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緩緩道:“此果號稱碧落黃泉,自然是鍾天地之靈氣所生。據古籍所載,若是服食得法,可以白日飛昇。奈何因此果現世太少,世人多不知情。縱有服食之人,也多是耐不過苦楚,苦苦捱過三五年,莫名暴斃。”
賈逵似是深知老者所講,問道:“那師伯可知如何解救?”
老者低頭思慮良久,似是下了決心,擡頭問道:“是何人服食,與你有何相干?”
賈逵恭聲道:“乃是弟子偶遇的一個路人,弟子不忍見他年紀輕輕就送了性命,所以特來懇求師伯傳下解救之法。”
老者臉上的神情似笑非笑,嘲弄的看着賈逵也不答話。他自然知道賈逵乃天性薄涼之人,若說他想去救人,那就笑掉了自己的大牙了。
賈逵如何看不出老者心中所想,縱然是他爲人極爲無恥,此刻也難得的老臉一紅,澀聲道:“自然,弟子也有一些其他的念頭,卻不便告與師伯知道了。”
老者忽然想到一件極其可怕的事情,饒是他深知賈逵狠毒的性子,也不覺驚出了一聲冷汗。他伸指指住了賈逵,顫聲道:“你,莫非你……”
“正是。”賈逵見老者想透了其中的關節,也就撕去了僞善的麪皮。他臉上滿是陰狠,瞪着老者道:“師伯,你最好是乖乖的告訴我解救之法。否則……哼哼,聽說師妹還在苦苦尋覓師伯的消息,莫若,我將她請來與師伯團聚罷了。”
老者怒目圓睜,口中也發出‘格格’的牙齒交錯之聲。他怒視了賈逵良久,終於長嘆一聲,道:“也罷,我且問你,那人服食多久了?”
“約三年吧。”賈逵見老者就範,臉上又恢復了謙卑之色。
老者道:“那是大費手腳啊!我且問你,縱然你得償所願,難道不怕飛昇之時遭了天劫?”
賈逵仰天大笑,道:“所以說你爲人太過迂腐。本朝太師李靖平十八路煙塵,遠征突厥,手下所殺人命又何止千倍萬倍於我。飛昇之日,怎麼不見天劫降於他身。休要羅嗦了,速速將方法告訴我,我可保你再多苟活幾年。”
“再多苟活幾年……”老者嘴裡喃喃的重複着賈逵的話,心下思慮萬千,終於,他擡頭直視着賈逵,道:“既然如此,你聽好吧!”
待到賈逵牢記住老者所傳之法,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賈逵心思慎密,又再次重複了一邊,得到老者確認無誤之後,方纔耐不住內心的狂喜,大笑着離開了。
老者看着賈逵消失在洞口。他那鬚髮糾結的面上,緩緩落下了兩行清淚。眼前,似乎有一個童稚的小女孩在拍手嬌笑:“爹爹,虹虹要爹爹抱……”“虹兒,爹爹對不住你
!”老者喃喃自語,終於,他下了決心,運起殘存的功力,一頭撞在了密室鋼製的牆壁上,一聲低沉的悶響在這地下數十丈的洞穴裡迴盪,紅白色的液體飛濺四下——老者腦漿迸裂,橫屍地上,一點綠幽幽的光芒,自他的屍體上緩緩飄起。旋即消失不見。
……
第二日子時未至之時,賈逵運起輕身功法,躡手躡腳的隱於角落,靜靜的觀察着囚於地牢之中的田木,他爲人謹慎,必要完完整整的看到田木的發作之狀,以確定此人確實服食了天地奇珍——碧落黃泉。方可進行自己那惡毒的計劃。
只見器宇軒昂的田木依然盤膝靜坐於囚室之內,似是對外物絲毫不縈於心。雖然視其爲敵,賈逵也不禁對田木的胸襟氣度暗暗心折。突然他見到田木的渾身一震,隨即面現不解之色,遊目四望。賈逵急忙屏息寧氣,隱蔽起身形。隨即見到田木面色青紫,周身瑟瑟發抖,將身子埋進了地底所鋪的稻草之中,昏厥不醒。賈逵耐着性子,靜靜等候了兩個時辰,只見田木先是冷的渾身打顫,後來卻滿面通紅,似是被烈焰焚燒,他心下再無懷疑,想到即將施行的計劃,饒是他心智深沉,也不禁心內狂喜。他強抑住興奮,轉身離開了。
待到賈逵離開片刻之後,田木緩緩的睜開了雙眼,對着空無一人的囚室說道:“前輩,請現身一見。”
隨着一聲幽幽的嘆息之聲,一點綠幽幽的光芒出現在了田木眼前,隨即幻化出一條淡淡的人影,鬚髮糾結,赫然是已經自刎身死的老者百曉生。他的清朗聲音傳入了田木的耳朵:“年輕人,你可相信我剛纔所言?”
“這……”田木沉吟,委實是現在的一切太過不可思議,讓他思慮一片混亂。剛纔他正在修煉之時,突然一個清朗磁性的嗓音傳語:“年輕人,你可是服食了一枚半青半黃的果子?隨後每日子時過後寒熱交困,痛苦不堪?”田木震驚之下,四下觀望,身邊卻無半個人影。同時那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切莫顯露驚慌之態,須知此刻,那惡賊賈逵正在暗處窺視於你。”
田木驚疑不定,就在此刻,一股難耐的寒冷襲來,他的怪病再次發作了……終於捱過了這煉獄般的兩個時辰,田木悠悠轉醒,出聲喚出了百曉生。
“年輕人,你可知你此刻危如累卵,馬上就要有不測之禍?”百曉生見田木猶豫不決,念及時間無多,出危言以迫田木決斷。卻不料田木天性剛直,乃是吃軟不吃硬的性格。
田木道:“多謝前輩關懷,只是生死由天,我自問生平毫無愧人之事,若是天道不公,我也無話可說。”這半軟半硬的話說的意思極爲明顯:死就死,不用你管。
百曉生的閱歷何等之深,見到田木的神情,知道自己的話傷了這個一身傲骨的年輕人。他不怒反喜,自從唯唯諾諾實則心機深沉的徒兒叛師以來,他反倒是對這種性子執拗的人青睞起來,更何況,他深知只有說通了面前的年輕人,才能阻止一場慘禍的發生。
“年輕人,你可知老夫是誰?爲何成爲靈體?又爲何不趕去六道輪迴,而冒着魂飛魄散的危險在這裡與你敘話?”百曉生看出了田木眼神之中的疑惑,不待他回答,繼續道:“老夫昔日博覽羣書,承蒙江湖朋友擡愛,尊稱老夫一聲百曉生。而剛纔的惡賊賈逵,便是老夫師弟,野醫康橋的徒弟,也可以算作老夫的師侄。”
“百曉生?”田木面露驚喜,道:“前輩可是當年號稱智深如海,學識通天的百曉生大學士?名諱是蕭山?”
“唉,虛名與我如浮雲……”百曉生的感慨未完,忽然見田木跪拜於地,道:“弟子單傑,乃昔日飛將單通單雄信之子,早日我父未歿之日,曾提及前輩乃他少年知交……”
“啊!你是雄信之子?孩子,難爲了你啊!”百曉生得見故人之子,百感交集,若不是沒有了身體,只怕他早已老淚縱橫。他自然知道單雄信在洛陽城破之日,不肯隨王世充投降,慷慨赴難。此刻見他遺孤,自是歡喜老友血脈得傳,他聲音顫抖:“只恨那時我遠遊海外,未曾見你父親最後一面。須知,如無你父少年之時的接濟。我早餓死在了那亂世之中。也罷,今日得見你面,也算是天道報應不爽。孩子,我的時間已然無多,你且聽我慢慢道來。”
原來百曉生雖然智深如海,卻未料到人心險惡,被他自小收養長大的弟子,因向百曉生女兒蕭虹求婚被拒,竟然夥同師侄賈逵,趁他不備,將其暗算,然後囚於地底密室達四年之久,而百曉生念着再見女兒一面,在地底以苔蘚野鼠昆蟲爲食,苟延殘喘。直至昨日賈逵前來,詢問有關天地靈物碧落黃泉之事,被他察覺了賈逵的惡毒念頭。原來,這廝要使用禁忌之術——煉生魂丹,來汲取單傑身上的碧落黃泉靈氣。深感此法太過傷天害理,百曉生毅然自殺,冒着魂飛魄散的危險,拼命凝聚着一點真靈,尾隨賈逵,尋到了吞噬碧落黃泉的單傑,想要消弭賈逵天怒人怨的逆天計劃。此刻見到救治對象居然是對自己有大恩的故人之子,不由讓他感嘆天道報應不爽。
“煉生魂丹?”單傑一直修煉家傳功法,對這些奇術異法絲毫不通,知道必定對自己大大有害,所以出言詢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