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瘦皮猴(五)
牟榮添問道:“那姓張的被仇家殺掉了嗎?”
老鴇子道:“那倒沒有,他命大,逃掉了。”
牟榮添料想如果張槐沒遭了許顯純的毒手,很可能還在島上。
他謝過老鴇子,出了妓院,來到大將軍府,請高麗水軍大將李葂幫忙尋找張槐。
李葂派人挨家挨戶進行調查。
這一天,夏老六坐在院中打草鞋,忽聽一人說道:“老六,忙着呢?”他擡頭看去,見村長走了進來,忙起身笑道:“村長過來了,有事嗎?”
村長展開一幅畫像給夏老六看,問道:“見過這個人嗎?”
夏老六一眼認出畫像中人是張槐,他留了個心眼,沒說張槐就在屋裡,搖頭道:“看着眼生,沒見過。”又問道:“他是幹啥的?”
村長道:“我也不知道,是大將軍要找這廝,沒別的事了,你忙吧,我走了。”說着轉身離去。
待村長走後,夏老六放下手中的活計,回屋問張槐道:“張老弟,你是不是犯什麼事了?”
張槐一怔,說道:“沒有呀,六哥何出此言?”
夏老六道:“剛纔村長來了,拿着你的畫像讓我認,我沒敢說你在我這,他說大將軍在找你。”
張槐不懂高麗語,剛纔村長和夏老六用高麗語交談,他只是聽到院中有說話聲,卻不知他們說的是什麼,聽夏老六這一說,他心想:“高麗的鳥將軍找我作甚?莫非是牟榮添來巨濟島了?哎呀,也備不住呀,很可能是這傢伙讓高麗的鳥將軍找我。”
爲了打消夏老六的顧慮,張槐笑道:“六哥不要多心,小弟不是歹人,我沒犯什麼事,實話對你說了吧,我是和家父鬧翻了跑出來的。前些天,我住在滿春院,家父找了去,讓我回家。我不想回去,這才躲到你這。一定是家父託大將軍派人找我。”
夏老六信以爲真,問道:“張老弟,爲點什麼事,你和你爹鬧翻了?”
張槐嘆一聲道:“嗨,別提了,我看中個青樓女子,想娶回家,家父不肯答應,我一氣之下便跑了出來。”
夏老六想勸張槐回家,又覺得人家的家事不好多嘴,於是沒再說什麼,到院中打草鞋去了。
張槐躺在炕上,瞅着天棚,心想:“碼頭會不會有牟榮添的耳目?很可能有,我得想個辦法避開他的耳目才行。”
他眼珠一轉,有主意了,坐起身,叫道:“六哥,我和你說點事。”
夏老六走了進來,問道:“啥事呀?”
張槐道:“你去買個大木箱回來,要能裝下我那種。”說着掏出一小塊碎銀,交給夏老六。
夏老六問道:“你買木箱子作甚?”
張槐道:“家父很可能派人在碼頭守着,我不能露面,只得藏在箱子裡偷偷上船。”
夏老六道:“那行,我這就去。”
日落時分,夏老六把大木箱買回來了,張槐鑽進去試了試,覺得挺滿意,說道:“這箱子不錯。”
夏老六掏出一小塊碎銀,遞給張槐道:“張老弟,這是剩下的銀子。”
張槐笑道:“你揣着吧。”
吃晚飯的時候,張槐道:“六哥,我一個人走不了,還得煩勞你送我上船,你明天去找趙老大,說你要坐他的船去東瀛,先和他打聲招呼。”
夏老六道:“那我豈不是也得去東瀛?”
張槐道:“沒事,你到了東瀛之後再坐船回來,我給你出錢,你全當出去散散心了。”
夏老六覺得去東瀛轉轉也不錯,於是答應下來。
張槐讓夏老六聯繫一輛驢車,到時候送他們去碼頭。
轉眼就到了趙老大走私商船的啓程之日,張槐鑽進大木箱,夏老六蓋上箱蓋,用掛鎖鎖上。待驢車來到,夏老六和車把式將木箱擡上車,驢車出了村子,來到碼頭。
碼頭上停泊着幾十艘船,有走私商船,也有漁船。
在碼頭北面有一條街市,街市上商鋪林立,其中的一家商鋪正對着趙老大的走私商船。在這家商鋪的後房坡上趴着兩個人,他們是牟榮添和施翼。
牟榮添怕被張槐發現,嚇跑了他,因而藏身於房上。
安參將和四名軍卒皆着便服站在離趙老大走私商船不遠處,他們假裝閒聊,實則是在暗中監視。
趙老大站在岸邊,指揮水手們往船上搬運貨物。
驢車來到趙老大附近停住,夏老六從車上下來,和趙老大打了聲招呼。
趙老大道:“過來了,上船吧。”
安參將認識夏老六,知道他的底細,見他和車把式擡着木箱往船上去,心下狐疑,走過去招呼道:“老六,這是要去哪呀?”
夏老六一怔,笑道:“我要去東瀛轉轉。”
安參將道:“去東瀛轉轉?你箱子裝着什麼?”
夏老六見他問起箱子,頓時緊張起來,說道:“沒什麼,就是一些山貨,打算拿去東瀛換幾個錢。”
安參將見他面現緊張之色,覺得沒他說得那麼簡單,這裡面一定有事。於是說道:“你把箱子放下,打開給我瞧瞧。”
夏老六心一顫,暗想:“這可糟了。”他招呼車把式,二人將木箱放在地上,夏老六伸手入懷,故作驚訝的說:“哎呀,糟糕,我把鑰匙落家裡了。”他不善於說謊,演技很拙劣,更加引起了安參將的懷疑。
安參將吩咐隨從道:“把箱子打開。”
一個隨從拔出暗藏的腰刀,一刀下去,便把掛鎖砍落。另一隨從掀開箱蓋。張槐聽掛鎖被砍落,知道出事了,箱蓋剛一掀開,他起身就跑。
安參將叫道:“別讓這小子跑了。”帶着隨從在後便追。
許顯純站在離此不遠處,他頭戴斗笠,帽檐壓得很低,見張槐現身了,忙掏出黑布,將臉遮上,縱身去追。他幾個縱躍便追上張槐,在其背後,一刀斜肩鏟背砍了過去。
張槐聽背後響起金刃劈空之聲,忙向旁躲閃,沒躲利索,後背捱了一刀,被砍開一道大口子,疼的他一聲怪叫,腳下拌蒜栽倒在地。
許顯純對着張槐的後心,挺刀剛要刺,這時安參將衝過來,在他背後下了傢伙,許顯純聽背後惡風不善,忙回身揮出一刀,“嘡”一聲,把安參將腰刀格開,緊接着又是一掌,拍在對方右肩頭,安參將被打翻在地。
張槐見蒙面人出現在眼前,嚇得爬起來玩命的跑,只恨爹孃少生了兩條腿。許顯純又一個縱躍,落到張槐背後,掄刀剛要砍,這時背後又有風聲,他向旁一閃,一支脫手鏢“嗖”一聲從他身旁飛過。
脫手鏢是施翼打的,他見一擊不中,又伸手入鏢囊,扥出一支脫手鏢,手揚鏢飛,向許顯純後心射去。許顯純身子再一閃,將第二支脫手鏢也躲了過去。
這時施翼已來到許顯純背後,揮劍向他刺去。許顯純回身招架,見是施翼,吃了一驚,心想:“他怎麼跑這來了?牟榮添該不會也來了吧?”
許顯純向四外瞧去,見牟榮添在遠處向這裡奔來,心想:“要壞菜。”他疾攻數招將施翼逼退五六步,而後縱身去追張槐。眼瞅着就要追上了,背後風聲再起,他忙側身躲閃,又一支脫手鏢飛了過去。
施翼自知不是許顯純的對手,不敢近對方身,只以脫手鏢招呼許顯純。他又向許顯純放出三鏢,許顯純剛將這三鏢躲過,這時牟榮添奔了過來,叫道:“許顯純,是不是你?”
許顯純見牟榮添識破了他的身份,心中一驚,覺得沒有把握戰敗牟榮添,要是被牟榮添抓個現行,他將身敗名裂,他不想冒險,因而縱身而逃。
施翼見他逃了,問牟榮添道:“添哥,追不追?”
牟榮添道:“隨他去吧,抓張槐要緊。”
施翼一個縱身,落在張槐面前,回身笑道:“瘦皮猴,你往哪跑?”
張槐自知落到牟榮添手裡沒他的好果子吃,不想束手就擒,要做垂死的掙扎,於是拔出背後鋼刀,向施翼砍去。
施翼武功不高,但收拾張槐還綽綽有餘,也就四五個回合,便把張槐的鋼刀踢飛,小劍頂在張槐心口,說道:“別動。”
張槐還挺聽話,不敢妄動,哀求道:“施爺饒命。”
牟榮添走過來,說道:“張槐,你讓本官找的好苦。”
牟榮添等人押着張槐回到大將軍府,張槐被五花大綁跪在地上,牟榮添問道:“張槐,你老實交代,因何要陷害李天目?”
張槐對錦衣衛的酷刑有所耳聞,不想皮肉受苦,只得以實相告,待張槐說罷,牟榮添心想:“收買張槐的人是誰呢?丁莽的武功不算高,他卻打不過,看來他不像是東廠的人,莫非他是駱養性?”
牟榮添越琢磨越覺得這事是駱養性所爲,他和施翼押解張槐離開巨濟島,數日後來到潞王府。
牟榮添要求見潞王,讓門子進去通稟,朱翊鏐聽門子說牟榮添來了,臉色一沉,沒好氣的說:“不見,不見,打發他走。”
門子回來對牟榮添道:“這位大人,我家王爺不想見你,請你走吧。”
牟榮添道:“煩勞老哥再去通稟一聲,就說本官把張槐也帶來了,請王爺務必見一面。”
門子又進去通稟,時間不大,回來對牟榮添道:“我家王爺讓你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