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華歆依舊是一襲華麗奢靡的金線刺繡紅衣,穿的比要成親的新郎官還要喜慶。他微低頭看向身邊的商海若,如瀑的墨色長髮間,那挽發的紅瑪瑙簪子玉潤流光,在陽光下閃了一下,刺目極了。
蕭南屏微眯眸,勾脣笑說:“這位肅王殿下還真是有錢,居然能請動金刀手廣白爲他雕琢髮簪。”
北冥傾絕低頭看着她烏雲髮髻上的金海棠步搖,淡淡道了句:“你也很有錢。”
“嗯?”蕭南屏聞言擡頭望向他,見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她鬢髻上瞧,她笑了笑擡起素手,纖指摘下髻邊的流蘇金步搖,輕柔的別在他衣領間,眼波流轉,朱脣輕啓緩緩道:“此物也是出於廣白之手,他取自海棠花之豔,紅寶石爲花,黃金爲託,墜薄細柳葉爲流蘇,落名‘春意相思’,最適合做男女定情之物。”
北冥傾絕背靠在牆上,微微發愣,望着她離去的背影,心裡莫名發燙。
而在他的耳邊,似乎還殘留着那一絲溫熱的呼吸,和那一句含笑輕吟:“淡淡微紅色不深,依依偏得似春心。”
而那個贈他海棠步搖的女子,卻已漸行漸遠向遠方。
蕭南屏剛纔聽見傅華歆和商海若說的話了,她就說嘛!北冥傾絕怎會去香樓那樣的地方找商海若,原來是心中有疑惑難解啊?
呵呵,這事他該來找她的,她一定能好好爲他解疑難。
商海若和傅華歆剛纔也沒說什麼,只是傅華歆不高興商海若和北冥傾絕湊一起,這才問了商海若,與北冥傾絕見面到底是所爲何事?
商海若對傅華歆自然是沒有隱瞞,便把北冥傾絕找她說心裡話的事給說了出來。
傅華歆聽商海若說,北冥傾絕近來似乎是有點爲情所困,他便很不厚道的笑開了。
商海若一瞧他這般無忌諱的當街大笑起來,便忙拉了他疾步離開了這條街,只怕他這人幸災樂禍過了火,在街上把北冥傾絕爲情所困的事給嚷嚷了出去。
傅華歆本就生的眉目精緻,容貌非凡。此時他這般當街肆意風流一笑,自是引來四面八方的人愣怔停步。
商海若忙拽拉着傅華歆離開人羣,對於這人的放肆無忌,她也真是頗爲頭疼無奈。
麒麟他們已和蕭南屏會合,見前面二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拉拉扯扯黏糊糊的,她不由握拳憤憤道:“主子,他們太過分了,這不是存心要綠您嗎?”
蕭南屏對於麒麟故意的挑撥,她也只是勾脣一笑,腳下步子依然緩慢前行,語氣平靜道:“他們本就是有情人,不黏黏糊糊的,倒還顯得生怪了。至於他們綠我的事?我回頭綠回去也就是了。”
麒麟聞言轉過頭去,真想給他們家淡定的主子豎起一個大拇指,再拍手鼓幾下掌,以示她對他們家這位淡定主子的敬佩之意。
玄武在一旁皺眉陰沉着小臉,心裡下定決心,回頭就去找小古怪買藥,一定毒死他們這對姦夫淫夫。
敢欺負他們家主子,他弄不死他們,哼!
時至今日,玄武都還沒有意識到,商海若其實是個女子。
威王府
北冥傾絕一路充滿茫然的回到了府裡,在無憂水榭獨坐了一個時辰,一動不動的盯着手裡捏着的那支金步搖,沉靜的,讓伺候他的下人都不由得憂心了。
老威王在僕人的陪同下,來了無憂水榭,果見他家大孫子不對勁的盯着一支精緻的金步搖失神。
這般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一件女子飾物……絕對不像是他大孫子的作風啊!
所以,這步搖一定來的非比尋常,送步搖給他大孫子的人,更是厲害的把他大孫子的魂兒都給勾走了。
北冥傾絕聽到漸近的腳步聲,他擡頭看向門口,便見到他年邁的祖父,正笑着向他走來。
他起身迎了上去,伸手攙扶着他祖父,走到茶桌邊坐下。
老威王盤膝坐在篾席上,目光掃了桌上的那支金步搖一眼,轉頭笑看向他問道:“如此精緻的步搖,可不像是普通士族小姐之物。”
花朵步搖雖是無等級之分,可憑這支步搖的做工和用料,都非是一般家族拿得出手的東西。
不是過分誇張,而是這海棠花上鑲嵌的鴿血紅寶石絕非俗物,至少他活了這麼大歲數,也不過只見過此物兩回罷了。
其珍稀程度,可想而知。
北冥傾絕跪坐在左側的篾席上,對於這支步搖的來歷,他望向他祖父,沒有絲毫隱瞞道:“這是蕭南屏贈予我的,她說……這支步搖名春意相思,最適合做定情之物。”
“哦?她是這樣對你說的啊?”老威王笑着捋了捋鬍子,看着他家這個還不開竅的大孫子,搖頭嘆聲氣道:“你這孩子,人家姑娘都把話說的如此明白了,你怎地就是還不開竅呢?”
北冥傾絕垂眸望着桌上這支步搖,輕聲低語道:“祖父,就算我開竅,也是無用得了。她……她要嫁給閼辰了。”
老威王望着有些失落的孫兒,他老人家不免心疼,只得慈愛寬慰他道:“雅嵐,就算閼辰被迫娶了南屏公主,可只要有季沈那孩子在,他們便休想做個名副其實的夫妻,你可明白?”
北冥傾絕擡眸看向他祖父,面具後,眼底的神色極爲複雜,他的脣微動,嗓音變得有幾分低啞道:“祖父,你是讓我……”
老威王笑得很慈祥,捋須輕頷首道:“雅嵐,想祖父我一生狂放不羈,從不曾將世俗禮法放在眼裡,而我的孫兒,也應當如是。不管世人如何看你,你只要自己心裡活的痛快就好。至於那些流言蜚語?哈哈哈,誰這一輩子能做到不被人議論,不被人唾罵呢?既然橫豎都躲不開這些是是非非,那我們又爲何不活的隨性恣意些呢?反正橫來豎去都一樣,沒什麼分別的,不是嗎?”
北冥傾絕望着他祖父恣意狂放的笑容,他脣邊也浮現一抹淺淡笑意。
祖父說得對,人根本不用迷茫,也不用把事事都弄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要隨着自己的心意去放肆活一場,那便是此生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