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孔家血案(上)
巨雕在空中翱翔,雕背上騎着道士,道士懷裡抱着德真。德真叫道:“咱們快下去吧,別在天上飛了,掉下去會摔死的。”
那道士說:“沒用的小屁孩,怕個鳥,我能讓你摔死嗎?”
德真道:“你要帶我去哪呀?”
那道士說:“去打狼呀,你不是不信我一拳能把狼打死嗎?我打給你看。”
德真道:“還是不要了,狼很兇的,會吃了你。”
那道士笑道:“如果狼要吃我,我就把你扔過去,讓它先吃了你,它吃飽了肚子,就不吃我了。”
德真道:“原來你要拿我去喂狼,你不是好人。”
那道士瞧見一頭狼臥在山崗上,催動巨雕落下,那狼見到巨雕,呲牙咧嘴,嗷嗷叫了幾聲。
德真嚇得躲到道士身後,拉着道士的衣角,說道:“別招惹它了,咱們快跑吧。”
那道士說:“你別怕,我這就打死它。”說着進步上前,那狼“嗷”一聲向道士撲來。
德真嚇得一閉眼,只聽“啪”的一聲,睜眼去看,只見那狼已躺在地上,滿頭都是鮮血。
德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說道:“你真把它打死了。”
那道士說:“這回你信了吧?”
德真緊着點頭,說道:“信了信了,你可真厲害,你是神仙嗎?”
“哈……”那道士笑道,“怎麼樣,願不願意給我倒夜香?”
德真道:“你真能教我打狼的本事嗎?”
那道士點了點頭。
德真道:“那好吧,我答應你,但是得和我爹孃說一聲,如果爹孃不讓,我就去不成了。”
那道士說:“你爹孃在哪?帶我去找他們。”
田間地頭上,孔牛拿着鋤頭刨地,見遠處飛來一隻巨雕,吃了一驚,待巨雕臨近,發現一個道士抱着德真坐在雕背上,又是一驚。
巨雕落在大田外,德真蹦蹦跳跳、歡快的跑到父親身邊。孔牛拉着兒子,一指那道士,問道:“大愣,他是誰呀?”
德真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孔牛道:“你怎麼會和他在一起?”
德真道:“我在山上遇到狼了,是他救了我,他要我跟他走,給他倒夜香,我想去,爹你讓不讓呀?”
孔牛見那道士儀表不俗,有了幾分敬意,待其走到切近,恭敬的問道:“道爺如何稱呼呀,在哪裡出家?”
那道士說:“貧道絕塵,出家在咱這崆峒山中的軒轅觀。”
軒轅觀在當地名頭很響,孔牛是本地人,哪能不知道?作揖道:“原來是軒轅觀的道爺呀。”
絕塵道:“你這孩子與貧道有緣,貧道想收他做個小道童,不知你可願意否?”
孔牛覺得兒子做道士要比當佃戶有出息,高興的說:“願意,願意,道爺能相中大愣,是這孩子的福分,我哪能不樂意?道爺,家裡坐坐吧。”
絕塵道:“那就叨擾了。”
孔牛放下地裡的活計,扛着鋤頭家走。
絕塵不想乘雕前去,怕把村裡人嚇出個好歹,一聲呼哨,那巨雕展翅而飛。
德真問道:“叔叔,大鳥要去哪?”
絕塵道:“它回山去了。”
三人走進一處農家小院,絕塵見院中只有一間土坯房,看出孔家的日子過得挺窮,一個婦人坐在小板凳上納鞋底子,她是德真的母親趙氏,一個五歲左右的男孩兒蹲在地上抓螞蟻吃,他是德真的二弟,叫二愣。
二愣見德真回來了,叫了兩聲“哥哥,哥哥。”迎了過來。
孔牛對妻子叫道:“老婆子,家裡來貴客了,快殺只雞,再去打二兩酒,招待貴客。”
趙氏起身對絕塵乾笑着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了,去雞窩裡抓雞。
絕塵隨孔牛進屋,見炕上還有兩個孩子,一個是三歲左右的小女孩,另一個是嬰兒。那小女孩怕生,見來了陌生人,直往炕角躲。
孔牛招呼絕塵坐,給他倒水喝,陪絕塵閒聊了幾句,便去幫媳婦弄飯。
趙氏低聲問孔牛道:“那道士是誰呀?”
孔牛道:“軒轅觀的絕塵道爺。”
趙氏問道:“你不在大田幹活,怎麼把他領家裡來了?”
孔牛道:“大愣進山遇上狼了,幸虧道爺救了他,道爺想收大楞做道童,我答應了。”
趙氏捨不得孩子,捅了丈夫一把,壓低聲音叫道:“你幹嘛要答應,好端端的幹嘛要讓大愣去做道童?”
孔牛道:“做道童多好呀,以後就吃穿不愁了。”
趙氏道:“不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你當然不心疼了,我可捨不得。”
孔牛道:“軒轅觀又不遠,想孩子了,就去瞅一眼唄。”
趙氏道:“非要讓他去不可嗎?咱不去不行嗎?”
孔牛道:“哎呀,你個破老孃們兒真是頭髮長見識短,做道童多好呀,你還不樂意?這事我定了,吃過飯就讓道爺把大愣帶走。”
舊時婦女在家裡沒有地位,究竟的是三從四德等封建禮教規矩,丈夫定了的事,妻子是無法更改的,儘管趙氏不捨得兒子,也不能將他留下。
吃過午飯之後,絕塵要帶德真回山,趙氏抱着兒子痛哭流涕,弟弟和妹妹也不捨得哥哥走,也跟着母親一起哭,德真捨不得家人,直掉眼淚。
自那天起,德真加入崆峒派,成爲普通弟子,他爲人本分,誠實聽話,學藝認識刻苦,絕塵觀察了他三年,覺得他是個可造之材,於是收爲首位入室弟子。
孔牛在德真離家兩年後,帶着老婆和孩子闖關東去了,落戶在瀋陽中衛和撫順衛之間的河夾心村。
孔牛之所以要闖關東,是因爲西北地不養人,耕種困難,儘管孔牛非常勤奮,可莊家的收成總是不好,地主的租子又高,有時候收成連交租都不夠。
孔牛聽說東北的黑土地肥沃,還有移民屯田十年後收租的好政策,想着要過好日子,這才橫下一條心,不遠萬里,來到關東。
孔牛來到關東之後,開墾了幾畝荒地,春種秋收,小日子越過越紅火。
時光如水,歲月如梭,彈指一揮間,又十個年頭過去了,就在德真二十歲那一年,去了一次關東,和家人團聚。見家裡蓋着三間大瓦房,挺氣派,瞧出家人的日子過得不錯,心裡很高興。
當年德真離家之時,只有兩個弟弟和一個妹妹,如今又多了一弟一妹,二弟還認識他,其他弟弟妹妹都不認識,但他們經常聽爹孃提起他,大家見面之後,卻也不生分。
母親十年沒見着大兒子了,母子倆抱頭痛哭,父親也直掉眼淚。德真拿出二百兩銀子,孝敬父母,這些銀子是他作爲崆峒派入室弟子的薪俸。
母親收下銀子,說給他存着,留着將來給他娶媳婦。父親勸他還俗,說:“不要再做道士了,如今家裡的日子好過了,就回來吧。”
德真不捨得師父,沒同意,卻也沒拒絕,說:“再考慮考慮,過幾年再說。”他在家裡住了三個月,與家人灑淚分別,返回崆峒山。
一晃的工夫,又四年過去了。這一天,德真在後院練劍,德餘過來說道:“大師兄,前邊有人找你。”
德真問道:“誰呀?”
德餘道:“他是遼東來的,說你家裡出事了。”
德真吃了一驚,緊張的問道:“我家裡出什麼事了?”
德餘道:“那人沒說。”
德真急匆匆來到前院,見廣場上站着一個四十多歲、莊稼漢打扮的人。此人叫李大力,是河夾心村保正,四年前德真回遼東探親,在家裡見過李大力,彼此之間都認識。
德真跑上前,問道:“李大叔,你怎麼來了?我家裡出什麼事了?”
李大力嘆一聲,說道:“孩子,俺若說了,你可要挺住呀。”
德真焦急的問道:“李大叔,你快說呀。”
李大力哀然道:“你爹孃,還有三弟、四弟、大妹、二妹都被人殺了。”
德真聞聽此言,一聲驚叫,登時昏死過去,栽倒於地。
德餘把德真扶坐,按人中,連聲呼喚,德真甦醒過來,嚎啕大哭,哭着哭着,忽的站起身,拉住李大力,問道:“是誰殺了他們?”
李大力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呀,一夜之間,他們都被人殺了。你二弟也不見了,不知去哪了?”
德真心想:“上次我回家,沒聽爹孃和弟妹們說,他們有仇人呀,這是誰幹的?”問道:“李大叔,我家人可與人結過怨?”
李大力搖頭道:“沒聽說過,你爹孃都是老實巴交的本分人,怎會與人結怨?”
德真拉着李大力的手,說道:“李大叔,多謝你不遠萬里前來報喪,請受我一拜。”
李大力見德真跪下,忙相攙道:“不要這樣,鄉里鄉親的,我來給你報喪,也是應該的。”
德真騎快馬,隨李大力回遼東奔喪。一進家門,見父母和弟妹們的屍體挨排躺在炕上,撲上去放聲大哭。哭了一陣,發現最西邊是一具無頭男屍,問李大力道:“李大叔,那是何人?”
李大力道:“那是你二弟從河裡救上來的人,他當時滿身都是刀傷,昏迷不醒,你二弟把他揹回家,你爹怕他不是好人,把我找來,問我怎麼辦?
“我讓你爹摸摸他身上有什麼東西,你爹在他懷裡摸出一把匕首刀,那刀才叫好呢,刀鞘上鑲嵌着七顆寶石,光彩奪目。刀身泛着藍光,冒着寒氣。
“我覺得那是一把寶刀,拿出幾個銅錢來削。那刀果然是寶刀,一刀下去,就像切豆腐一樣,把一摞子的銅錢都切兩半兒了。
“我覺得有這種寶刀的人一定不是一般人。我們給他包紮傷口,把他衣服一脫,好傢伙,見他滿身都是刺青,胳膊腿上各刺着一條龍,前胸和後背各刺着一個虎頭。
“我們想把他叫醒,問問他是誰,可他昏死的太沉,怎麼叫也叫不醒。我問你爹把他留在家裡怕不怕?要是怕,我就接回家去。你爹說不怕,說你們家救了他,即使他是歹人,也不會害你們家人。
“我說‘那就等他醒了吧,醒了之後,就知道他是啥人了。誰能想到,沒等他醒過來,你家就出事了,他的腦袋也讓人摘走了,我覺得兇手十有八九是衝着他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