的瘋狂進攻,就如同喪家犬一樣,丟掉了千里國土和百萬民衆,這樣的軍隊還能讓人相信嗎?那些死在戰場上的弟兄,就這樣白白的犧牲了。後來我輾轉來到了重慶,娶了幺妹做老婆,靠買烤紅薯維持生計。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我現在只想過着平靜的生活,照顧好老婆和那未出世的孩子。”
聽完了韓濤的故事,張偉開口說道:“兄弟,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弟兄們並沒有白白的犧牲。正是有了那些犧牲,我們才能堅持到了現在。”韓濤有些悲憤的說道:“堅持下來了,又能怎麼樣呢?你看那些達官顯貴、政府高官都在幹什麼?他們什麼時候把老百姓的死活當回事了?那些戰死沙場的弟兄連撫卹金都沒有,可是這些達官顯貴、政府高官們,那一個不是過着奢華的生活,整日的紙醉金迷。讓我去爲了這樣的國家和政府而戰,我不願意!”龍風開口勸解道:“這些人並不能代表全中國的四萬萬同胞,他們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我們在戰場上流血犧牲,是爲了那些窮苦的百姓,是爲了不讓他們忍受日寇的欺凌,也同時在保護着我們自己的親人。”韓濤搖了搖頭,然後說道:“龍哥,你不用勸我了,我已經爲這個國家流過血了。如今我只想領着老婆孩子過日子,不想在回到戰場上作炮灰了。”張偉還想再勸勸韓濤,可是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了刺耳的警報聲。龍風和張偉下意識的喊道:“防空警報!快進防空洞!”
龍風他們跑到了街上,只見驚慌失措的人們都在朝附近的防空洞跑去,驚叫聲、呼喝聲還有哭喊聲混合着警報聲,充斥在山城的上空,前一秒還是繁華喧鬧的山城,此刻已經變成了魔鬼即將到來的末世。龍風他們跟着混亂的人羣涌進了防空洞,隨着那沉重的鐵門關閉以後,人們完全進入一片昏安的世界,僅有的幾隻燈泡閃着微弱的光芒,茫然的注視着這些無助的人們。十分鐘之後,防空洞外傳來了巨大的爆炸聲,緊接着就是防空炮火的聲音響起,山城重慶開始了面對魔鬼的降臨。
鬼子的飛機在外面進行着狂轟爛炸,猛烈的爆炸聲好象就在洞門口,防空洞被震得一抖一抖的。漸漸的有人暈倒了,有人有了輕生的念頭,不斷的拿自己的頭往牆上撞,甚至有人朝洞口的鐵門走去,試圖打開鐵門逃到外面去。龍風急忙攔住這些人,然後對他們說道:“你們瘋了嗎?外面正在遭受轟炸,你們要出去找死嗎?”這時,有人回答道:“留在這裡纔是等死呢,一旦這個防空洞被炸塌了,那我們可就是被活埋了,到外面去,說不定還能活下來呢,我纔不要在這裡等死呢。”這個人的話剛說完,立刻就有更多的人站了起來,瘋狂的朝鐵門涌去。龍風見人羣已經失去了理智,就急忙躲到了一旁,任由這些人們打開了防空洞的鐵門。當鐵門打開後,人們就瘋狂的朝外面涌去,致使場面變得異常的混亂,這時,有人驚恐的喊道:“踩死人了!踩死人了!”人羣立刻就變得更加的混亂了,你擁我擠,爭相逃命,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踩死踩傷。
這是日軍首次對山城的戰略轟炸,他們在陸地上已經無力發動進攻了,就開始企圖用轟炸陪都重慶的辦法,來打擊中國人民的抵抗意志,藉此來逼迫蔣介石政府投降。轟炸結束以後,國民政府發佈了《國民政府令》,正式確認山城重慶爲國民政府的陪都,並且還宣佈等抗戰勝利後,山城重慶將永遠成爲國民政府的陪都。蔣介石以此來表達他對抗戰的決心,並告訴山城民衆不要驚慌,要相信政府會做好防空準備,儘量減少轟炸所帶來的損失。
此後不久,蘇聯航空志願隊進駐山城,開始守護山城的天空。可是這隻只有20架飛機的航空隊,卻要面對日軍上百架的戰機。儘管他們付出了最大的努力,可是山城依然還是遭到了日軍飛機的轟炸。在短短的幾天時間裡,日軍飛機頻繁的使用燃燒彈轟炸山城。市區內到處都燃起了大火,一片片的街道被燒成了廢墟,2000多無辜的市民死亡,數萬人無家可歸。在山城的各國使領館也受到了波及,因國民政府遷都而一度繁華的山城頓時成了殘垣斷壁,戰時首都遭受了有史以來前所未有的大浩劫。浩劫不僅給重慶造成了難以計數的損失,更給山城人民造成了巨大的心靈創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