鄞州知府聽得門房來說這個消息的時候,正擁着貌美小妾躺在榻上,睡得跟死豬一般。
一聽到這件事,他的兩隻眼睛都在跳着,趕忙掀開牀幔,穿好衣裳,匆匆忙忙地趕到城郊。
鄞州知府到了城郊,已是日上三竿的時候,在那個時候,赫連煜已經遣人在搭建一個茅草棚。一些木料都被橫七豎八地擺放到了地上。
其次,茅草棚的旁邊還有一個粥棚,這場瘟疫讓大部分的農田都毀了,百姓家中的米缸都要見底,他就命令官府開倉放糧,再用大豆等其他農作物熬成粥來發放。
沒有患瘟疫的百姓都以排成了長隊,等着領粥。
在協調之下,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並沒有混亂的局面發生。
“殿下,這事怎麼能由你親自代勞,交給微臣就好。”鄞州知府從人羣中擠到粥棚裡,涎着一張老臉湊上去。
“代勞?”赫連煜看也沒有看他一眼,只是冷冷道:“本王說過,要親自帶領鄞州城百姓走出瘟疫,並許諾他們溫飽,又怎麼能說是代勞。你是在質疑本王說過的話嗎?”
鄞州知府連聲說着“不敢,不敢”,就真的一個字都不敢說了。
看着百姓們把粥領走,而他只能眼巴巴地站着,他感到十分心疼。這些被他私藏的糧食就這麼被貢獻出來了。
心疼的也不止他一個,隨着來領粥的人越來越多,鄞州城的幾位大戶也趕過來,站到了鄞州知府的身邊,望着赫連煜,想說什麼,卻什麼也不能說。
不過,他們的狀況比鄞州知府是要好一點。
今天一早,赫連煜就派人扣了他們的家門,以賑災之民,勸說他們拿出家中的一部分糧食,並且給予他們相應數量的銀兩。
赫連煜冷瞥了一下這些人,表面上依舊是沒有任何神色,而他在看到他們家中的糧食數目時,早已是氣上心頭。
想來,這幫人才是最大的碩鼠,朝廷撥下的糧食,也不知被他們瓜分了多少,又有多少是真的被派發到百姓的手裡。
但是,他也很清楚,這幫人是鄞州城的地頭蛇,若是直接將他們一竿子打翻,他們定是不是善擺甘休。到時,瘟疫沒好,鄞州又起暴亂,並不是他想看到的。所以,這事要慢慢來。
在這個時候,虞莫盈也是在粥棚裡,去給百姓們發粥。她沒怎麼理會鄞州知府和大戶們的心情。
每位百姓領了粥之後,她都會露出善意的笑容。起初,百姓們覺得她很笑很親切,讓人見了,心中不由自主地產生好感。
他們只是知道這位像仙女一般的女子是赫連煜的人,但不知道她是誰。直到有個人驚訝地喊道:“這位是王妃娘娘啊。”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流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高高在上的渝王殿下不僅身體力行,住在災區,更是來城郊監督派粥的活,連渝王妃竟然也親自來派粥。即使是他們心中再有怨言,此時,也被他們的舉動打動了不少。
沉悶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歡呼雀躍起來,虞莫盈聽着他們一個個都在叫“王妃娘娘”,有些手足無
措,她根本沒有嫁給赫連煜,這樣的叫法只怕會讓更多人誤會了。
而赫連煜則是無所謂這個叫法,甚至還有幾分喜悅。此刻,他看着虞莫盈,眼底有絲絲暖意涌過。他所認定的女子,向來沒有錯。
不管外人再怎麼看待虞莫盈,在他的心裡,虞莫盈比之虛僞造作的冷煙寒,虞莫妍等人,起碼是能承認自己做過的事,光是這一點,就要好上很多。況且,她的一份倔強很像他的生母。
虞莫盈見赫連煜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就放棄了讓他解釋的打算,繼續悶頭派粥。
在派粥的同時,是在想着鄞州城所有的大夫,都被召集到了另外一處,和朝廷來的太醫一起,商討醫治鼠疫的藥方,易非臺也加入了他們之中,一同商討,也不知他們商討的怎麼樣。
即便鄞州的瘟疫鬧的正歡,城裡的百姓數量仍然有很多,到了黃昏,粥棚前還是堵了大批的人。
粥也是煮了一鍋又一鍋,要馬不停蹄地給百姓供應上,這可累壞了熬粥的人和運糧的人。
天色漸黑後,空中多了幾分奇異的叫聲,來領粥的百姓們心神一凜,慌亂的眼神往四周瞟去。
不多時,尖叫聲越來越多,與此同時,不遠處的農田中,也有各種“吱吱”的叫聲。
還沒等大家看清,一大羣貓頭鷹已從四面八方躥出,飛到了農田的上方。
粥棚附近,僅有可供照明的火把,它們的綠眼睛看得人心裡發怵。
只是,它們的這雙眼睛沒有看向人羣,而是緊盯着農田。
農田中的麥子底下,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跑動,把麥稈晃得七歪八扭的。
貓頭鷹們的眼睛一眯,迅速地飛到了麥子上,張口,嘴裡就叼了田鼠。
頃刻之間,整片農田都被貓頭鷹所包圍,是黑壓壓的一片,它們咬死了一隻田鼠之後,又是去捕捉另外的。
百姓們也顧不上領粥了,看到了這種情況,手中拿着的碗都在抖。
“大家不要害怕!”赫連煜不適時宜地揚聲喊了一句,“它們只是在幫大家抓導致這場瘟疫的罪魁禍首。”
赫連煜的話一說完,百姓們的確是有些鎮定下來。他的話裡有的是不容置疑和堅定的信心,這令他們感到心安。
他們也開始看起靜看起貓頭鷹抓田鼠的戲來,只見農田中的鼠叫已較之方纔,已小了很多。
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地拿起一根火把,他們可以看到貓頭鷹口出吐出的田鼠腸子都是黑的,看了都不禁發嘔。
想來這些田鼠纔是罪魁禍首,他們恍然大悟。在面對赫連煜時,心裡還有幾分自責,他們居然會把錯怪在能餵飽肚子的粟谷上面。
“渝王殿下,那我們的親人該怎麼辦?”其中有些人愧疚地上前問道。
赫連煜平靜地說道:“大家放心,本王說過,要帶你們走出瘟疫,就一定會做到。本王已讓太醫們和城裡的大夫,一起想治療鼠疫的藥方,如果不出意外,今晚就會有結果。”
同樣是不容人有一分的猶疑,他的話裡滿是肯定。
就算赫連煜只是站在粥棚裡,他身上的王者之氣也是一覽無遺,在場的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不用說話,他們都已選擇相信了他。
鄞州知府低沉着一張臉,待赫連煜終於想起來叫他時,他又表現出殷勤的模樣。
“殿下對下官有什麼吩咐?”他滿心以爲赫連煜會有什麼重要的差事要交給他,結果,赫連煜卻是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多抓些貓頭鷹來,鄞州的田地不能荒廢。”
而後,他就讓侍衛們先把百姓們引回到城裡,等臨時的安置棚子搭建好了再過來。這裡的田鼠頗多,沒處理好,恐怕又會有一撥人染上瘟疫。
此時,城郊外的一棵柏樹上,有幾雙眼睛一直在監視着粥棚那邊的一舉一動。
“天師大人,渝王殿下要是把瘟疫都治好了,那我們就這樣算了?”藏在獨孤昀後面的有個人問道。
獨孤昀望向粥棚的眸色遽然升起幾抹幽沉,算了,怎麼可能,只要他還活着,永遠都不可能算了。
幾個人見獨孤昀沒有給出回話,又叫了他幾遍。獨孤昀聽到後,雙眉輕挑,語氣森森,“渝王殿下不會治好瘟疫的,而且……在鄞州的時候,必須就要把他除掉。”
“上次讓你們去查探的兵器圖,你們確定被渝王帶到了鄞州?”隨後,他偏頭問道。
另外的幾個都肯定地點頭,他們表現已經探視過好幾次。在來鄞州之前,赫連煜就把幾卷絹布出來。那上面的應該就是兵器圖。
獨孤昀狹長的眼睛倏地眯起,齒間迸出一個來,“好。”
赫連煜和虞莫盈都得死,兵器圖也得得到手。
……
樹梢上的談話聲,是不會傳到粥棚那邊的,但是,剛放下粥勺的虞莫盈還是在有一刻,默然把頭擡起,看了遠處風搖影動的一排大樹。
“阿盈。”赫連煜連着叫了幾次,她纔回過神來。
虞莫盈只說沒事,赫連煜也沒有多問,就先行跟她回到城中。他估算着,太醫們也該商討個究竟出來了。
“如何?”深夜,赫連煜回到城中分離區的民舍時,太醫和鄞州城的大夫們已經等了很久,他的腳步還沒跨進門檻,便開口問道。
“啓稟殿下,微臣已經把藥方開出來了。”一個老太醫拱手作揖道。
赫連煜淡淡道:“開出來了,就按照藥方煎熬,從現在就開始。晚一刻,城裡可能又會多上好幾條人命。”
“這……”太醫們和大夫們的面上,都露出了難色。
赫連煜斜睨他們一眼,見他們存有疑慮,便問道:“有什麼是不能夠和本王說的?”
太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他,猶豫了半晌。
他們最終一五一十地說道:“殿下,這藥方雖是有了,可是,藥方中所需的一味牛黃,最近的幾座城池卻都沒有了。微臣聽說,幾日前,就有人高價收購了所有藥鋪中的牛黃。”
“少了一味藥材,也就是沒有用了啊。”
太醫的話說畢,虞莫盈和赫連煜的眼中,都有些許的駭色。
（本章完）