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世紀之交的2000年,這是未來講述林區歷史時多次被提及的年份,因爲正是從這一時間節點起,興安嶺開始全面啓動“天然林資源保護工程”。

歷經三十年的過度砍伐,興安嶺林木蓄積量銳減,南部林帶已北退一百多公里,東南部甚至出現了無植被覆蓋的乾旱區域。九十年代末嫩江流域爆發的特大洪水,更是給林區日益惡化的生態環境敲響了警鐘。

面對空前的環保壓力,國家推出了一系列旨在從根本上解決林區困局的舉措,這就是天保工程。從2000年開始,興安嶺林區大幅減少了木材產量,加大了對森林資源的保護培育,與此同時,國家還每年拿出數億元投入林區進行輸血。有了這筆強大的資金支持,職工們多年拖欠的工資得以補發,今後的工資有了保障,一些基礎建設如道路、橋樑的改造維修也可以慢慢搞起來。天保工程的實施,讓過度消耗疲憊不堪的林區終於有了喘一口氣的機會。

以天保工程爲契機,翠嶺林業局對下屬企業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整頓重組,一些長期停工半死不活的企業有的被歸併到別的單位,有的乾脆被裁撤,這其中便包括紅革所在的建工處。

早在兩年前孫連福就辦理了退休手續,按照當時的政策紅革接了父親的班,雖然依舊放假在家,但身份已由知青變爲了正式工人。建工處被裁撤後與所有正式工一道,紅革被分流到二道彎林場的管護中隊,在中隊下面的管護站當了一名管護員。

紅革所在的清水河管護站設在清水河大橋橋頭,由於距鎮子較遠,一個班由兩人值守,六個管護三班倒,幹一天休兩天。與紅革同班的搭檔姓蔣,剛上班沒有一年,活潑好動像個稚氣未脫的大孩子。他不耐在擋車杆前坐禪般枯坐,一會兒鑽進管護站後面的樹林子裡看鳥,一會兒跑到大橋下面的河灘上打水漂,常常半天不見個人影。紅革也不和他計較,一個人守在橋頭,看着不時經過的汽車摩托車捲起滾滾沙塵從自己面前馳過。

四月十五日後進入春季防火緊要期,中隊長、小隊長對各管護站的巡查力度驟然增大,這種情況下吊兒郎當如小蔣者也收斂了許多,和紅革一起認真登記通過大橋人員的姓名單位以及車輛的車牌號,告誡每名進山人注意防火。

一天上午管護站來了輛小轎車,登記的單位是廣播電視局。登記後司機沒有馬上上車趕路,捂着肚子向小蔣打聽哪裡有廁所。

小蔣說:“荒山野嶺的,哪有啥廁所?找個地方就地解決吧。”

司機依言鑽進了站後的小樹林。等了一會兒不見司機出來,紅革怕他出什麼事,讓小蔣盯着管護站,自己進林子瞧瞧。

紅革撥開亂枝雜草摸進樹林深處,突聽前方有人大呼小叫,循聲看去,只見那個司機正發瘋般在樹木間亂跑亂跳,在他身後是一羣如影隨形窮追不捨的野蜂。紅革迅速脫下身上的迷彩服,衝上去一把將司機摁倒,抖開迷彩服蒙在兩人頭臉上一動不動。蜂羣在附近盤旋了一會兒,尋不到目標也就散了。

司機跟着紅革走出樹林兀自驚魂未定,他方便後想過過煙癮,怕被紅革兩人發現故意往林子深處走了走,沒想到竟遭遇野蜂襲擊。

紅革從管護站裡找出一瓶老陳醋,幫司機塗在被野蜂蜇過的紅腫處。司機又是感動又是慚愧,想了想說:“兩位師傅,我是廣播站的記者,聽說咱們一線管護員責任重壓力大,工作非常辛苦,我早就想寫點這方面的報道,今天正好是個機會,能不能讓我採訪採訪你們?”

在接下來的半小時時間裡,記者坐在擋車杆邊的小凳子上,對小蔣和紅革進行了認真的採訪,從工作時間到吃飯問題如何解決問得事無鉅細。臨走時記者囑咐紅革兩人:“兩天以後注意聽廣播。”

過了兩天又是紅革和小蔣當班,到了本地廣播時間,小蔣擰開半導體收音機,果然聽到一則有關他們的報道:“聽衆朋友們,下面請聽本站記者採寫的專題報道,題目是《只爲青山常在——記二道彎林場管護員孫紅革、蔣春生》。在二道彎林場的清水河大橋橋頭……”

當管護還能上廣播,小蔣的工作熱情陡然高漲,一時間變得比紅革還要勤謹,人和車來了先搶上前,務要細細盤問登記方纔放行。

這天下午一輛簇新的桑塔納轎車來到橋頭,小蔣走到車窗前對車裡人說:“請下車做個登記。”

車裡人沒理睬他,伸出胳膊向他身後的紅革揚了揚手:“紅革,在這兒幹呢!”

紅革走上前一看,原來車裡坐的是久未謀面的順子,笑着招呼:“是順子呀,開上這麼好的車了?”

順子說:“建工處一黃,我就辭職自己幹了,這不,才半年工夫車就買上了。”

紅革小心地拍拍車身:“還是你有本事。”

“不是有本事沒本事,關鍵是敢不敢邁出這一步。說實話,剛扔掉鐵飯碗的時候我也含糊,直到下了海才知道,體制外的天地大得很,掙錢的路子也多得很,只要敢想敢幹,很容易就能混出名堂。”

紅革說:“人和人哪有一樣的,你行,別人可不一定行。”

順子一笑:“我還要去林場找海林,不跟你多聊了,回見!”

桑塔納開到二道彎林場場部大樓前,順子下了車徑直走進大樓。門衛見他西裝筆挺氣宇軒昂,未做任何阻攔。

順子找到場長辦公室,輕輕叩了叩房門。

屋裡人說:“進來。”

順子推門而入,笑着向靠在椅背上讀報紙的海林說:“王場長,你好啊。”

海林擡頭見是他,起身隔着桌子與他握手:“今天什麼風把你這大老闆吹到我這小廟來啦,坐坐坐。”

順子坐在沙發上,說:“海林,你猜我過大橋時看見誰啦?”

“誰?”

“孫紅革,在那兒守大橋呢。海林,你也是的,老同學好哥們到了自己手底下,咋不找個好點兒的差事給他幹?”

“這次從建工處分流來不少人,全都充實到了一線管護站,我若單單拎出紅革派到別的部門,其他人要有意見的。先等等,過段時間我肯定給他挪動挪動。”

說罷孫紅革,海林說:“順子,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說吧,找我有啥事?”

“瞧你說的,沒事兒就不能來看看你老弟?”順子打着哈哈說,“你這也累了一天了,我想今晚請你出去整兩盅,解解乏,怎麼樣,能賞老哥這個面子吧?”

“行,”海林答應得很爽快,“路過大橋的時候,把紅革也叫上。”

“沒問題,我也一直想和紅革好好嘮扯嘮扯呢。”

海林坐上順子的車,離了場部大樓來到清水河大橋橋頭。兩人下了車,海林招呼紅革:“紅革,走,跟我們一塊吃晚飯去。”

紅革說:“不行啊,我還值班呢。”

順子說:“你們大場長都發話了,你翹會兒班怕啥?讓這小夥子自個盯會兒。”

小蔣忙乖覺地對紅革說:“孫哥,你去吃你的,我自己守站就行。”

紅革還要再說什麼,已被海林和順子連拉帶拽擁上了車。

來到碧水餐廳,三人走進裝修一新的雅間,順子和海林爲誰坐主位起了爭執。順子稱海林官高位尊理應上座,海林卻說順子年紀最長,應該由他居首。兩人爭了半天,最後還是海林坐了主位,順子和紅革兩邊相陪。

三人喝酒都是海量,一口杯白酒下肚算是剛剛打底。順子給每人杯裡續上酒,放下酒瓶說:“經過這半年生意場上的摸爬滾打,我是明白了一個道理,憑你有多大本事,朝裡沒人還是玩不轉!”他舉杯敬海林,“海林,哥哥祝你官兒越做越大,你就是棵大樹,有你在,兄弟們就有依靠了!”

海林欣然喝了一口,說:“就算我是大樹,老話說一個籬笆三個樁,也得兄弟們扶持才行。咱們要互幫互助,在翠嶺打出一塊屬於咱們自己的天地!”

“說得好,”順子說,“咱們一定要互幫互助,精誠團結!”

講到這裡,海林想起一件事,轉頭對紅革說:“咱林場一線管護站還缺人手,嫂子不是在家閒着嗎,想不想來做個臨時工?臨時工雖比正式工人少拿不少錢,好歹也是份收入。”

“好呀,”順子拍掌說:“紅革,你們兩口子一塊當管護,能拿兩份工資了!還不謝謝海林?”

紅革舉杯敬海林:“謝了啊。”

“謝啥?”海林一笑,“咱們兄弟,應當的。”

近年來翠嶺好老師大量外流,導致教育質量連年滑坡,家長們見此形勢,紛紛將子女轉往外地學校,年齡小的爺爺奶奶跟着去陪讀,年齡大的便寄宿,風潮席捲之下,翠嶺各中小學學生人數嚴重萎縮,以往一個年級怎麼也得有二三百人,如今多者五六十人,少的都湊不夠一個班。

學生是租書的絕對主力,學生少了,租書店的生意自然跟着清淡許多。春枝正式接到去二道彎林場上班的通知後,紅革對她說:“你當了管護,要我說這租書店咱就不開了,掙不了啥錢,還得總有人盯着。”

春枝同意,隨即提出一個問題:“不幹租書店了,那一大堆書咋處理?”

紅革說:“別的書賣了送人都行,舅舅和薛遠的書得還給人家。”

夫婦倆將周老師和薛遠的書從書架上取下,仔細捆紮妥當,第二天恰逢紅革休班,便用自行車將書馱上分別給兩家送去。

紅革首先來到薛遠家。他進門見堂屋地上放着一個大提包,桌上椅上都是疊放的衣物,問:“薛哥,你這是要出門咋的?”

“是要出去一趟。”薛遠說,“上回省作協的鄭老師他們來,建議我搞搞八十年代中學生校園詩歌運動的研究,爲了解當年詩友的近況,我試着在報刊和網上發了個尋找八十年代校園詩歌運動當事人的啓事,這下可好,一下子聯繫上了好幾十個詩友。大家得知我現在做的研究,都勸我出去走走,一來會會詩友,二來收集當年詩歌運動的第一手資料。”

紅革於文學是個門外漢,對所謂的八十年代中學生校園詩歌運動更是懵懂,他想到的是非常現實的問題:“你出門錢夠嗎?不行從我這兒拿點?”

“應該夠了,我把去年養木耳掙的錢都給他帶上了。”曉曼在旁說,“紅革,你知道我真正擔心的是啥——他一盆火地去了,他那些詩歌朋友能不能好好接待他。他們之間的交往其實就是通信打電話,連面兒都沒見過,這樣的朋友靠得住嗎?”

紅革十分驚訝:“薛哥,你和那些朋友從來都沒見過面?”

“我從小到大還沒出過興安嶺,以前辦詩刊和作者聯繫都是靠寫信,但沒事兒,”薛遠像是給妻子也像是給自己打氣,“我相信我們詩歌兄弟的感情,放心吧,我一定會順順當當勝利歸來的!”

雖然在妻子面前努力做出信心滿滿的樣子,坐上火車望着車窗外一閃而過的山崗田野,薛遠的內心多少還是有一些忐忑——到了地方找不到詩友怎麼辦?人家事情忙沒時間接待自己怎麼辦?最後他想,果真見不到人,就只當出來旅遊一趟,沒啥要緊!

薛遠的第一站是省城。他隨着人流從火車站出站口走出來,望着站前廣場上摩肩接踵的人羣一時有些茫然。出發前他給省城的詩友穀雨打過一個電話,告訴他自己要過來,可現在穀雨在哪兒?他真的會來接站嗎?

正胡思亂想間,一個戴着眼鏡的中年男子迎面向他走了過來,試探着問:“對不起,請問你是……雪原先生嗎?”

雪原正是薛遠的筆名,他忙回答:“是我,你是穀雨兄弟?”

男子一把抓住薛遠的手用力搖了幾搖:“我是穀雨,薛大哥,歡迎你來省城!”

穀雨打了輛出租車,將薛遠帶到城西的家中。穀雨賢惠的妻子早已備下一桌豐盛的接風宴,薛遠原本從不喝酒的,此時與穀雨見面心裡高興,席上竟破例喝了一瓶啤酒。

飯後穀雨將薛遠讓進書房,兩人並肩坐在沙發上傾心長談。

穀雨感慨地說:“記得我的處女作就發表在你主編的詩刊上,那是我的名字和作品第一次變成鉛字,我高興得連蹦帶跳,把刊物給每個老師和同學看,狂妄地宣稱自己就是下一個北島。”

“我也是一樣,對自己辛苦辦起來的詩刊寶貝得不行,滿心希望它一直存在下去,成爲校園詩永遠的陣地,可誰知只辦了三期就……”

“有這三期就夠了,它是所有詩刊作者和讀者少年時代最美好的回憶。”穀雨動情地說。他從沙發上站起來,在書架最裡側的格子裡小心地抽出三本薄薄的小冊子,遞到薛遠手裡:“這三期刊物,我一直保存着。”

薛遠小心地摩挲着刊物泛黃的封面,輕輕說:“這麼多年了,我以爲大家早把它們當廢紙扔了……”

“怎麼會扔呢?它就是我的青春啊!”穀雨有些激動,“就在今年春節我還把它們拿出來跟我兒子顯擺,說老爸上中學就發表詩歌了,牛不牛?”

薛遠問:“你兒子欣賞你寫的詩嗎?”

“那臭小子,”穀雨苦笑,“他說我的詩情感太假,全是無病**,還說刊物的主編能看上我的詩,一定也是個二把刀。”

薛遠大笑。

在穀雨家歇了一晚,次日穀雨陪薛遠在省城逛了一天,第三天將他送上了開往首都的火車。

首都是八十年代中學生校園詩人的大本營,由於有穀雨的事先聯絡,從火車站走出來時薛遠看到了一支十幾人組成的接站隊伍,大家手舉一條橫幅,上書“歡迎詩人雪原來京”。

薛遠激動地與衆人逐一握手,接站者中有曾和他書信往來密切的詩友,有在《中學生校園詩刊》上發表過詩歌的作者,歲月無情,當年意氣風發縱橫詩壇的少男少女都已變成飽經滄桑的中年人,唯一不變的是詩友間熾熱的情感。

衆人分乘幾輛轎車將薛遠送到賓館用餐休息。賓館檔次之高令薛遠十分不安,他悄聲對一個叫向東的詩友說:“不用住得這麼好。”

向東笑道:“這是大家的心意,再說賓館各方面條件好一點兒,也方便詩友們來看望你嘛。”

客隨主便,薛遠也便任由向東等人安排。接下來的幾天裡他的日程表可謂忙碌,每天都要接待十位以上的詩友的拜訪,甚至有些人是從外地專程趕來看他的。大家徹夜長談,恨不得一天之內把十幾年的故事全部講完。

一天薛遠正在賓館和幾位河北的詩友敘話,向東從大堂打來電話,說是現已定居日本的詩友張曦特意坐飛機趕來見他,馬上將到達賓館。

薛遠放下電話,忙坐電梯下到一樓大堂,和向東一起在門口迎候。

一輛出租車停在賓館前,從車上走下一位明眸皓齒典雅端莊的女士,向東給薛遠介紹這就是校園詩人中的大美女張曦。

張曦眨着靈動的大眼睛打量薛遠:“今天算是遇到真人了,薛大哥,記得我當初在你的詩刊上發表了好幾首詩,好像是第二期吧,你還把我的詩發在了頭條。”

“你寫的詩很有特點,”薛遠笑道,“感覺非常大氣,酣暢淋漓一瀉千里,我開始還以爲作者是個男生,和你通信後才知道原來是位女嬌娥。”

張曦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怪不得你開始給我寫信,稱呼總是張曦兄。”

晚上爲歡迎遠道而來的張曦,詩友們在賓館旁的飯店飲酒歡聚。餐後大家意猶未盡,又跑到一家歌廳唱歌。

詩友中有幾人煙癮極大,一邊唱歌一邊口不停吸,很快狹窄的包房裡便濃煙滾滾恍若仙境。薛遠本人不吸菸,且最耐不得煙味,在包房裡呆了一會兒便悄悄溜了出來。

走廊盡頭的椅子上坐着張曦,看來也是被濃煙薰出來的,此時見薛遠也走出來,與他同病相憐地會意一笑。

薛遠在張曦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問:“你怎麼會去了日本?”

“我上大學時學的是日語,畢業後去了一家日資企業,後來公司把我和我先生調到了日本總部,就在那邊呆住了。你呢,八七年以後怎麼就音訊全無了?這些年還一直住在東北那個林區小鎮嗎?”

薛遠輕輕嘆了口氣,目光投向窗外燈火璀璨的都市夜景:“我上學時太偏科,沒能考上大學,待業一年後頂替父親上了班,就在這期間《中學生校園詩刊》因爲經費問題也停刊了。當時我心情灰得很,覺得自己從此徹底告別了校園生活,也告別了校園詩,將所有和校園詩有關的詩稿信件都一股腦鎖進了箱子,和你們這些詩友也斷了聯繫。”

張曦深表理解地點點頭:“說起來挺可笑的,八七年你們興安嶺那兒不是着了場大火嗎,詩友們都傳說你在那場大火中因爲救火犧牲了,聽到這個消息我還傷心了一陣子。直到不久前我在網上看到你尋找詩友的啓事,才知道你不但活得好好的,還搞起了八十年代校園詩研究。”

“我是聽了我們省作協幾位老作家的建議,才決心搞這個研究的。越深入研究我越意識到這項工作的意義和價值,你想,在八十年代中後期,大江南北無數中學生懷着對詩歌的熱愛,讀詩寫詩,發表作品,組織社團,創辦詩刊,編印詩集,硬是在成年詩人把持的詩壇上升起了一面中學生校園詩的旗幟,在詩歌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可就是這樣的成就,長期以來卻被主流評論界有意無意地忽視了,作爲中學生校園詩歌運動的親歷者,我覺得我有責任對這場運動進行全面系統的挖掘整理,還原它應有的歷史地位和光榮!”說着說着薛遠已開始了激情的講演。

“你有這樣的雄心真是太好了,我一定全力支持你!”爲薛遠的話所感染,張曦也激動地說,“我手裡也保存着一些詩刊資料,等我回日本就找出來寄給你!”

“我們也會全力支持你!”突然旁邊有人說話,兩人扭頭一看,原來向東和幾個詩友不知什麼時候也從包房出來了。

“我們當年參與的詩歌運動確實是值得大書特書的,”向東說,“老薛,我那兒也有些資料,明天就拿給你。”

其他幾個詩友也說:“我那兒也有。”“我家也有不少呢,明天就送到賓館來。”感激得薛遠連聲說:“謝謝,謝謝,謝謝大家。”

正在這時一個腦袋由包房裡探出來,喊道:“你們怎麼出去了?都回來唱歌!”

向東說:“你們抽菸的人先把煙掐了,我們纔敢進去。”

腦袋縮進去對包房裡的人說了幾句話,又探出來說:“他們都不抽了,你們進來吧。”

大家重新回到包房坐好,商量再找哪首歌唱。張曦見歌曲目錄上有一首《白衣飄飄的年代》,說:“這首歌不錯,我們就唱它吧。”衆人都說好。

旋律響起,看着屏幕上的字幕張曦深情唱道:“當秋風停在了你的髮梢,在紅紅的夕陽肩上。你注視着樹葉清晰的脈搏,她翩翩的應聲而落。你沉默傾聽着一聲駝鈴,像一封古早的信。你轉過了身深鎖上了門,再無人相問。那夜夜不停有嬰兒啼哭,爲未知的前生做伴。那早謝的花開在泥土下面,等瀟瀟的雨灑滿天。每一次你仰起慌張的臉,看雲起雲落變遷。冬等不到春,春等不到秋,等不到白首。還是走吧,甩一甩頭!在這夜涼如水的路口。那唱歌的少年,已不在風裡面,你還在懷念……”

衆人齊唱:“那一片白衣飄飄的年代,那白衣飄飄的年代,那白衣飄飄的年代……”

反覆吟唱着最後一句歌詞,每個人眼裡都不禁泛起了淚花——那白衣飄飄的年代,那青春勃發詩情飛揚的八十年代呀……

第七章第十章第四章第六章第八章第八章第三章第一章第八章第二章第九章第三章第八章第三章第八章第九章第十章第八章第三章第二章第七章第七章第二章第一章第六章第七章第四章第七章第七章第四章第四章第二章第五章第六章第六章第八章第一章第五章第三章第十章第一章第十章第十章第九章第五章第五章第九章第七章第二章第一章第三章第八章第二章第三章第二章第九章第一章第七章第一章第二章第三章第五章第七章第五章第七章第三章第六章第五章第三章第四章第九章第十章第十章第八章第四章第一章第八章第十章第三章第三章第六章第七章第四章第七章第十章第二章第二章第十章第三章第九章第一章
第七章第十章第四章第六章第八章第八章第三章第一章第八章第二章第九章第三章第八章第三章第八章第九章第十章第八章第三章第二章第七章第七章第二章第一章第六章第七章第四章第七章第七章第四章第四章第二章第五章第六章第六章第八章第一章第五章第三章第十章第一章第十章第十章第九章第五章第五章第九章第七章第二章第一章第三章第八章第二章第三章第二章第九章第一章第七章第一章第二章第三章第五章第七章第五章第七章第三章第六章第五章第三章第四章第九章第十章第十章第八章第四章第一章第八章第十章第三章第三章第六章第七章第四章第七章第十章第二章第二章第十章第三章第九章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