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是在早朝過後的辰時送達沐陽宮的,覓塵從高錫手中接過聖旨的那一刻心中已不是不知滋味。
除了初聽那二十城聘禮的震驚外,心頭便再不起波瀾,連一直以來徘徊心頭的荒謬感都消失無蹤了,心底只剩下平靜。
平靜地迎接聖旨,平靜的跪地,平靜的接旨。笑容婉約,儀態嫺雅,姿容高華。
高錫望着笑意盈盈的覓塵,眸中閃過詫異,心中有些鬧不明白。昨日事態尚未定下,郡主已是心急如焚,何以今日聖旨已下,她反倒一點也都不急了。
揮手示意侍女退下,高錫也趕忙將跟隨同來的小太監驅退。
“高公公請坐。”
“不敢。和親的消息老奴晚些便吩咐人傳與王爺,郡主倘若有事隨時來找老奴。”高錫躬身說道。
“高公公可知皇上屬意誰人送親?”這是現在覓塵最關心的事情了,也不繞彎直盯高錫。
“這奴才還真猜不到。不過剛纔老奴前來沐陽宮的時候,慕王爺在正清殿跪求皇上,請旨送親。”
高錫的話讓覓塵心頭一糾,說不出的酸甜滋味翻騰着,最後皆融成絲絲縷縷的暖意。她豈不會明白他的心意,他這是跟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昨日她已經打定主意不受擺佈,想好了一定要逃脫。現在皇帝將自己囚禁在宮中,怕是要逃脫太難,縱使逃出宮去想逃出京都是亦是難。再退一步,真能逃得,那也會連累戴府,連累大哥他們。
所以她已經想好,等出了京此去南翼的路上一定要尋機會逃跑。歸海莫湛怕亦是這麼想的,只是他倘若攬了送親的差事,到時候放走了自己豈不是要成朝廷的罪人?她倒不希望皇帝將差事交給他,她不願連累他啊。
“以公公看,皇上會允慕王爺的請旨嗎?”
高錫皺眉略一沉思,擡頭道:“老奴不知,以老奴對聖上的瞭解,怕是不會。這樣吧,老奴現在就回正清殿去,一有消息就想辦法通知郡主。”
“那塵兒就靜候公公的消息了,塵兒謝過公公。”覓塵屈膝施禮道。
“使不得,使不得,老奴這就去了,皇上午時要與南翼白大人一起用膳,所以最遲午時便有消息,郡主只管安心等候。”高錫受寵若驚地扶起覓塵,一面急急的向外走去。
覓塵將他送出大殿,大步走向內殿,輕笑道:“醒了?感覺身上好點沒?”
繞過殿廊,屏風後蕭憶略帶虛弱地依着屏壁,面色尚見蒼白,顯得一雙黑眸尤其晶亮,只是仍帶着冰雪般的清冷。雖是面上少了戒備,但覓塵感覺地出她不自覺中表露的疏離。
覓塵倒也不介意,盈然一笑,挑眉等她回答。心中暗歎,這是個沒有安全感的女子呢。通常在人沒有安全感的時候都會選擇用冷漠包裝自己。
“你是清塵郡主?我這是在哪裡?”見覓塵笑,蕭憶輕牽嘴角勉強一笑虛弱道。
“我這麼有名嗎?還是莫凌跟你提起過我?我扶你躺牀上去,你失血過多需要休養,胸前的傷口很深,開裂了就麻煩了。”覓塵上前扶着蕭憶,感覺她腳步虛浮而無力。再次暗歎她心智之堅,這麼快便醒了過來。
蕭憶在牀上躺好,一翻動作額頭已經一層冷汗,閉目吐息了片刻這纔看向覓塵:“海天傾城傾國的清塵郡主誰人不知,你長得真美。”
倘若是從前覓塵聽到這話還能樂上片刻,現在只覺一陣苦悶,苦笑:“傾城傾國?我寧願自己現在變成醜八怪。”
蕭憶微愣,隨即瞭然一笑,任由覓塵掀開衣服查看傷口。
“你也很美啊,清麗絕俗,難怪莫凌喜歡你。”見傷口沒有開裂,覓塵合上她的衣服,蓋上被子,擡頭一笑。
“郡主亂講,他才……”蕭憶微愣,面頰瞬間染紅,連清冷的眼眸都多了幾分羞怯。
覓塵笑着又道:“我可沒亂講,他親口跟我說的呢。”
覓塵在牀邊坐下,見蕭憶連脖頸都緋紅了起來,低着頭也不說話。覓塵眸中閃過狡猾,也不催她,只笑着望着她。
果然,沒一會蕭憶擡頭看向她羞怯道:“真的?”
“什麼真的?”
“他真的那麼跟你說……說他喜歡我?”蕭憶見覓塵竟一臉茫然,低頭半晌才重新擡起頭來咬牙問這。
“是啊,那還有假!我跟他說我喜歡他,他親口拒絕了我,還跟我說他有喜歡的女子了,叫蕭憶。”
覓塵面色黯然苦悶到,幽怨的目光直逼蕭憶。
“郡主也喜歡……”蕭憶一驚,尚未想明白便急急開口,話到一半又覺那裡不對,仔細一看覓塵眸中哪有半點傷心,全是狡猾的笑意。
“我也喜歡什麼?”覓塵挑眉輕笑。
“郡主怎麼能拿這種事情開玩笑。”蕭憶面頰通紅的轉過了頭,問聲道。
“別郡主郡主的了,叫我塵兒吧。說起來我們倆還有血緣關係呢。蕭太后是你的姑奶奶,卻也是塵兒的外祖母。算起來,我該叫你一聲姐姐的。你只管好好在我這裡養傷,等我出嫁的時候將你混在宮女中帶出宮去。”
覓塵見蕭憶面紅赤耳便不再逗弄她,心道看來也並不是莫凌一人上心,這樣她也便放心了。起碼蕭憶心裡有莫凌便不會傷害他。
“謝謝你,塵兒。”蕭憶擡頭對覓塵感激一笑。
“這就是了。多笑笑,你笑起來可真好看,果真是越冰冷的人笑起來更動人呢。不過,莫凌那小子見過你笑沒啊?”
“塵兒……”蕭憶無奈謓道。
覓塵哈哈一笑:“好好,不逗你了,別把傷口惱裂了。”
“你怎麼一點都不急啊?”蕭憶看着覓塵輕盈的笑臉,納納道。
只一會的相處覓塵便覺兩人親切了不少,還多了份默契辦。蕭憶雖是問得沒頭沒腦,可覓塵卻瞭解她所問何事,苦悶一笑:“急有什麼用,反正都這樣了。沒想到我還挺值錢的,竟能抵二十城池。”
見蕭憶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覓塵哈哈一笑:“跟你說,我準備半路逃跑的,所以想借用下你的那張人皮面具,不知蕭俠女可願相借?不借也不行哦,不借我就搶。”
“那面具是師傅的遺物,既然塵兒有用,變拿去吧。如今你救我一命,無以爲報,我和你一起去南翼吧,興許能幫上你的忙呢。”
“誰說無以爲報?我是看在莫凌的面子上才救你的,你要報答就嫁了他吧。”覓塵開心一笑,跑向梳妝檯取出那面具便擺弄了起來,一面回頭調侃着蕭憶。
“我……我和他是不會有結果的。”
蕭憶低落的聲音響起,覓塵撇嘴,無奈放下面具回身又走向她認真道:“你這話就不對了。殺你全家的又不是莫凌,你要記仇可不能算他頭上。莫凌是個好男子,我勸你不好錯過,錯過了這一生怕都是遺憾,你也是他也罷,爲什麼就不能讓愛撫平心頭的恨呢?”
蕭憶久久看着覓塵真摯的雙眸,半晌才輕聲一嘆:“不光是這些,我也知道他沒有錯,他……他對我很好。女子一輩子能有個人這麼愛惜自己是我蕭憶的福氣。只是他身份高貴,就是我喜歡他又能怎麼樣?我們不會有結果的,歸海印也不會容忍他的兒子娶個平民。何況只要有機會,我定是要殺了歸海印那狗賊的。”
覓塵望着蕭憶倔強的面頰,決絕的眼眸,半天才輕聲一嘆:“你不試試又這麼知道是沒有結果的?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這京城喜歡莫凌的可多了去了,你可別到時候錯過了來後悔。你也該知道莫凌的性子,只要你堅持,他就定不會負你。行了,你好好想想吧,我去弄些吃的給你。”
此時的正清宮高錫望了眼沙漏,已是臨近午時,小心地撇了眼威沉着面的皇帝,高錫上前一步躬身道:“皇上,快午時了。午時你宣了白使臣用膳。”
“恩,湛兒還在外面?”海清帝放下手中宗卷,擡手輕捏眉心沉聲道。
“是,王爺已經跪了兩個時辰了。”
“哼,他宗卷喜歡跪就跪着。爲個女人,越來越來沒有長進。”海清帝恨恨說着,額前陰雲沉沉。
“皇上息怒,最近天氣多變,皇上龍體要緊。王爺定不是誠心惹皇上生氣的,老奴想王爺大概是想起了怡雅公主,這才如此堅持。”剛纔小心翼翼道。
歸海印輕捏眉宇的手微微一頓,半晌沉聲一嘆,疲倦地放下了手,眉頭雖是依舊緊緊的,可是面色卻好了不少。眸中閃過些追憶,心頭一痛。怡雅,那個也曾經圍着他開心喚着父皇的可愛女兒,竟是怎麼也想不起她的面容了……
那年怡雅從漠北偷跑回來,也是在這裡湛兒跪了兩天兩夜請求他不要將妹妹送回去,他大怒還打了湛兒五十廷杖。後來便傳來了依雅撞柱自殺的消息,自那一會湛兒就和他似隔着什麼般少了幾分親近。這個看似溫和的兒子卻亦是個倔強脾性,他又豈會不知。歸海印略人一沉吟,起身向外走。
“不是說快到午時了嗎,擺駕兼葭宮吧。”
高錫一愣趕忙快步跟上,心道這還沒道午時呢,看來皇上不會生慕王爺的氣了。
正清殿前的高臺上歸海莫湛身板直地跪着,滿榮微沉,神情堅定將本來柔和的面頰拉出了些許堅毅的線條。
聽到腳步聲傳出,他身體微震。一雙明黃繡着蟠龍的錦靴停在面前,歸海莫湛叩身一拜,揚聲道:“請父皇允貳臣所請將送親一事交由貳臣,貳臣定不辱使命。”
歸海印定定的看着面前一身鏗鏘的兒子,默然沉思半晌,方低聲道:“不辱使命?湛兒父皇還沒有老!你的心思父皇多少還是知道些的,這事兒朕是不會讓你去辦的。收收心,你也不小了,那鄒小姐也及開了吧?早些大婚吧,你母妃可早盼着你成家呢。”
說罷他便邁開大步走前面去,知事面色卻似是多了幾分鐘鬱郁和煩躁。高錫望了眼歸海莫湛瞬間僵硬的身軀,暗自一嘆,趕忙跟了上去。
歸海莫湛沒想到海清帝會將話挑的這般明瞭,心頭一震。雖然海清帝的話帶着難得的關愛,甚至聽上去幾分柔和,幾分慈祥。但是他最後的那幾句話卻讓歸海莫湛知道,那是父皇的警告。他知道在家倘若再堅持。向來果斷的父皇便會下旨逼他大婚了。
雙手握緊,面色幾變,最後化作幽深眸中的寂然。心生一嘆,這樣也罷,他就不信沒有別的辦法的嘛。
“王爺,你還是回府吧。地上寒,你這麼跪着太傷身子。了”
小太監的話響起,歸海莫湛擡頭望了他一眼,溫和一笑,面容已是從容的。用手摧打揉捏着腿部,小太監見他這般也趕忙跪下,手尚未扶上他的腿,便被他一手推開。
“不必了。”略帶清冷的聲音響起,歸海莫湛說罷也不再看那太監一眼便站了起來,大步向宮外而去。
關於和親,海清帝表現出了一直以來的雷烈風行,欽天監在聖旨下達的當天下午便將選定的吉日那呈報正清殿。言及七日後永封二年十一初四便是難得的黃道吉日,易嫁娶。
對於欽天監呈報的吉日是否真如其所說乃是難得的嫁娶之日已經無人區關注了,最重要的是皇帝對這個結果甚是滿意,對欽天監大加讚賞。當即下旨禮部一切差事停侯,全力督辦和親一事,定不可耽誤了吉日。
時間緊迫,宮中還專門成立了和親準備處,制禮服,扎宮燈,備嫁禮。一時間皇宮上下處處忙碌,四處可見奔走的宮女太監。
覓塵這些日到時悠閒,自打第一日禮部帶少府寺製衣司的人來沐陽宮,說是要給她量身做喜服,被她以潑婦般的架勢轟出了沐陽宮,宮中便傳言清塵郡主被逼和親,脾性大發,此後便再沒有人敢來這沐陽宮找她配合婚事了。
十六皇子歸海莫睿倒是沐陽宮的常客,偶爾十一皇子歸海莫融也會過來。除了他倆人人打到了沐陽宮都是避着走,生怕撞上失常的清塵郡主。
覓塵倒是樂得高興,一來有蕭憶在沐陽宮來人越少越好。再來,她還有不好事情要忙纔沒閒功夫配合婚事。她本就是被逼成婚,那些瑣碎累人的是要她配合,簡直做夢。
讓小莫睿幫忙找來此去南翼一路郡縣的地理志,覓塵幾乎所有時間都用在了研究這些書籍上面。
大道每個郡縣,小到一個村子只要是有跡可循,它的位置、地形、山川、河流覓塵都力求做到了然於心。還根據所查畫了一幅海天南方地理圖,精確程度令十一皇子和蕭憶驚歎不止。
離和親還有三日的時候,送親人選終於在海清帝的再三考慮下敲定。一道聖旨在萬人矚目下送達了肇王府,掀起了朝堂上的又一陣暗涌。
此次送親人人都知道非同以往,有了那二十城的聘禮,這送親更肩負起了爲海天開闢疆土的使命。倘若肇王這送親的差事辦的很順利,無疑是立了大功,在朝堂上顧家氣焰會更勝。
朝中那些精明的朝臣誰人不知慕王跪求送親帝不允,如今卻將這差事交由了肇王。皇帝這是有意讓肇王立功嗎?難道皇上有意立其爲儲君?
人人在心中計量的同時亦把目光放到了後宮,和親之事皇帝令賢妃娘娘全權協辦,暫代皇后之職。這就更加讓朝臣心念急轉,人人都以爲自己聞到了異味,關於立儲的異味。
這時候朝臣們已經將前幾日清塵郡主帶來的風波淡忘,開始去湊另一場更加與自己休慼相關的熱鬧。唯有海天的百姓們依舊以極大的熱情在談論着他們傾國傾城的郡主與異國國王的愛情故事。
時間猶如白駒過隙,五日時光一晃而過,轉眼便是清塵郡主初見和親的前一天。這日,海清帝特意准許戴相一家入宮與覓塵做最後的離別。
戴世矩滿面無奈的讓覓塵初次覺得這個父親還不算太差。
面對羅夫人的眼淚,覓塵心生感動,自是一番勸慰,半天才終於勸止她的眼淚卻抹不去這位慈愛姨娘心底的憂傷。覓塵心聲嘆息,從不知自己竟然得到了那麼多。以前,是她不知道惜福,現在要離開了,才發現原來竟那麼捨不得。
對於戴翔的擔憂和愧疚,覓塵覺得窩心卻又不奈。他是怨恨自己不能保護她,覓塵何嘗不知。
覓塵早就從歸海莫融那裡得知,雖知道事情無往回轉,戴翔還是四處奔走,翔盡辦法看,想盡辦法力圖勸阻皇上改變心意。看着哥哥重重的黑眼圈和他眉宇間的愧疚,覓塵心中酸酸甜甜,最後皆化作心疼和愧疚。從來都是她欠哥哥的,欠了太多。
雲諾雖是擔憂,卻表現地極爲鎮定,似乎早知道覓塵不會聽憑擺佈,必有想法。又似是寄希望與歸海莫燼,獲贈乾脆出去女人直覺,她偷偷拉過覓塵堅定道。
“我等你回來。你一定要得回來”
覓塵望着她紅紅的眼圈重重的點頭。悄悄的塞給她一張紙條,眸中異彩紛呈。
青黛和紅研卻哭得兩眼紅腫,跪着非要同去南翼,覓塵勸了許久,軟硬皆施,亦改變不了兩人誓死都要隨從的決心。最後覓塵值得騙二人說她已經想好了脫身的辦法,她們跟着只會拖累自己,兩人這才半信半疑的勉強答應留下。
臨近傍晚的時候海清帝突然傳喚覓塵,她這才送走了家人滿心故意地跟着高錫向正清殿走去。
正清殿隸屬皇宮的前朝,是皇帝平時處理政務之所,沒有特殊情況是不允許女子涉足的。就算是一國之後也只有在皇帝特許的情況下才許進入。這般神聖的地方,覓塵不知道海清帝何故要在那裡召見你。
心中不免有些忐忑,莫不是要交代下自己這個未來國際女間諜的工作吧?還是看她馬上要爲海天疆土大事做出一份貢獻的面子上,這才賜她如此“榮光”。
覓塵諷刺一笑,想到馬上就要離開了,這一離開自己的逃跑計劃不管成與不成怕是都跟他這個皇帝再無交集了。心中一鬆,倒也不再緊張了,心念一動,竟有些想氣氣那逼婚的狗皇帝的想法。
道了正清殿高錫上前打簾,覓塵微微點頭進入大殿,一股暖熱撲面而來,空氣中海蘊着安神香的氣息。
擺設遍佈,漆紅高柱挺立,覓塵結社撇嘴,見無人引路回身連高錫都沒有跟過來。微微皺眉,隨即也不以爲意,自行走進了內殿。
果然,海清帝揹負雙手站在內殿的龍案後,在這滿眼皆是富貴的珠金寶屋中,明黃的身影卻透露出些許的孤寂之意。
見歸海印毫無動作,覓塵亦靜力斂目,一言不發,知事平心靜氣地望着透窗而入的光線重重合合,片刻竟有些發起呆來。
“明日便要離開京都了,你可有什麼心願未了?”半晌海清帝轉身看向獨自出神的覓塵,啓口道,也不計較她的失禮到似一早便知她會如此一般。
“塵兒聽皇上這話好似明日塵兒便要上斷頭臺一般呢。”覓塵輕笑回望歸海印。
歸海印一愣,聽覓塵的話全是譏諷之意,但她的笑容卻燦爛無限,面上還帶着幾分少女的純真,倒像果真只是在跟他開玩笑。皇帝探究地望着眼前笑容欣然的女子半晌竟有些不知道該講些什麼,走進亦覺得剛剛的話那般諷刺,虛假。
“皇上召塵兒來就是爲了說這個嗎?呵呵,那塵兒的心願就是請皇上善待我的家人。”見歸海印不再發一言,覓塵挑眉笑道。
“好,朕答應你。”歸海印微微皺眉,看向覓塵的眸中卻多了幾絲的不解和探究。他豈會不知道覓塵不願和親,一般女子被逼迫不該向當年靖袼那樣,或是怡雅那樣,哭哭滴滴的或是大吵大鬧嗎?
“那如此便謝謝皇上了。倘若皇上沒有什麼事情,那塵兒告退了。”
覓塵再笑,對於這個用鐵腕讓萬物億民默默俯首的皇帝她不認爲自己有什麼道理要與他講,有什麼怨恨要與他計較。這個已經沒有了感情的帝王。她可憐他,更懶得施捨自己的一絲激情與他。
覓塵說罷轉身便跨步向外走去,甚至不願再看着滿是金光的宮殿一眼。
“你可知朕爲何要將你嫁往南翼?”
身後傳來皇帝微沉的聲音,覓塵腳步一頓,回身笑道;“以一女子去換二十城池,即便陛下也覺得此時蹊蹺,不過試試又何妨呢。煩反正就算換不到城池海天也沒有什麼損失啊
這話倒是令歸海印聽到了她的不滿和諷刺,皇帝非但沒有生氣,反倒覺得自己總算掌握了局勢般,眉宇間稍緩:“塵兒記恨朕,朕無話可說,知事朕作爲這海天的國君,朕亦有朕的難處和考慮”
“考慮?呵呵,皇上是想將我這個紅顏禍水送的遠遠的,省的我危害尼的大好山河,更甚之影響你兒子的兄弟感情吧?皇上英明,防範未然,塵兒甚爲佩服”
覓塵不無諷刺地道,心中此刻怎麼也壓不下憤怒。暗罵此人真夠厚顏,果真是虧心事做多了,總要爲自己找些藉口,求個別人的原諒,還讓自己心安。
歸海印沒有想到覓塵說翻臉就翻臉,還字字帶血直擊他的心頭。他之所以急着送她送,正是因爲兩個兒子對此用心太深。
他年輕的時候亦感情用事過,這條路他是走過的,當年登基前他和霄南王何嘗,一兄弟情深過?後來就因爲愛上了同一個女子,痛苦了一生,未盡徒留他一人在這上,享受着無上的榮光卻終日心神疲倦。
這條路他走過來了,便不能讓他的兩個兒子爲了個女子禍起蕭牆。尤其是燼兒,燼兒是他和暖清的孩子,他不能讓他走父母的老路。所以他必須送走此女兒現在是最好的機會。
歸海印歷目掃向覓塵,已經沒有看方纔的和藹,冷聲道。
“既是知道就莫要怪朕心狠,朕當年確實答應過靖袼,你的婚事會讓你自己做主,但是朕不能看你禍害朕的兩個兒子。”
“呵呵,塵兒知道了。是塵兒咎由自取,皇上你英明神武果斷處理了我這個禍害。只是不知道翰王和湛王能不能瞭解你的這番苦心麼呢。畢竟感情之事是很難放心的呢,想當年那雲興娘子都做了別人的妻子了,陛下不照樣放不下心中所想嗎?而如今呢,你頭上帶着九龍冠蓋,終其一生,富擁四海,子民億萬,後宮三千,不知道這皇宮有沒有那麼一個同人女是真心真意對皇上用情的呢。皇上覺得這樣的生活纔是最好的嗎?哎,也許那些所謂的真情和快樂皇上根本不屑一顧呢,是塵兒多慮了。塵兒告退”
覓塵亦冷言相向,說罷望着歸海印黑沉的臉欠身施禮,便趕忙向外面去。心中暗道,笑話,心中不走等那皇帝發起瘋來砍了自己就不划算了。
前腳剛出大殿,就聽到殿中傳來一陣陣物器碎裂聲,覓塵撇撇嘴望着高錫瞪大的眼眸得意一笑拔腿就跑,轉過迴廊更是咯咯地笑了起來。心中暗道,管它以後怎樣,心中心中總算是舒服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