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那隻雞不能吃。”竇二孃忽然擡起頭來, 臉上掛着比哭還難看的笑,“陶先生,廚房油煙重,你去大廳等着吧, 菜快弄好了。”

陶海還想開口說些話, 手腕處卻被竇二叔給扣住了。竇二叔的手勁很大, 他臉上的表情和竇二孃的一模一樣, “陶先生, 你還是出去吧。”

竇二叔鬆開了陶海的手,從他的掌心把那死掉的大公雞給抱在了懷中。陶海看着奇奇怪怪的竇家人,只好撓了撓頭走出了廚房。

陶海走出廚房後回頭, 竇家三人依然維持着剛纔的動作,站在原地,昏暗的廚房中沒有開燈, 他們三人就這麼地睜着眼睛緊緊地瞅着陶海,臉上的表情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極爲的嚇人。

陶海直播間的觀衆默然了好一會,當陶海回到自己的房間, 觀衆才終於鬆了口氣發起了彈幕聊起天來。

——剛纔差點嚇尿了

——這竇家人怎麼稀奇古怪的

——他們就那麼地盯着陶海看, 那表情我不會形容, 就覺得瘮得慌

——不就是死了一隻雞嗎, 我咋感覺他們彷彿死了個兒子一樣

——好像是村裡的習俗,白天我去雲歌雅的直播間時,恰好看到那個尤大娘說起過他們村的事, 這雞好像對他們村子很重要

——農村地方就是迷信,我們家家戶戶平日可沒少吃雞,也沒見有什麼事

——封建害死人,他們剛纔看陶海就像要殺死他一樣

——我也覺得,那眼神太可怕了,這家人不會精神有什麼問題吧

——所以他們會不會報復陶海,現在嘉賓都分開住了,陶海遇到什麼事其他人也不知道吧

——殺人那個就過分了,村民怎麼可能如此膽大包天的殺人

陶海琢磨不透竇家人的心思,最後晃晃腦袋閉上眼就歇息了起來,不再想這個問題。大概過去了十五分鐘,陶海房間的門被人敲了幾下。

“陶先生,可以出來吃飯了。”是竇老太的聲音。

“來咯,來咯,我這肚子快要餓扁了。”

陶海應了聲趕忙穿上拖鞋推開了門,天已經暗下來,可是大廳卻沒有點燈,灰濛濛的一片。竇家三人已經坐在了飯桌上,他們直挺挺地坐在那,安靜得很,也不說話。

陶海是個馬大粗,也沒發現他們的不對勁,大大咧咧就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嘴上還不住地念叨,“這麼黑,怎麼不開燈啊?你們說開關在哪,我去幫你們開。”

竇二孃幽幽道,“今兒停電了,我去拿蠟燭來。”

“要我幫忙不?”陶海問。

竇二孃起身走出兩步後聽到他的話慢慢地轉過了頭,緩緩道,“不用。”

陶海點點頭,遲鈍的他也開始覺得這竇家人好像哪裡不太對,莫非還在生自己的氣不成?他這不是無知者無罪嗎,誰知道竇家人把那大公雞當寶貝養來着。

在陶海琢磨着是不是要道個歉的時候,竇二孃已經從廚房裡走出來,手上正端着一根蠟燭,蠟燭的火光在黑暗中不停地搖曳着。在燭火的光照下,竇二孃的五官若明若暗,看起來陰翳得很。

竇二孃把蠟燭端到了飯桌中央,明亮的燭火一下子就把飯桌上的菜照了個滿堂亮。

“怎麼都是鹹菜和榨菜……”陶海看清飯桌的菜時忍不住出聲,除了這些外,他面前的飯碗上裝的也不是白米飯而是稀粥,說是稀粥,其實更像是米湯中飄了幾顆米粒。

竇家人似乎沒聽到陶海的話,竇二叔只是說了句“吃飯吧”,三人就同時執起筷子慢悠悠地就着鹹菜或者榨菜扒拉起了面前的稀粥,他們全程沒有說話,吃飯的動作也輕得完全沒有聲音。如果不是他們三人就在陶海的面前,陶海還以爲就只有他一個人在吃飯。

陶海搖晃了一下面前的飯碗,想到自己殺掉的大公雞,只以爲竇家人還在生氣,也不好說什麼,只能學着他們就着鹹菜喝完了一整碗的粥。一碗粥喝下去都不用一分鐘,陶海看着空下來的飯碗剛想讓竇二孃給自己再添一碗時,竇家三人卻已經齊齊地抱着自己吃得乾淨的碗筷進了廚房。

陶海看着離開的人,只能把到嘴的話憋回了心裡去。這家人也太小氣了吧,怎麼說變就變了,中午還把他當總統伺候着,恨不得把肉都扒拉到他的碗上,現在倒好,直接就給他弄了稀粥鹹菜。

陶海沒辦法,苦自己不能苦肚子,還是悶着頭把桌上的鹹菜榨菜全給當飯吃了。

陶海洗完澡出來,竇家三人已經不知道去了哪,他撓了撓頭,踢踏着拖鞋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雲歌靈早就洗了澡回到了房間,她沒有直接上牀,而是靠在了窗口處,輕輕地推開了窗戶往外看去。只見剛纔接了個電話的尤大娘匆匆披了件衣服就走出了尤家,表情非常嚴肅,不知道打算去哪。

天空的餘暉已經消失殆盡,黑夜正在來臨。

雲歌靈關上窗戶走到門口,打開門就對上了站在門口,抱着大公雞的尤叔。尤叔見她出來,扯出了一抹僵硬的笑,“雲小姐,是要拿什麼嗎?”

雲歌靈笑道,“對,突然嘴巴有點閒不住想吃些水果。”

“雲小姐想吃什麼樣的水果,我正好過去廚房,我幫你切了送來。”尤叔頓了頓又道,“雲小姐回房間等着就是。”

雲歌靈看着完全擋住了自己去路的人點了點頭,道了聲謝就退回到了房間裡去,把門給重新關了上來。

大概過去了十分鐘,尤叔敲響了雲歌靈房間的門,送來了切好的水果盤。雲歌靈看着面前的水果盤,拿起一塊邊吃邊思索着一些問題。

最後雲歌靈都沒能出到屋外去,尤大娘離開了半個小時後終於回到了尤家。尤大娘回來後的表情比離開的時候要沉重許多,她站在院子裡和尤叔嘀嘀咕咕了好一會,尤叔的臉聽着她的話臉早就陰沉了下來。

雲歌靈就着窗縫隙把他們的一切舉動都收入了眼下,大概是避忌雲歌靈住在自己家,尤大娘和尤叔又說了兩句話就回到了自己的臥室。

雲歌靈推門走了出去,望着緊閉在一塊的臥室摸了摸下巴。

這時,放在褲子裡的手機“叮咚”了一聲,是短信傳進來的聲音。

雲歌靈把手機拿出來打開了屏幕,陶海的消息赫然在付費軟件的頁面上。

[陶海:你們有吃的嗎?我好餓]

[柳湘眉:撐不死你,這麼多菜吃完你竟然還叫着餓]

[蚊子:怎麼,陶海你沒吃晚飯嗎?]

[陶海:中午我的確撐死,但是晚飯竇家只給了我一碗稀粥和幾碟鹹菜!我能不餓嗎!]

[柳湘眉:你幹了什麼?]

[陶海:我……]

[柳湘眉:別支支吾吾,快說]

[陶海:我只是不小心殺了他們家的大公雞……]

雲歌靈看到這裡,手指再也沒有往下滑去,而是再三地看了好幾次陶海最後的一句話。陶海殺了雞?

[雲歌雅:老陶你什麼時候殺的雞?]

陶海不明白雲歌靈爲什麼要問這個問題,但還是仔細想了想,把答案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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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海:17:30左右吧,睡醒後一隻大公雞扭着雞頭看我,我想也沒想拖鞋就拍了過去,它就摔在地上死了。後來竇家的人回來後,大概又花了十五分鐘左右做了飯……]

陶海巴拉巴拉地打了好長一段話,而云歌靈只注意看了前面的兩段。

雲歌靈看着手機屏幕上顯示的19:00,在想想剛纔出去的尤大娘,感覺陶海殺雞這事或許和她出去有什麼關係。

柳湘眉也是皺着眉頭看着陶海打出來的字,想到下午戚嬸望向自己的表情,她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又是叮咚一聲,是雲歌靈發上來的一句話。

[雲歌雅:晚上別睡得太死]

[蚊子:歌雅姐你這話什麼意思]

[柳湘眉:你是不是猜到了什麼?]

[陶海:你們究竟在說什麼謎語?]

雲歌靈收回了手機,沒有再回答他們的問題。

夜色漸深,有蟲鳴的聲音從樹林處傳來。鄉里的人總是休息得特別早,滬西村裡的家家戶戶點亮起來的燈一盞又一盞的熄滅了下去,而這時候,時間才堪堪邁過了九點。

尤大娘兩夫妻也早早進了臥室,尤家黑漆漆的陷入在黑暗中。雲歌靈看了一眼手機,就把手機放到了枕頭的一邊,掀開被子躺在了牀上。

柳湘眉心裡裝着事,坐在牀上蓋着被子卻沒有睡覺。蚊子則是一直坐在窗口處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方立則是從晚飯後拿着手機就沒停下來過,好像遊戲沒有結束的時候。

而陶海,早就和周公見上了面。對於雲歌靈提醒過的話,他已經忘在了九霄雲外,睡得昏天暗地,嘴角的口水都流了出來。

幾人直播間的粉絲髮了一竄又一竄的點點點來表示自己此時的心情。

現在才九點,他們的夜生活纔剛開始,而嘉賓竟然已經在流着哈喇子睡起了覺?這直播節目遲早要完。

——這個時候不是應該來個鄉間探險嗎?

——才九點,我們的嘉賓怎麼都睡了?我不是來看你們睡覺的啊

——你們怎麼能睡得這麼早,雲歌雅你就不好奇尤大娘晚飯後究竟去了哪嗎

——我爲我們的嘉賓感到憂心,怎麼感覺他們被人賣了還會幫人數錢啊

——黑人問號臉

——我想說不探險,也可以來個夜晚交心之旅啊,玩玩大冒險遊戲,講講自己的故事什麼的,給我們觀衆一個念想行不行

——嚮往的生活比你們職業多了,嘉賓們能學着點嗎

直播間的觀衆等了十多分鐘,見真的沒什麼好看就紛紛退了直播。不稍片刻,幾人的直播間都只剩下了不到一千的人。而這一千的人還有很大一部分是不在屏幕前,或者只是掛着機在做着別的事。

彈幕上只有寥寥無幾的幾個人在刷着彈幕,直播間空蕩蕩的。

晚上十點半。

所有的嘉賓都已經進入了夢鄉。在他們全部睡着的時候,他們房間的門和窗口都被從外面悄悄地推開了一條縫,一雙雙的眼睛從縫隙中透了出來。

這些眼睛望了一眼牀上的人,就把視線移到了已經停靠在一邊的直播設備上。直播設備正好卡在了一個死角,所以並沒有把窗口和門那邊的畫面拍攝下來。

有細微的聲音傳來,這些眼睛眨了眨後就全部退出了窗戶和門縫。尤家的主臥突然燃起了燭火,靠窗的桌上正點着一根紅色的蠟燭,蠟燭的火焰在空氣中搖曳來搖曳去的,把屋內的兩個人的人影拉得老長老長,直接就覆蓋了整面牆壁。

尤大娘和尤叔背對着窗,能夠聽到他們那邊傳來了細微的碰撞聲。仔細一看,尤大娘手裡正拿着三根香燭,這些香燭紅豔豔的,大概有十三四釐米那麼長,很細,和普通的筷子差不多。尤叔則是手提着一個煤油燈,煤油燈裡的液體隨着他的動作盪來盪去,因爲燈光的原因,並不能看清裡面液體的顏色。

在兩人的面前擺着一張供桌,這張供桌是直接就鑲嵌在牆壁上,供桌不大,上面擺了個香爐,香爐上除了燒過的灰燼外此時還燃着三根已經快燒完的香燭,在香爐後面還有一張相框和一碗大白米飯。

尤叔把煤油燈放到了案臺上,然後接過了尤大娘遞來的香燭,把香燭往香爐上借了個火,就退後一步朝着供桌鞠了三個躬,嘴巴張張合合,似乎還在念叨着某些經文。

尤叔做完這些動作後就把香燭遞給了尤大娘,尤大娘重複了他剛纔的動作,就把三根香燭插在了香爐上。香燭上飄着白色的霧,飄飄渺渺的,還帶着一股子香味。

一直躺在牀上閉目養神的大公雞猛地睜開了眼,蠟燭的光亮打在它身上,它的影子忽然慢慢地拉長,竟然出現了一個四肢修長的人的身影。

尤大娘看到這個變化,趕緊跑到了牀邊,“兒啊,我的兒,有沒有覺得身體怎麼樣?”

那隻窩在牀上的大公雞張了張尖尖的嘴巴,突然一把十五六歲正在變聲期的少年人的聲音就從它的嘴巴里傳了出來。

“媽,我還好。”

“好好好,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尤大娘眼圈都紅了,不住地點頭。

大公雞偏頭看她,“媽,我什麼時候才能回到自己的身體去,我想回學校跟同學們玩。”

尤大娘摸了摸它的雞冠,笑道,“我的乖兒,你再忍忍,只要過了這兩天,你的病就能完全好了。”

大公雞點點頭,忽然問道,“竇小胖是不是死了?”

尤大娘的表情僵了一下,“你怎麼忽然問這個?”

“我感受到了。”大公雞低下了頭,身體忽然瑟瑟發抖起來。

尤大娘回頭看向尤叔,他們都看到了彼此眼睛裡流露出來的恐懼。

“竇小胖剛剛回來了。”

那沙啞又尖銳的少年音在寂靜的房間響起,那聲音裡充滿着深深的畏懼。

尤叔突然低聲罵了一句,“都是那些外鄉人的錯。”

“村裡讓我們等會過去祭祀,我們去嗎?”尤大娘小聲地問道。

尤叔嘆了口氣,“你們娘倆別去,我一個人去就成。”

尤大娘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衣服,“我,我們不然別去?”

尤叔搖搖頭,“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去的後果。”

“那些外鄉人怎麼就不去死呢,怎麼不去死!”

尤大娘罵罵咧咧起來,眼淚卻簌簌地往下掉,眼睛裡除了悲傷還有極深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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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歌靈聽到了門開了又合上的聲音,她掀開被子就走到了窗口前,微微推出了一條縫,就看到了尤叔匆匆離去的背影。

雲歌靈掏出手機一看,十一點半,這麼晚他要上哪去?

雲歌靈悄悄地推開了門,門外沒有見到尤大娘的身影,而正對着的臥室的門緊緊地關着。雲歌靈想了想,沒有直接從門口處出去,而是支開了窗戶,翻身就從窗口上跳了下去。

夜色濃重,出了尤家後首先入目的就是融入到黑暗中的平房。

雲歌靈思考了一下,就邁腳朝着陶海住的地方走去。陶海住的竇二孃家在尤家的上方,那邊有個坡地,朝着坡地往上在轉個角才能到達。

雲歌靈上到坡地,剛走出了一步就被身後突然伸出來的手臂給拽了回去。等雲歌靈擡頭,看到的就是帶着黑色眼鏡框的方立。因爲動作很大的緣故,雲歌靈這麼一看他,恰巧就看到了微風吹起的他劉海下露出來的眼睛。

雲歌靈眼中有剎那的驚豔,這個方立長得可一點都不難看,比她見過的人都要漂亮,而且雲歌靈注意到,方立的眼睛好像是非常淡的淺棕色。

在方立壓着雲歌靈在牆壁的時候,雲歌靈剛纔站過的地方就傳來了一陣陣的腳步聲。他們兩人正好站在了死角上,又因爲牆壁打下來的一大片陰影,前面經過的人並未發現他們。

雲歌靈也不問方立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而是靠着牆往前面看了過去。竇家聚集了好些人,大都是村裡的男人,他們排成了三列,每個人身上都披麻戴孝的,一身白。竇家三人站在前頭,竇二孃的手上端着個托盤。托盤上蓋着一條白色的方巾布,鼓鼓的,一時看不清裡面的東西。

不過雲歌靈的心裡卻有了一個想法。

沒有嗩吶聲,沒有誦經聲,這些人低着頭,一步一步井然有序地跟在了竇家人身後。他們朝着前面的小路穿了過去,看樣子似乎是走去村外的樹林。

“我們跟過去。”雲歌靈小聲地跟方立說道。

方立卻是搖了搖頭抓住了雲歌靈的手。

雲歌靈回頭疑惑地看他,他沉聲道,“那裡有危險。”

“嗯?”雲歌靈緊緊地盯着方立,忽而笑開,“你看到了什麼?”

方立抿着脣,卻不回答雲歌靈的問題。

雲歌靈也不惱,湊到他身邊小聲道,“你是不是看到了一個小男孩?”

方立擡起了頭,雲歌靈感覺到了他投射在自己身上帶着打量的目光。

“我說的難道不對?”

方立還是不出聲。

雲歌靈聳聳肩,轉過身去,“如果你害怕就回去,我一個人過去看看。”

方立望着前面快要消失的人影,最後還是鬆開了雲歌靈的手。雲歌靈朝着人羣離去的方向而去,方立沒有選擇離開,而是跟在了她的身後。

——發生了什麼事

——我做完作業回頭瞄了一眼,怎麼雲歌雅和方立就混到一塊去了

——村裡的人不知道爲什麼忽然聚在了一塊,他們朝着村子外面走了,雲歌雅和方立在跟着他們

——我也看到了,村裡的人都穿着喪服,好像在給誰送葬一樣,但是我仔細地看了好久,都沒看到有棺材的影子出現

——我怎麼感覺瘮得慌,要搞喪事爲什麼要三更半夜的來

——雲歌雅和方立不會有事吧,這村裡是不是在搞什麼祭禮之類的活動,發現有外人在會不會……

——不像是祭禮,更像是喪事,大概晚上送葬是這條村的習俗

直播間留下的人紛紛聊了起來。而在彈幕聊到興頭上的時候,雲歌靈和方立已經跟在那些村民身後走到了村子外面。這邊的建築漸漸變得稀少,周圍的房子仔細一看,似乎都很破敗,看起來不像是有人住在裡面。

他們又走出了一段路,終於到了一片樹林。雲歌靈和方立不敢靠得太近,只能隔着五十多米地綴在他們身後。

隱隱的,雲歌靈聽到了哀哀怨怨的喪樂。周圍的樹葉隨着這喪樂簌簌地抖動,就好像有什麼人在樹上跳來跳去一樣。

“嗚嗚嗚——”

雲歌靈靜靜地聽了好一會的喪樂,忽然從喪樂裡傳來了一聲聲小孩的哭聲。這哭聲似乎是從前面的送葬隊中傳來的,伴着喪樂,哭得極其的哀怨。

雲歌靈往送葬隊後面靠近了一些,發現那些披麻戴孝的村民走動的姿勢非常的僵硬,也不知道是風吹得他們的衣服簌簌的抖還是因爲他們本身就在顫抖。

他們朝着樹林盡頭走去,很快雲歌靈就看到了盡頭出現的一間屋子,屋子很大,也是一棟平房,看起來很老舊,就那麼孤零零地立在了樹林深處。

送葬隊走到平房的門口,門似乎沒有上鎖,隊伍中一名老人上前直接就把門推了開來。這時,隊伍發出了熙熙攘攘的吵雜聲,他們似乎正在爭執着什麼。竇二孃好像在質問着身後的人,竇二叔和竇老太則是直接就上前拽着最近的幾名男人,看樣子好像是想把他們拉進屋子裡去。

這些男人一看就非常的不情願,一直在掙扎,看起來還和竇家人吵了起來。最後不知道竇二孃陰沉着臉說了什麼話,站在身後的人忽然圍在了一塊,把最前面的幾個倒黴鬼堆倒在了地上。雲歌靈看了看,發現那些倒黴鬼中還有尤叔的身影。

因爲月色的緣故,雲歌靈並不能看清那些村民的表情,只知道他們好像達成了一致的意見,推搡着尤叔幾個男人就進了那棟平房。他們進去後,竇家人也跟着走了進去。

那棟屋子的門忽然“哐當”一聲撞在了一塊,闔在了一起。

圍在平房周圍的村民立刻往後退了兩步,雲歌靈只能聽到屋內傳來的一聲又一聲的尖叫,這些尖叫足足叫了一分鐘才平息了下去。

當尖叫聲都消失後,那門又哐噹一聲向兩邊打開了。等了良久,雲歌靈纔看到了屋裡走出來的竇二孃一家。不過除了他們外,在沒有見到進去的尤叔那幾個村民。

竇二孃手上端着的托盤也已經不在。看到竇家人出來後,送葬隊伍的人又說了幾句話,他們就匆匆地離開了這片樹林。

似乎葬禮已經結束。

雲歌靈和方立倚靠在一棵大樹背後,直至村民都離開後才走了出來。

雲歌靈道:“我要過去那屋子裡看看。”

方立看着她抿緊了脣,依然沉默寡言着。

雲歌靈都要懷疑方立是不是啞巴了,不過現在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雲歌靈掉頭就朝着前面的屋子走去。靠近屋子後,雲歌靈就聞到了一陣非常難聞的味道。

雲歌靈徑直來到了門前,擡頭一看,門上還有一塊牌匾。她眯着眼盯着看了好一會,纔看清牌匾上面寫的字。

——義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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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莊,寄放許多死人、棺材還有殭屍的地方,在民國後,又簡化爲了如今的祠堂。不過顯然,這裡的義莊和平時看到的祠堂不一樣。

方立就跟在雲歌靈身後,他也看到了牌匾上的字。當看到義莊二字時,方立的表情就變得十分的難看。

彈幕的觀衆圍觀了送葬隊,現在又看到了牌匾,心裡害怕得不行。

——義莊,是我想的那樣嗎

——大半夜的跑義莊去?我的媽啊,我不敢看了

——我好害怕啊怎麼辦,我想起了一些不可描述的東西

——剛纔是不是有幾個村民沒有出來,他們怎麼了?我好慌啊

——雲歌雅和方立別進去了吧,也不知道里面有什麼,出了事怎麼辦

——剛纔那些村民不是在吵架嗎?他們是不是在推選替死鬼出來

——我感覺背後涼涼的,雲歌雅和方立能不能回去啊,我不想看了

義莊的門半闔着,裡面很黑,透過縫隙一時間沒法看清裡面的情形。

雲歌靈伸手輕輕往門上一推,隨着一聲吱呀聲,那木門就打了開來。剛走進門,就有一陣陣的風襲來,陰冷陰冷的。

屋內黑漆漆一片,只能透過門口處撒下來的月光隱隱看到些模糊的影子。雲歌靈掏出了手機,藉助着手機的光亮朝前照了照。在她的旁邊正好有一口蓋得嚴實的棺材,雲歌靈看了一眼棺材就把視線收了回來,拿着手機朝裡面走去。

屋內分成兩列排了兩排的棺材,這些棺材蓋着棺蓋,看上去似乎已經有些年代,棺材的漆都泛着白。除了這些棺材外,屋子的盡頭一面牆上還擺着擠擠挨挨的牌位,牌位很多也很凌亂,有些倒在了桌上都沒有人把它扶起來。除了牌位外,還有就是供桌和神壇。

雲歌靈上手拿起了一塊牌位看了一下,不認識的名字,死去的時間大概在十年前。她舉着手機一一從這些牌位上略過,這裡的牌位好像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各種時間段死去的人都有。她又把目光落到了供桌和神壇上去,神壇很簡陋,黃色的幕布裡擺放着一尊神像,不過雲歌靈看了好一會,也看不出這尊神像供奉的是什麼樣的神——一個身體兩張臉,而且兩張臉上都是小孩子的模樣。

供桌就擺在了神壇的前面,上面擺放着貢品,還設了香案。不過香案早就燒到了底,不知道滅了多久,而貢品上也浮着一層灰,顯然也是擺了許久的了。

雲歌靈轉到供桌的一邊,那裡擺着一張很大的桌子,細細一瞧,這桌子還是好幾張長桌拼合在一塊的。

從形狀上看,桌上躺着的應該是屍體,這些屍體身上還蓋着一張張的白布。雲歌靈也不害怕,直接就走了過去,其中有一張白布大概是被風吹開了,露出了半邊的屍體來。

雲歌靈把手機往那屍體靠了過去,光線一下子就打在了屍體臉上。這是個女生,還是個十分年輕漂亮的女生,看着她稚嫩的臉,雲歌靈初步估算這死去的女生大概不超過十八歲。

雲歌靈往自己身上摸了摸,摸出了一方手帕,直接就罩在手上往女屍上按壓了去。屍體很軟,看來已經死了超過三天以上。接着雲歌靈拉了拉屍體的衣服,又看了看她的背後,看來被人移動過,屍斑集中在了她的身體前部。

雲歌靈低頭嗅了一下,這屍體的屍臭還不算大,看來死了的確沒多久。

直播間的粉絲看到雲歌靈的動作,直接就跑廁所吐去了。雖然這屍體還是個長得漂漂亮亮的女生,但是一想到對方不知道死了多久,觀衆的胃就有些受不了。

雲歌靈看完了女屍,順手又把女屍身邊的其他屍體的白布掀了開來,這張桌子上躺着的人都很年輕,最小的有五歲,最大應該和剛纔看到的女屍差不多,年齡大約在十八歲上下。

這張桌子的屍體應該放的都是最近這段時間才死掉的人,不過雲歌靈看着這些這麼年輕的屍體,眉頭就不由得蹙了起來。這村子的人是不是得了什麼怪病,不然怎麼會一下子死了這麼多的人,而且還都是年輕人。

方立就像個幽靈一樣綴在雲歌靈的身後,他看着桌上的屍體只是眉頭皺了皺。

“嗯,那些進了義莊卻沒有出來的村民都去了哪?”雲歌靈環顧了一圈道,“還有竇二孃手上端的應該是死掉的公雞,那麼那公雞現在擺在了哪?”

雲歌靈邁出腳,走到了最近的棺材前,“在棺材裡?”

雲歌靈琢磨了一下,直接就上手把棺材蓋子給推到了一邊,蓋得嚴嚴實實的棺材裡空空的,什麼也沒有。

雲歌靈細細打量了一番,真的就是個空棺,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

這時,雲歌靈的手肘被方立碰了一下,雲歌靈順着方立手指指的方向看過去,在最前方的一口棺材上好像貼着一張黃色的符紙。

一打眼望去,因爲光線的問題還真是容易忽略了那張符紙。雲歌靈頷首,對方立道,“過去看看。”

方立點點頭,跟在了雲歌靈身邊一起走了過去。

手機的燈光打在符紙上,這張符紙底部是黃色的,上面的字體則是用硃砂描繪出來的。看硃砂的顏色,這張符紙應該是剛畫上去沒多久,這麼一來,這張符紙就很有可能是剛纔進屋的竇家人或者尤叔等人貼上去的了。

“要不要打開?”雲歌靈回頭問方立。

方立抿着嘴脣只是安靜地看着她。

如果現在只是雲歌靈一個人的話,她想也不想直接就把符紙給撕了下來,如果有厲鬼出現自己打不過還能把王炸叫出來。但是現在有一個方立在,雲歌靈就不得不考慮一下對方的人生安全了。

就在雲歌靈琢磨着把符紙撕了後自己能不能護住方立的時候,突然義莊的門口傳來了一聲微動,這聲音就像是有人不小心踩斷了地上的樹枝一樣。

雲歌靈和方立對視了一眼,齊齊就朝着門口跑了過去。等他們到了門口的時候,外面哪裡還有人,只能隱隱約約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跑進了樹林裡去。

“看身材好像是個女人。”雲歌靈輕聲道。

就在她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義莊敞開的大門忽然哐當了一聲,兩扇木門就緊緊地鑲合在了一塊。

雲歌靈回頭,趕緊走了上去,想要在推開門發現已經不可能。這門就好像被人從裡面反鎖了一樣,只能聽到推搡的摩擦聲,兩邊的木門卻完全沒有要打開的意思。

“關上了,打不開。”雲歌靈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方立看了雲歌靈一眼,只是上前試着幫忙推了一下,鎖得很緊,即使是他們兩個人都推不開。

雲歌靈看了下手機屏幕,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凌晨一點。

他們沒能找到死掉的公雞還有進了義莊就沒有再出來過的尤叔等人。

雲歌靈嘆了口氣,“先回去吧,明天白天再過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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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歌靈和方立回到了村子裡,在路口兩人便分了開來,各自回了住的地方。雲歌靈偷偷進了尤家,從沒鎖上的窗戶上小心地直接就翻進屋內。

牀上被她弄得隆起的棉被和枕頭還是原來的樣子,看來尤大娘沒有進來翻動過。

在雲歌靈回到房間後不久,屋外就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雲歌靈神情一緊,脫了鞋就鑽進了被窩中閉上了眼睛。

那腳步聲似乎不是往她的房間來的,而是朝着大門口去。

雲歌靈心想,尤大娘大概是在等着尤叔。

腳步聲停了五分鐘,又再次響起,這次雲歌靈可以確定,這腳步聲應該是朝着她這邊的房間過來。

雲歌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身子背對着門口,雖然閉着眼睛,耳朵卻聳立着,仔細地聽着身後的聲響。

腳步聲在她的門口處停了下來,接着,雲歌靈就聽到了房門悄悄被推開的細微的吱呀聲。在之後,雲歌靈就感受到了投注在自己背後的視線。這道視線很隱晦,一直盯着她好一會才收了回去。

可是這還沒有完,尤大娘大概是不確定睡在牀上的人是真的還是假的,很快就進到了屋裡來。雲歌靈感受到了面前暗下去的光線,尤大娘應該就站在她身後偷偷地打量她。那暗下去的光線就是被尤大娘彎下來的身體打下來的陰影。

雲歌靈很平靜地接受着尤大娘的“檢閱”,尤大娘看沒看出問題雲歌靈不知道,她只知道尤大娘立在她牀前看了她好一會,最後才幽幽地離開房間。

當聽到門關上的聲音時,雲歌靈沒有立刻就從牀上起來。而是又蓋着被子躺了十分鐘,那原本緊緊關好的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推了開來,一雙瞪得巨大的眼睛出現在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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