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護送龐憲(八)
雷家堡佛堂內,一位失明的老者在蒲團上盤膝打坐,無珠的雙眼黑洞洞的看上去陰森恐怖。他的眼睛是被仇人用劍刺瞎的,最初只被刺瞎了一隻,他不服氣,三年後又找那仇人比試,結果另一隻眼也被刺瞎了。
二十八年了,他已經瞎了二十八年,這二十八年間,他無時無刻不在想着復仇,他日夜苦練武功,發誓一定要將仇人碎屍萬段。
佛堂外傳來腳步聲,聲音聽起來慌張而急促,自從他失明之後,雙耳變得越發的敏銳。
佛堂門被人猛的推開,如果有人不知道敲門而直接推開那扇門,那老者將會很生氣,後果會很嚴重,老者會毫不猶豫的回身一掌,將那個不懂規矩的闖入者打個半死。但今天是個例外,因爲他已經從來人的腳步聲中聽出雷家堡一定是出事了,而且還是大事。
推開佛堂門的那個人是雷生,他呼哧帶喘,上氣不接下氣的說:“老爺,大事不好了,少爺他……”
原來那老者乃是雷鳴的父親雷破山。
雷破山緊張的問:“鳴兒怎麼了?”
雷生將氣喘勻,說道:“少爺被李天目抓了,快去救他。”
雷破山問道:“鳴兒現在何處?”
雷生道:“就在前廳。”
雷破山豁然而起,縱身飛出佛堂。
說起雷破山,那可是一位了不起的武林高手。此人少林派出身,自幼習武於河南嵩山少林總院,十六歲那一年,被選入羅漢堂成爲少林武僧,兩年後,成爲羅漢堂十八羅漢之一。
羅漢堂負責少林寺的護院工作,那裡的和尚統稱爲武僧,在少林寺的衆多僧人當中,最吃香的就是武僧,他們負責少林寺的保衛工作。
常言道:“天下武功出少林。”哪個不長眼的敢去少林寺鬧事?幾十年也遇不上一個,有的武僧從進入羅漢堂一直到死也沒見過誰去少林寺鬧事,所以武僧非常的悠閒。
工作悠閒,待遇卻高。武僧的待遇是少林寺所有僧種當中最高的,雖然他們的基本工資並不比其他僧種高多少,但是他們的伙食補助非常高,也只有武僧享有伙食補助。
武僧是少林寺的香餑餑,誰都想搶着幹。但要成爲一名武僧卻並不容易。
想成爲武僧就一個條件,那就是打,誰能打,誰就成爲武僧。少林寺每年舉辦一次比武大會招聘武僧,沒有條件限制,沒有年齡限制,只要是少林寺在籍的和尚,無論是總院的還是分院的,都可以報名參加。
招聘的名額由前一年武僧的離開人數決定,離開多少就新招多少,一般不會例外。
雷破山參加比武大會那一年,一共有八十人報名參加。這些人有總院的,也有各地分院的,武功都沒的說,如果沒有兩下子,也不會去參加比武大會,沒人傻得去找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覺得自己不含糊沒用,誰能成爲武僧,還得手底下見陣仗。
那一年,雷破山的運氣不好,名額只有一個,競爭空前的激烈。
但雷破山有真本事,他誰都不怕,一路過關斬將,從八十殺入四十,再從四十殺入二十,又從二十殺入前十,再往後是從前十殺入前五。
當只有五個人的時候,需要抽出一個幸運者,剩下的四個人分兩組對打。雷破山不是那個幸運者,只能憑實力擊敗對手晉級。
當只有三個人的時候,又需要再抽出一個幸運者,剩下的兩個人對打。雷破山又不是那個幸運者,但他再一次憑實力擊敗對手晉級。
最後,雷破山對戰那個幸運者。雷破山掌法出衆,對方的掌法也不俗,二人打了個勢均力敵,難分高下。他倆都是少林掌法的大行家,可謂是知己知彼,誰都很難打敗對方。在這種情況下,雷破山決定冒險一搏。
雷破山施展出少林寺七十二絕技之一的獅吼功,這乃是一種至剛至強的武功,發功時,如獅子呼嘯,故名獅吼功,又名獅子吼。
獅子吼屬於音波功的一種,發功者將真氣灌入聲帶,由聲帶將真氣外發,攻擊人的耳朵,進而攻擊人的大腦神經系統。
獅吼功的成敗取決於內力的大小。當日,雷破山施展獅吼功,不斷呼嘯,用真氣攻擊對方的神經系統,對方盤膝打坐用真氣護住元神,抵禦獅子吼的攻擊。
這是內力的較量,二人都在燒真氣,最終雷破山技高一籌,將對手擊敗,成功入選。
那一次雷破山一戰成名,少林寺的僧人們給他送了個狂獅的美譽,稱其爲狂獅雷破山。
少林寺分院衆多,每個分院都需要護衛,因而羅漢堂武僧有數百人,十八羅漢是這幾百名武僧當中的佼佼者。雷破山進入羅漢堂兩年後,成爲十八羅漢之一,自然也是打出來的。
又過了兩年,二十歲那年,雷破山加入東廠。他剛到東廠那兩年並不如意,只是一個最底層,小而不言的番役。雖然在普通人看來,能成爲東廠的小嘍囉已經是光宗耀祖、祖墳冒青煙的大好事,但雷破山並不滿足,他不願意讓別人吆來喝去,他不是一個寧願屈居人下的人。
雖然雷破山武藝高強,但他不會做人,很狂妄,看不起這個,瞧不起那個,總覺得役長沒他本事大,總覺得自己比役長勝強萬倍,不是一倍兩倍,也不是十倍二十倍,更不是一百倍兩百倍,那是萬倍。
如果僅僅只是在心裡想想,也就罷了,可他偏偏要說出來,這話又偏偏傳入了役長的耳朵裡,讓役長聽了去,這可惹麻煩了,麻煩大了。
官大一級壓死人,雷破山對於這句話,那是深有體會,體會頗深。役長心想:“好你個雷破山,竟敢瞧不起我,我得好好讓你吃吃苦頭,小樹要砍,下屬要管,要不狠狠收拾你,你就鬧翻天。”
上級收拾下屬還不容易嗎?役長有的是玻璃小鞋給雷破山穿,怎麼能讓雷破山難受,怎麼來。雷破山吃了苦頭,還說不出,好似啞巴吃了黃蓮一般。
其實役長並不像雷破山認爲的那樣沒本事,役長的本事大得很,算計人、搞權謀、坑人、害人、阿諛奉承、厚顏無恥、口是心非、口蜜腹劍等等等,這些本事都要比雷破山高得多得多,只是武功不如雷破山而已。
東廠並不是一個只講武功的地方,雷破山原本以爲武功好就能天下通吃,結果他錯了,殘酷的現實折磨得他頭破血流,體無完膚。
以雷破山的武功,一百個役長都不是他的對手,如果他想用武力收拾役長,那是分分鐘的事,但雷破山不願意那樣做,他發誓要做更大的官,他要讓役長像哈巴狗一樣在他面前搖尾乞憐。
雷破山做到了,他實現了自己的願望,而這個願望之所以能夠實現,雷破山要感謝他生命中的那個貴人,此人姓馮,名寶,乃是萬曆朝初年炙手可熱的大太監。
隆慶年間,馮保在宮中的地位不如孟衝,那時候孟衝是隆慶皇帝身邊的大紅人,孟衝是太監們的老大,馮保最多隻能算老二。到了萬曆年間可不同,馮保成了皇帝身邊的大紅人,太監們的老大,孟衝失勢,被逐出京城。
馮保自從絆倒了孟衝之後,總覺得孟衝的黨羽要害他,整日裡惴惴不安。當時的錦衣衛指揮使劉守有是個有心人,他發覺馮保有心事,就請馮保吃飯,酒席宴間,劉守有旁敲側擊,馮保終於吐露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