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兒,快來,幫姨娘看看這幾匹布。”
羅夫人急切的呼聲傳來,覓塵放下手中的禮單,擡頭望了過來,脣角的笑帶着幾分無奈,幾分感慨,幾分暖意。
“快點,你看這幾匹布都是圓媒的時候要送到義欽王府的。塵兒,你說這匹佈會不會太素了些?要不換成那匹紫紅的?還是都送去?”羅夫人穿梭在幾匹扯個的錦布間,見覓塵遠遠坐着沒有過來回頭催促道。
覓塵將手中的一應物品放下,起身走到羅夫人身旁拉過她的手好笑道:“姨娘,這些布匹已經很好了,雲諾您又不是沒有見過,沒下婚旨之前那丫頭就天天往府裡跑,現在又有了皇上的御旨您還怕這媳婦跑了不成?”
“姨娘是高興,好不容易盼到了這一天。雲諾是個好女子,又是皇上欽封的郡主,戈陽黎家世代皇親,是郇翔高攀了。”羅夫人握住覓塵的手,略帶感嘆道。
“誰說哥哥高攀?哥哥在京都可是有名的俊公子,這次咸陽被圍哥哥孤身出城立了大功,京城的姑娘們都道哥哥是英雄,多少閨閣少女都凱覦大哥想嫁給他呢。現在雲諾不知道多樂呢。姨娘不要亂想。”
見羅夫人話語間略帶黯淡和感慨,覓塵笑着規勸,心念微動。
戴郇翔雖是左相之子,聲世已算顯赫,但畢竟戴世矩在爲官前並沒有顯赫的家世。戴府確實無法和戈陽出過三代皇妃世代皇親國戚的黎家相比。
羅夫人出身不高,又是個傳統賢良的女人也難怪她會看低自己。只是雲諾向來瀟灑,義欽王也並非勢力之人,讓覓塵不得不感嘆,人一旦關心起一件事,真是極愛鑽牛角尖的。
“你這丫頭,有這麼誇讚自家大哥的?”羅夫人聽到覓塵的話果然臉上一亮,神彩了幾分笑着輕捏覓塵的手。
“我是說真的,我要不是戴家的女兒一準兒嫁給哥哥。”一手拉着羅夫人往裡屋走,一手示意下人將布料收下去,覓塵一臉狡黠道。
“越說越過分了。咦?怎麼收了?還沒挑好呢。”羅夫人被覓塵拉出好遠這才發現下人收好了布料正要退出去,趕忙揮手,說着便又要往那邊走。
覓塵攙扶着她,無奈搖頭:“姨娘,收都收了,就這些布料您都挑挑揀揀一上午了。”
“我這不是還沒看好嘛,雲諾愛穿紅衣服,我眼瞅着這幾匹花樣都不錯。這匹雖說……”
“姨娘,我看這些已經很好了,不用再選了。後面還有很多事呢,就您這速度其它事可都要耽誤了啊。到時候新娘子都要進門了,洞房還沒收拾好,您可別怪塵兒沒提醒您啊!”
覓塵一面說着一面指了指着、桌上放着的厚厚禮單,那上面羅列的都是需要準備的東西。就羅夫人這速度怕是準備到來年雲諾也別想進門。
“是,是。那我們趕緊來商計下一樣吧。”想來經覓塵的提醒羅夫人也覺尚有太多事要忙,拉着覓塵便往裡走。
“老爺。”
身後傳來下人們躬身行禮的聲音,覓塵回頭正見戴世矩從外面大步邁進門。
“父親。”見戴世矩走過來目光看向自己,覓塵微微欠身。
“恩,塵兒也在啊。忙的怎麼樣了?”戴世矩含笑衝覓塵點點頭,目光移向桌上厚厚的禮單。
“這要操辦的事情可真是多啊,忙了兩天只覺什麼都還亂糟糟的。”羅夫人說着拿起禮單滿面的焦急。
“我讓他二孃和三娘過來幫忙。哎,一輩子府裡也就這麼一回喜事,忙點也要給翔兒辦的風風光光。義欽王和夫人下月初九就能到京城了,那些小事就交給下人們去辦吧,別耽擱了大事。”縱使戴世矩平日在朝堂上多麼精明不限聲色,此時眉宇間也帶着身爲人父的感嘆,欣悅和慈祥。
“郇翔要成親了,瞧大姐一下子年輕了好幾歲一般。”
“是啊,最近這府裡喜鵲都多了。今兒一早我還沒起牀就聽到枝頭上兩隻喜鵲唧唧喳喳叫呢。”
李夫人和柳夫人的聲音先後傳來,覓塵微微蹙了下眉頭。對戴相的這兩個小妾她可沒有那麼喜歡。
覓塵雖是與嫁往七皇子府的大姐感情還不錯但是對戴冰琴的母親柳夫人卻沒什麼好感,總覺得這女人太過精明。
至於三夫人更是和她女兒戴冰瑟一般驕縱,還甚愛計較。雖說礙於覓塵貴爲郡主她們不敢再她面前放肆,不過府中下人被責罵的事情卻是總能傳到覓塵耳中,所以她對李夫人一直都沒有什麼好感。
“老爺也在啊。”
“老爺。”
柳夫人和李夫人微微行禮,見戴世矩點頭這才站了起來。
“姐姐,我們是來看看有什麼能幫上忙的。這府裡總算是要添人口了,也該熱鬧熱鬧了。”
“是啊,郇翔娶妻可是咱們相府的大事。昨兒我上鳴音寺還祈了一道符,說是上上籤呢。郇翔這婚事聖上御筆親賜,要娶的又是雲姿郡主,真是府裡的榮光啊。”
覓塵聽着二人一言一語說着客套話。心中不喜,正欲轉身去挑選喜包紅紙的花樣,卻聽戴世矩看了過來。
“這裡你們商議吧。塵兒跟我過來,爲父有話問你。”
覓塵心中微微詫異,面上卻不動聲色,輕巧點頭跟羅夫人打了聲招呼便快步跟上了戴世矩向輯風院走去。
這是覓塵第二次進戴世矩的書房,上次來還是剛到海天那時。她記得那次她是來請他給自己找教習師傅。
房中沒有什麼改變,只是多添了一排書架,如同上次那般戴世矩坐在書桌後面讓人奉了茶水。
覓塵仍坐在入門的紅木椅上,靜靜得撥弄着茶盞,脣角勾起了一抹笑意。這感覺還真熟悉呢,竟和多年前別無二致,讓她微微恍惚。
“爲父叫你來是……上次太子的事塵兒曾提醒過爲父,一番話甚有道理。那時爹就是聽了塵兒的話才與太子保持距離的,也多虧聽了塵兒的話,不然怕是這次皇上說什麼也不會相信死哦是無辜的。枉爹爲官多年,在朝中自認看得清分得明,竟不如塵兒見解深刻。哎,真是老了啊。”戴世矩說着輕輕搖頭重重嘆了口氣。
“父親身子向來健朗,如今大哥就要娶妻了,父親連孫子都還沒抱談何老呢?只是塵兒一直有件事不明還請父親解惑。”覓塵將手中茶盞放下輕笑擡頭。
“哦?什麼事?”
但是據面上微顯詫異,擡眸看向覓塵。
“我說的那些道理,父親您何嘗不知。太子拉攏父親也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了,塵兒敢肯定父親絕對沒有參與謀逆,卻不知……”
“塵兒是想問爲父爲何那段時日與太子走那般近》”覓塵的話尚未說完戴世矩打斷她,起身問着,眉宇間閃現了些許懊悔。見覓塵點頭,嘆息一聲。
“哎,這都怨爲父太過貪心。人一旦貪心不足就會迷失了方向。慕王爺有鄒家鼎力相助,肇王有顧家做後臺,爲父和鄒傑臣多次政見不合,朝堂上相互掣肘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了。顧家雖表面與爲父相合,可你大姐嫁進七皇子府多年也未有一兒半女,那七皇子並沒有拿她當知心人啊。唯有太子缺少助力,且與鄒碩兩家有着不可調節的仇恨,爲父只有能輔助他登上帝位,便可駕馭在衆臣之上。再加上當時太子言之鑿鑿,說聖上將……那段時間恰逢聖上身體不好。是爲父一時被貪念眯了眼睛。哎,如今皇上對我信任不再。落到如此下場也怨不得別人啊。”
戴世矩說着又是一嘆,想到現在在朝堂上風光不再,以往圍在身邊的不少大臣現在都避着他,面上不免生出些黯然蕭索之意,眸光中卻有恨意一閃而過。
他這話倒是句句不曾隱瞞,覓塵看向戴世矩微微佝僂的身體心生惻然:“父親不用懊悔,聖上並沒有過多譴責父親,朝堂之上向來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又能料到未來會怎樣呢。”
“塵兒說得沒錯,哎,爲父真是老了,最近總也提不起精神來,看什麼都消極,倒是塵兒心胸不似女兒家,到似男兒大氣廣博。”
“父親今日朝我過來時……”對於戴世矩的稱讚之詞覓塵含笑撇過,淡然看向戴世矩。
“哦,你與四皇子的事爲父也算是知道一些。如今皇上給四皇子賜婚,爲父是擔心塵兒……”戴世矩一臉擔憂地看了過來,陽光照進屋中眉目間倒是閃過幾分慈祥。
覓塵一怔,看他表情也辨不出真假來,輕輕一笑:“父親過濾了。我與翰王爺,逸王爺確實走得近,不過也只是普通朋友。”
“哦,爲父……”
“老爺。”
戴世矩的話尚未說完,紀總管的聲音傳來。
“什麼事?”戴世矩回頭微微蹙眉看向躬身站在門口的紀言。
“府外來了個南翼的使臣。”
“南翼使臣?做什麼?老夫不見!你趕快把人打發走。”戴世矩微微一愣,隨即歷目斥責道。
現在海清帝正對他猜忌有佳,再讓皇上知道他跟南翼國有染還了得!
“他不是要求見老爺的,說是……說是要見小姐。”紀言說着微微擡頭看了眼覓塵,一臉爲難。
覓塵一愣,詫異地挑起了眉。南翼使臣?見她做什麼?真是怪事年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